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在之前聯絡好了自己的朋友許魚,幾經輾轉最後終於坐上A城的公交車,到達了朋友住的地方。兩個人許久沒有見面,一見面有說不完的話,木木認真打量著許魚住的房間。
這是合租的房子,一共兩個房間,在許魚的房間她看到兩張大床並排拼成一張更大床,床上已經有三個人的被子鋪好了,大大床的旁邊還有一張已經鋪好的小床,一個十幾平的房間被幾張床安排的滿滿的。另一個房間還是空的,沒有人居住。
許魚侷促的說,這裡住的人多,你剛來湊合住吧,等以後找到工作拿到工資,再搬家也不遲。木木打趣說,出來就是吃苦的吃的苦中苦才能人上人麼。
接下來就是找工作。木木不敢耽擱,這裡做什麼都需要花錢,她耗不起。兩天投了無數簡歷,電話一個接一個的響,終於敲定,她要做一個補習班的諮詢老師,所為諮詢跟業務員有點類似,她們這個崗位又被稱為學生的學習規劃師,被學生親切的稱為老師。聽起來很高階的樣子,不過城市遍佈都是補習班,而且各行各業只要做銷售都喊顧客老師,以表示尊敬。這是木木後來才知道的情況,不管怎麼樣木木開始工作了。
工作很順利,每天上下班結束,回到屋裡,就是人多,但很熱鬧。因為都是為了節省租金才住一起,彼此也都很謙讓。不過住的時間久了總會有摩擦,畢竟各自來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家庭。
裡面的人都是許魚的朋友,每個人都跟她很熟,許魚的朋友很廣,用他的話說,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她不僅現實中廣交朋友,還在網上認識了很多人。木木下班,看看她不停的搖一搖,建群,加群忙的不亦樂乎。她酷愛旅行,每星期都要跟驢友到很遠的地方去爬山。晚上也常常和朋友們,出去吃飯喝酒。
木木喜歡許魚的豪爽,她覺得許魚骨子裡藏不住的豪放和對自由的追求是她不能企及的。木木做什麼事情都是前思後想,把退路都計劃好了才能行動。許魚跟別人不一樣她想做的事情立馬就要去做。有一天她邀請木木去高原玩,木木前思後想,猶猶豫豫,想著思考兩天準備一下再給她答覆,結果第二天許魚就揹著一個小包,對下班的木木說,“我已經定好了今天晚上的火車票,我要去窮遊,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木木吃驚的看著她“你,,,我,,,” “不用說了,我走了!”
木木聽到門關上的一剎那才回過神來,趕緊拿起手機給許魚打電話“一路保重,有什麼事情需要做的跟我說”然後一個月過去了,許魚給木木打電話說回來了,木木去火車站接她,看到許魚穿著一套又寬又胖的衣服,衣服是半舊的,舊的已經褪了色,紮了一個馬尾,沒有打理的碎頭髮像張飛的鬍子一樣,張狂的在頭頂亂翹,臉色已經被曬成了包公的膚色。她向木木揮手的時候,木木彷彿看到了一個逃荒的乞丐。木木緊緊閉著雙唇,眼淚在眼角打轉,衝上去把許魚抱住。
木木是理解許魚的她明白她太想跳出這個生活的圈子了。她的滿腹激情都在不停的奔波和驢友的同行中消耗掉了。許魚的性取向是跟常人不同的,在愛情上她選擇了一條極其困難的路。從小她就知道她跟別人不一樣,這樣的不一樣一直影響著她的生活。
有次她們在外面吃飯,說到她的性取向問題,她說她從小就這樣,大了也改不了,她就是這樣的。說這話她是明白被人接受她是有多難。
“小的時候因為計劃生育,我被送到山上的姥姥家,跟著姥姥長大,上學了大家都不跟我玩,因為我是沒人要的孩子。她們都欺負我,我就跟他們打架,後來他們看打不過我就不敢打我了。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個女孩跟我玩,我們關係特別好,一直都特別好,她輟學比較早,家裡催她交男朋友,每次都讓我給攪黃了,又一次她家裡給她介紹一個男的,我氣不過揹著他她約了那個男的,對他說‘她是我的,你要是再敢跟她見面,我就殺了你!’那男的果然不再找她了,她很生氣對我說不可能跟我在一起的,還發狠的說就算全世界男的都死光了,我都不會跟你在一起。”
”再後來她又找了男朋友,我騎著電動車去她們約會的地方找她,半夜出了車禍,一輛車把我撞到護欄邊上,就跑了。她看到我撞破了頭,一句話都沒有說從我的身上跨過去就離開了。”說到這裡許魚端著酒一飲而盡,“再後來,她說想和我一起去北方看看,我就帶著她一起去新疆,兩個人很開心,直到玩的身無分文,我們就跟著別人摘棉花,甚至幫別人澆水,你知道我們怎麼澆水嗎?”許魚用手在我面前比劃著這麼這麼粗的水帶我們綁在腰間使勁拉,拉水帶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她說到這裡哈哈笑了起來,然後望著眼前的虛空發起呆來,木木看到她目光中盡是憂傷的深情,止不住的心疼起她來。“因為她我還割過手腕,不過太疼了,還沒流血就割不下去了”說到這裡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睛都變成溼的了。
