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太陽

躺在醫院病房裡的秦思逸頭纏著紗布，眼鏡碎掉了，此刻沒有戴眼鏡的他，看起來少了平時的銳利強幹，倒是多了一絲柔和，眼睛少了眼鏡的遮擋，看起來大了一圈，也多了一分脆弱。

陸靜衍和孟晚寧趕到的時候，莫馳正站在病床前查房。

“你們來了，思逸這是怎麼了，問十句答一句。中度腦震盪也不至於這樣啊。”

孟晚寧心裡有些內疚，

“思逸，你，是不是按我說的做了啊？我……怪我不清楚具體情況就亂說話。”

陸靜衍將孟晚寧拉到身後，

“思逸，你身體感覺怎麼樣？晚寧他也是好心，你別怪他，我看要不我約致遠出來，我幫你和他好好談談。”

秦思逸卻笑了，笑的比哭都難看。

“我都幾歲了，想談個戀愛，還要別人替我出頭。放心吧，我不會怪孟晚寧，怪只怪我一廂情願了五年。我倒要謝謝你晚寧，讓我一下子就醒了。”

孟晚寧看著秦思逸這樣為情所困，心裡也不是滋味。這種感覺他曾經也深有體會。

秦思逸望著病床外的天空，突然覺得要是從這裡縱身一躍，或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有些煩躁的喊道：

“好了你們都走吧，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麻煩你們出去吧！”

莫馳示意陸靜衍他們出去。

“那好吧，思逸你先休息吧。我們走了。”

幾人走到病房外的走廊，莫馳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評估報告，再加上剛才秦思逸的表現，表情有些凝重。

“靜衍，思逸的情況不是那麼簡單，他頭上的傷不是問題，腦震盪也不嚴重。只是，他的情況更像是創傷後應激障礙。也許他之前處於一種極端的情緒之下，又突遇車禍，所以才會這樣。”

陸靜衍點了點頭，

“那現在要怎麼辦？”

“我建議，讓他見一見心理科醫生。可以給他一些專業的幫助。”

“嗯，就怕思逸他不願意。”

“是啊，我也有這個擔心。思逸的性格很執拗，看他剛才的表現，應該是選擇將情緒鎖起來，不願為外人探知。很有可能拒絕心理醫生的介入。”

這時孟晚寧突然說道：

“莫醫生，你看能不能安排一個心理醫生，假裝成普通醫生，慢慢再引導他接受心理治療。”

莫馳想了想，

“嗯，這個辦法可以一試，我去聯絡一下。”

回去的路上，孟晚寧對秦思逸的事，很是唏噓，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陸靜衍轉頭看了看孟晚寧，將他的手抓在手裡，緊緊的握住。

“在想思逸的事？”

“靜衍，我在想，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兩個人能兩情相悅的走到一起，真是一件幸運的事。有的時候，不是出現的時機不對，就是發生什麼誤會，還有的會後知後覺，等發現愛上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陸靜衍看著孟晚寧今晚這樣的感慨，也不禁動容。

“的確，所以我們要倍加珍惜彼此。”

“嗯，靜衍，這次我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手，死也要死在一塊。”

“噓，怎麼就說到死呀死的，我們都會好好的，白頭偕老。”

兩個人肩並著肩，看著襄市的夜色，內心都找到了依靠。

季致遠發出那三個字後，就一直呆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直到其他律師和助理律師都下班走了，偌大的律師事務所只剩下了他自己。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桌子上的手機。似乎在等著它再次收到什麼訊息。可是手機一直靜默無聲。就連平時一些業務往來的訊息，今天都沒有。

季致遠也覺得奇怪，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什麼，可是為什麼就是有一種心神不寧，心裡發虛的感覺。突然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陸靜衍的電話。

“喂，靜衍。”

“致遠，後天的聚會還是先取消吧，思逸他，出了車禍住院了。”

“什麼！”

季致遠的腦子嗡的一下，有一瞬間的空白。

“情況不是很嚴重，中度的腦震盪。只是……他現在情緒不太對勁。你……暫時先不要出現在他面前了。這樣有助於他的恢復。”

聽陸靜衍這樣說，季致遠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可是他還是不死心的問道：

“幾點，什麼時間出的車禍？”

“下午三點。”

季致遠結束通話電話，拿起手機翻到資訊的頁面，他給秦思逸回資訊的時間是兩點五十五。

跌坐在椅子上，季致遠覺得心裡像堵著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他以前也曾被不願分手的男朋友糾纏，可是沒有哪一次讓這次這樣的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煎熬，秦思逸沒有窮追猛打，沒有苦苦糾纏，更沒有生死相逼。他安安靜靜的暗戀了他五年，而他甚至連他暗戀的故事都沒有讓他講完。從頭到尾，秦思逸只給他發了一條訊息，問他願不願意試一試。

從這一天起，季致遠沒有再出現在任何的娛樂場所，沒有再有過一段露水姻緣。每天上班下班，過的規律極了。只是他和陸靜衍聯絡的更勤了，只為了能聽到那個人的隻言片語。華衍有專業的律師團隊，而他作為華衍國際的特聘律師，沒有重要的事也根本不必來公司。可是最近他卻來的很勤。

