第24章 單蠢

呂梁的殘兵很快死的死，降的降。

裴沅下馬，對著昭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昭華趕緊跳馬下來，扶起他。

“這件事，我應該感謝表哥才是。”

“殿下喊我裴沅便是。”裴沅快馬加鞭，率領六千兵馬跑了兩天一夜才到，此時已經累極了。

“殿下可否有地方讓大家休整一番。”

“碧桃，你準備好軍草各種去帶裴將軍計程車兵們休整。”

“是！”碧桃恭敬行了一禮，原來陛下竟然還有如此後招，怪不得不逃，只是他倆是什麼時候如何聯絡上的呢？碧桃不解，呂寒陽一直會檢視陛下寄出的信件，並沒有發現不妥。

她看了一眼昭華，心中既慶幸又害怕，幸虧是上了這人的船，若是成為了對手，她和她阿父真不一定是她對手，她手中牽繩一甩，馬兒便疾馳起來。

她沒有時間在想這件事了，現在要去準備六千人的口糧和軍草，這並不是個簡單的事。

昭華和裴沅去了東門，東門一片安詳，袁一狩正在城門不遠處地營帳處來回踱步，看到昭華和裴沅，他大吃一驚，盯著昭華看了許久，然後哈哈大笑著迎上來。

“陛下，可真是算無不漏啊！竟料到裴小將軍會來援軍。”袁一狩眼裡滿是打量。

昭華低頭一笑，她哪裡是算無不漏，她只是給自己多幾條退路而已。

“袁將軍，請喚個大夫過來，陛下受傷了。”裴沅拿出手帕，“陛下，唐突了。”

說著，便用手帕系在了昭華的手臂上，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她咬牙一看，手臂早已被砍出了血肉，血淋淋的傷口提醒著她應該是呂梁那廝乾的。

她只後悔剛才只是一箭讓他失去了性命，應該活捉的。

“穆元和石榴在哪？”

“微臣去找，應該是去糧倉了。”

袁一狩把兩人請入營帳，就急匆匆地去喚大夫了，留下兩人沉默。

裴沅拎起爐上茶壺，四處尋了許久，也沒找到多餘的茶杯和碗，只得作罷。

“裴沅，我心知你是為了這城中百姓來的，但這次救我性命，我是必是要感謝的。”說著，昭華跪下，行了一禮。

這一禮既是為了上輩子毒殺的愧疚難安，又是此次逆轉時局的真心感謝。

裴沅嘆了一口氣，連忙跪下請昭華起來，他何嘗不知那紙條處處是試探，處處是威脅，她是必知自己會來的，眼前這女子並不是單純良善之人。

“殿下不必如此，臣……”

“裴沅既不是這建興王府的屬下，也並不效忠於我，何必稱臣。”昭華似笑而非。

這女子……許是曾經的記憶太過於久遠，裴沅印象中的昭華還是那個年僅四歲的稚童，頭上帶著珍珠小花，穿著衣裙，跟在自己身後，甜甜地喊自己哥哥。

而今，面前的女子一身男子的裝束，頭上的玉冠有些偏移，頭髮有些散亂，幾縷碎髮搭在臉上，身上和臉上是髒汙和血跡，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裴沅無意站隊，日後也只會效忠於明君，一個會為這黎民蒼生考慮的百姓。”

“那你怎知我不是這個人呢？”

你太過狠厲，又心思深沉，裴沅沒出聲，這才幾日，呂寒陽被殺，建興城大亂，還有那遞給他的紙條，這一切就是她所籌謀，這樣深沉的心思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擁有的，他只覺心中膽寒。

見他不說話，昭華又繼續說道，“什麼是明君？我父皇算是明君嗎？他可算是宅心仁厚吧，大赦天下，遣兵歸田，待我幾個叔叔如何？分封為王，換來的是什麼？”

換來的是國無兵力，一些人分割土地，佔據為王，百姓們流離失所，天災人禍不斷。

“難道懦弱善良才是明君嗎？雷霆手段便是暴君嗎？”

“更何況，若我為帝，這天下的黎民百姓皆是我朝我國之人，我豈會放任不管？”

裴沅皺起眉頭，“你這是詭辯，我要的是心懷天下蒼生之人，若是那人不是我朝我國……”

他太過生氣，語氣過於激昂，白玉般的麵皮染上粉色。

“唉。”昭華的這口氣深深吐出，她只知裴沅做風君子，但竟是如此單純之人。只是啊，這亂世中，太過單純便是蠢。

“陛下！”石榴衝進營帳衝過來，看到昭華的模樣和手臂上滲出血色的手帕，眼淚汪汪的。

“我沒事，石榴。”

“這哪裡是沒事！”石榴開啟手帕，看著血肉模糊的傷口，趕緊拭去淚水，從藥箱裡拿出藥粉。

“再加一味，鬼計草。”緊隨其後的穆元探頭過來，看著昭華的傷口說道。

“加它幹什麼，那樣傷口會痛的。”石榴有些生氣，鬼計草雖然效果好，但是傷口癒合的時候是會疼痛難忍的。

“鬼計草不會留疤。”

昭華看著穆元，腦袋一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傷的是手臂，蔓延到手部，雖說現今世道亂了，但以前皇室是有規矩，身上疤痕過大的人是沒有資格爭那位置的，不能給人留下話柄，昭華立馬接話，“用鬼計草。”

“這位便是裴將軍吧！”穆元打量著裴沅，躬腰行了一禮。

“這位是穆元先生吧，我曾聽聞過穆元先生。”裴沅也回了一禮。

聽聞什麼？穆元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特別他棄柘城奔逃，多少人在後面戳他脊樑骨的，不過，他這人一向不在乎這些虛名。

他已經收拾好了，不像凌晨那會疲憊不堪的模樣，只看身形倒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只是平平無奇的臉和臉上的疤痕破壞了這一切。

“城中傷亡嚴重嗎？”裴沅問道。

“城中並無傷亡。”穆元疑惑地看過去，看看裴沅又看看昭華，難道陛下並未跟他說早已通知了城中百姓。

“陛下命我提前通知了城中百姓，有些逃出了城，有些則是閉門未出。”

裴沅聽到這話，訝異地看了看低頭不語地昭華。

昭華甩了甩被綁的嚴嚴實實的手臂，對著穆元開口，“糧草夠嗎？”

“不夠，本來糧草就不多，前一段大兵去往柘城，多數糧草被運往了柘城。”

“還差多少？”

“夠一萬士兵吃兩日有餘。”

“兩日啊……”昭華思索，李家兩兄弟必是打的自己與呂梁對打，消耗兵力後，他再給予自己致命一擊的打算，這幾日一定會來襲擊建興城。

“把呂寒陽的私庫開啟，把他珍藏的物件與這城中富商換取些糧食來。”

城中的富商們囤的肯定有大批的糧食。

“不用，臣直接派兵上門，他們敢不給。”穆元站起身，當即就要去。

昭華揮手讓他停下，“我說的是換不是搶。”

這話引得裴沅看了她好幾眼，昭華注意到後，繼續說道，“當然了，去的時候還是要派遣精兵的，如果他們不配合的話……”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都聽懂了她的未盡之意，裴沅緊緊握住了手中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