木木很多次都想許魚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出這樣的深情了。第一個月發了工資,她們要出去玩了,許魚說晚上帶她去一個好地方。去的地方在一個偏僻的寫字樓上,上去後,開啟門,裡面流光溢彩,卻不明亮。原來這是一個酒吧,走進去木木沒有發現一個男的,有幾位看起來很帥的男生,但認真看能看出她們都是女生。許魚偷偷說這是女同吧,木木瞭然的哦了一下,原來如此。
去酒吧,其實也就喝喝酒沒什麼好玩的,舞臺上有一個妖媚的小姐姐在唱歌。燈光迷離,這裡很容易讓人醉酒。幾個人喝著酒,有一個男生打扮的小女生,過來敬酒,喝著喝著許魚就跟她聊上了,然後兩個人就要一起去洗手間抽菸,木木當時嚇得拉著許魚,“許魚你不要命了嗎?什麼人都跟著走!”
許魚推著木木的手,”沒事兒,沒事兒我一會兒就回來!“木木不聽她的守在廁所門口不停的敲門,最後那個人出來看都不看木木扭頭走了。木木等許魚出來,氣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一句話都不說。晚上出來兩個人都不開心。許魚跟沒事兒人一樣的,該做什麼做什麼。
木木從那件事情之後,對許魚有了新的認識,人可以放逐自己,但是不能沒有底線,許魚再這樣下去就超過了木木的底線。但是許魚到底那次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覺得好玩。木木在晚上睡不著翻來覆去,她想許魚和她是不同的,這就像是兩個相交的軌道,雖然相交,但方向和目的地卻截然不同。木木可以接受這樣的朋友,卻不敢耽與許魚的圈子,她覺得那裡不是自己能接受的。
過了一段時間木木有了積蓄,就搬了出來,許魚仍然是她最好的朋友。又一次兩人重聚,許魚問“你一直單身,不談戀愛,是跟我一樣嗎?”木木搖搖頭,明白她問的是性的選擇問題,坦然的回答:“不,我還是喜歡帥哥,只要有一個男明星深得我心,我就剋制不住的去喜歡,這樣的喜歡對我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突然有一天不喜歡了還可以做選擇多好!對自己我是感情上的膽小鬼,傳統思想的老封建,我可以接受別人出格,卻不允許自己做出一點離譜的事情。這是我的人生我會一直這樣好好的對待。就算是天塌下來的時候我也會如此,不再讓自己迷茫。”
木木搬出來沒多久,許魚也搬出來了,兩個人離得不遠,方便走動,有一天,木木給許魚打電話,聽到對方在哭,她問怎麼了,她說她的初戀結婚了,這次她徹底沒有希望了,她把自己鎖在屋裡天天喝的爛醉如泥,木木去看她,滿地的酒瓶。她把衛生打掃乾淨,坐在她床邊“我以為什麼大事呢,不就是結婚了麼。有什麼好難過的,這個世界上沒有離了誰不能過得。你失去了她還有一大片森林呢!”
其實許魚明白的很,她初戀的關係早該斷了,只是自己不死心。木木勸慰了許魚一番,木木回去已經很晚了。走在路上昏黃的路燈顯得格外的安靜,木木想著許魚的悲傷自己也被感染了,竟然有些許的哀傷,她不知道這哀傷來自哪裡,就那麼無緣無故在無人的街道蔓延,感覺整個城市都是如此孤獨。她想起紀墨,不知道他好了沒有,或許他已經走了吧。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痛楚,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想起自己的經歷應該比紀墨強多了,她不僅笑著搖搖頭,心裡找到了平衡舒服多了。
此時後面一個醉酒的男人迎面走來,上來就要調戲木木,木木繞著他走還是沒躲過,正在那男的伸手抓他胳膊的時候,木木看到一個黑影,穿出來只聽見梆的一聲,那醉酒的流氓就倒下了。木木驚嚇的抬頭去看,一道熟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那道影子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木木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大街上除了她和那個倒下的酒鬼空無一人。木木驚魂未定,這人自己倒的?有點發蒙,自己也沒喝多少酒呀,是看錯了麼?怎麼有點像紀墨?趕快回家去!