陸靜衍看著天天來公司報道的季致遠，有些無語的說道：

“致遠，你來的再勤，我也不會給你加錢的。你最近是手頭沒有案子，閒得慌？”

“嗯，最近有空。”

季致遠也不多說話。就在辦公室坐一會兒就走。陸靜衍看著他每次來都特意往秦思逸的辦公室裡瞧的樣子，搖了搖頭。

秦思逸在病房裡，面對這個年輕帥氣的醫生，有點莫名其妙。他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而且只是腦震盪而已，第二天其實就可以出院。可是莫馳竟然留他住了一個星期院了。

“陳醫生，麻煩讓你們莫院長來一下可以嗎？”

年輕的醫生名叫陳青，是名心理醫生。他已經在前幾天給秦思逸做了心理評估，情況並不樂觀。秦思逸現在有中度的抑鬱傾向，還偶爾會有不自覺的自殘行為。

“莫院長這幾日出差，不過我現在是你的主治醫生，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和我說。你，是想問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對嗎？”

秦思逸點了點頭。

陳青笑了笑，他的笑容很陽光，很治癒。最初他說他是自己的主治醫生，秦思逸還覺得他太年輕。看起來就二十出頭，像還沒畢業的學生一樣。

可是他卻用一句話讓秦思逸笑了出來，所幸也就接受了這個醫生。他說：

“是不是我要剃一個地中海，再戴一副眼鏡，才算是讓患者放心的模樣？呵呵，不著急，我爸就是禿頂，我中年以後很大機率也是禿頂，總有讓患者一看見我就放心那天的！”

當時秦思逸一直被抑鬱的情緒籠罩，這個大男孩的出現倒像是一束光，讓他陰霾的心裂了一道縫隙，讓陽光照進來一縷。

第二次見面，陳青就給他帶來了一副新眼鏡。戴上後，和之前一直戴的眼睛一樣的舒適。應該是陳青在給他做檢查的時候，記下了他的瞳距，還有視力。

陳青笑著讓秦思逸坐好，

“怎麼辦呢。院長本來不讓和你說的，可是不說你又要出院，說了院長恐怕要開除我了。”

“你說吧，我不會告訴莫馳。”

陳青眨了眨眼睛，說道：

“其實你的問題在這兒。”

他指了指心的位置。

“心？我的心臟有問題？”

“不，是心理。思逸，你的心理出了問題，我想這些天你應該也意識到了。只是你不願意讓別人走進去幫助你。其實心理問題，也和頭疼腦熱，外傷傷口是一樣的。需要正視它，才能克服它，才會好起來啊。”

秦思逸知道陳青說的對，卻沉默不語。

“思逸，我可以簽字讓你出院。可是你目前的情況有無意識的自殘甚至自殺行為。讓你出院，我簽了字，就要負責的。嚴重的，我可能要被吊銷醫師執照。所以，我有一個條件，你答應了，我就簽字讓你出院。”

秦思逸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小醫生真的肯讓自己出院。

“什麼條件。”

“讓我隨時可以出現在你身邊。”

說完又補充一句，

“我必須保證你的狀態沒有惡化，我才能放心。”

秦思逸覺得在這裡再待下去，就快要瘋掉了。他想出院，想工作，因為越是閒著，他越會想起那個人。

“好，我答應你。”

陳青笑的一臉燦爛。很快秦思逸就辦理了出院。剛走到醫院門口卻又碰見了陳青，對方沒有像平時一樣穿著白大褂，而是一身休閒裝，看起來陽光又有朝氣。

“思逸！”

“陳醫生，你這麼早下班了？”

“沒有，我和院長打了報告，這段時間我的工作就是監護你的狀態。嗯，算是一種醫院外的輔助治療吧。院長特許的。”

秦思逸滿頭黑線，

“你們院長，就沒考慮過我的意見？你們這算不算人身控制啊。”

“不不不，思逸你別誤會，你的狀態我真的很擔心。其實，是我向院長請了假。畢竟你的情況本來不適合出院的，你出了院，我看不見你……我是說我看不見你是什麼狀態，我擔心啊，擔心會被吊銷醫師執照。”

也許是陳青說的可憐，也許是秦思逸涼了太久的心，突然遇到這麼一個小太陽，也渴望得到一點溫暖吧。他鬼使神差的就同意陳青跟著他的請求。從上班下班到回家，甚至住到了他家的客廳。

聰明如秦思逸，怎麼會不知道這早已經超過了正常的醫患關係。可是大概是他也想享受一次被人關心在意的感覺吧。陳青對他真的很好。

陸靜衍看著每天跟在秦思逸身後的小尾巴，不知道該替秦思逸高興，還是該替季致遠悲哀。

秦思逸剛出院這幾天，正趕上季致遠出差，所以沒有碰面。不知道，到時季致遠看見秦思逸身邊的小狼狗會是怎樣的表情。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