回到家,木木洗刷完,躺在床上一閉眼就睡著了。她不知道的是有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她的床前,貪戀的看著她的樣子:“終於可以看到你了。”
冬天來了木木公司忙的很,來了一個淘氣的初中同學萬鑫,每門功課都是幾十分,他的父母給他安排了全面的補習,尤其是這傢伙的英語,最近一次考試竟然考了十分。針對這種情況,木木犧牲下班時間,每天陪他寫作業,寫到九點才下班。
出了培訓中心的門,外面下起了大雪,地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這麼晚公交車都沒了,捨不得打車,她掃了一輛腳踏車,準備騎車回去。騎上車,就滑了一下,好像有一股力量推著她,辛虧沒有摔倒,她左右看看沒有什麼人,就放心的前進。
九點在A城這樣的大城市說不上早,也不算太晚。路上的行人還是很多的,雖然下雪還是擋不住人們回家的腳步。木木騎著腳踏車看著雪花自在的飄著,特別愜意,她都沒有發現周圍的人驚奇的看著她自在的騎著腳踏車,這路連公交車都不敢走的,如此愜意騎在雪地上真是讓人吃驚。
回到家,許魚已經圍著鍋吃著火鍋呢:“快點洗手來吃,再不回來我就吃光了。”木木饞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每次到這個時候,不吃夜宵是睡不著。木木趕緊坐下來大快朵頤,一邊吃一邊問:“你這麼高興有什麼喜事呀?”
“沒事兒,我就不能來嗎?”木木撇了她一眼,一點都不信,許魚神秘的拿出手機,點了幾下,遞給木木“帥不帥?”木木認真的看了看手機上的圖片“這帥哥不錯呀!你……”
“她是女孩子”許魚帶著滿臉嬌羞的興奮,木木看她這樣挺為她高興的,人就該這樣向前看。“喂,你什麼時候交朋友啊?”木木喃喃道:“緣分沒到!急什麼”
“你同學給你介紹的那個,還給你送飯不?”
“今天送了,我沒收”
“人家大老遠跑過來給你送飯你咋沒收呢?多好一個小夥子”
“要不,讓給你?讓他給你送飯。”
“你知道的,我不好這口!”
木木加了片生菜,塞到許魚嘴巴里“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
梁曉是大家都認為很不錯的人,在木木這裡說不上他哪裡不好,但就是覺得他哪裡都不好,木木還記得自己過生日,去逛街。梁曉要送她禮物硬拉著她到禮品店,讓她自己挑禮物,木木拗不過他最後選了一個紅色的小狐狸,結果梁曉說這個不好,我給你買個小熊吧,然後開心的拿著小熊拉著木木出來了,這讓木木很無語。
由於兩個人走的近,他走的時候會見到許魚,時間長了他發現許魚的性取向不同,在和木木吃飯的時候就說“你那個同性戀朋友……”木木啪的一下把筷子一摔:“她有名字,她叫許魚!”
在木木的心裡,性取向是男是女,沒有什麼不同,只要心意雙向歡喜沒什麼不好的,感情不就是大家都開心,兩者心意相通就好了。何必糾結性別,同性戀這三個字就是把性別區別開來,區別對待的,是帶著有色眼鏡去探究的,她不允許別人在她面前這樣評價自己的朋友。
其實木木本來是想嘗試著接受梁曉的,只是她沒有準備好,自己該怎樣開始一份新的感情。她很羨慕有的女生談了男朋友,不合適了就分手,分手後能夠重新坦然的接受另一個男孩子的追求。就像梁曉說的,木木就像一塊石頭,暖不熱也敲不碎,她的心裡很難住進去一個人。但許魚知道木木心裡一旦住進了人就是要付出半條命的,她的心裡伸縮的發條好像出了問題,一旦投入進去就出不來了。不過,也該開始一段浪漫的戀愛了,睡覺的時候木木這樣想。
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