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節魔法史,斯黛拉都坐立不安。

麥爾德梅在斯賓教授催眠的聲音中睡得很香,克里斯蒂娜倒是發現了她的異常。

“怎麼了斯黛拉?你早上來教室以後就一直不太對勁,發生什麼事了嗎?”她關切地問。

“……克里斯,你家裡人,是怎麼看待你來赫奇帕奇這件事的?”

“這都過去一個月了,你現在想起來問這種問題了?”克里斯蒂娜笑了,“我家裡其實還好啦,不像你家那麼看重這個。他們當然認為純血就應該去斯萊特林,不過我來了赫奇帕奇以後爸媽也只是罵了我幾天,後面也就這樣嘍。畢竟分院結果是不可能改變的。”她聳了聳肩。

斯黛拉垂下了眼。

“挺好的……”

“斯黛拉,你真的沒事嗎?你看起來很不好。要不然下課後你去找斯里特夫人看一下吧?魔藥課我幫你請假。”

“……不,我想我應該去找校長。”斯黛拉自言自語,克里斯蒂娜沒有聽清。

“什麼?”

“沒什麼,下節課麻煩你幫我給斯拉格霍恩教授請個假,克里斯。就說我生病了,去醫療翼找斯里特夫人了。”

……

魔法史一下課,斯黛拉就去了醫療翼(至少要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真的來過吧),向她確認了鄧布利多最近在學校的訊息,以及新的口令吹寶超級泡泡糖。

校長是真的很喜歡甜食,斯黛拉在旋轉樓梯上想到。

又上了一段石梯,盡頭有一扇門。斯黛拉在那扇門上敲了敲,門悄沒兒聲地開啟了,裡面就是傳說中的校長辦公室了。

這是一個寬敞而美麗的圓形空間。牆壁上掛滿了男男女女的畫像,應該是昔日的老校長們。旁邊的書架上不僅有書,還有各種各樣的鍊金物品,它們發出一些神奇的聲音。

鄧布利多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各種稀奇古怪的銀器,旋轉著噴出一陣陣的煙霧。

校長今天穿了一身銀白色的巫師袍,整個人像在發光。他看上去似乎正在回覆一些信件,它們被他分成了三疊。

“日安,鄧布利多教授。抱歉,沒有提前說一聲就冒昧來打擾您。”

“早上好,斯黛拉。”鄧布利多抬起頭,對她微笑了一下,又低下頭去,“我想和年輕人聊聊天的時間我還是有的,不用為此感到抱歉。等我寫完這封信,好嗎?”

“當然,感謝您的寬宏大量。”

斯黛拉又四處看了看,發現剛才進來的門後面居然有一根高高的鍍金棲枝,一隻尾羽華麗、體態修長、神采奕奕的金紅色大鳥正站在上面,歪著頭看向她。

“天哪……”斯黛拉喃喃自語,“這就是巧克力蛙卡片上說的,那隻鳳凰?”

“哦,是的。”鄧布利多笑著回答,“福克斯,我的老朋友。孩子們總是很喜歡它,甚至勝過我這個老人家。”

福克斯鳴叫了一聲,扇著那雙漂亮的翅膀飛到了斯黛拉的肩頭,像一個為她降落的小太陽,蹭了蹭她的臉。

斯黛拉覺得自己的臉頰暖融融的,並且這股熱意從臉頰蔓延到心裡,一早上壓在她身上的陰霾都好像散去了一些。

“看來它很喜歡你。”鄧布利多寫完了信,從桌子後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

斯黛拉輕輕摸了摸福克斯的羽毛,觸感柔軟而溫暖。

“你真漂亮。”斯黛拉對它說。福克斯像是聽懂了,輕輕對著她鳴叫了一聲,像在贊同。

鄧布利多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所以,你今天為何而來呢,斯黛拉?有什麼想和我這個老頭子說的?”

斯黛拉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心情瞬間沉重了起來。

她抬起頭,看著校長那雙平靜而深邃的藍眼睛。

“是的,教授。今天早上發生了一些事情,而這引起了我深深的擔憂。”

“您應該知道的吧?現在整個斯萊特林的情況。”斯黛拉慢慢地說道,“純血家族的孩子們在學校裡建立了自己的圈子,他們不僅過度推崇純血論,還以此為藉口欺壓其他所有非純血的同學,不管他們是不是斯萊特林。”

“是的,我知道。”鄧布利多平靜地回答,“你也應該知道,斯黛拉,對於純血的孩子們來說,學校和教授們對他們的影響,遠遠不如家族和伏地魔——我更願意叫他湯姆——對他們的影響大。”

斯黛拉沒有注意鄧布利多對那個人的叫法,她只感覺全身冰冷,彷彿一整個冬天濃縮在自己的身體裡。

“所以,您就放任這些事情的發生?”斯黛拉的聲音顫抖了。

“像放任他們的父母在社會里宣揚他們的論調和統治一樣,放任他們在學校裡傳播暴力和壓迫?這隻會在下一代的身上也打上要麼崇拜他要麼恐懼他的烙印,不是嗎?”

“如果無法改變這一點,我們就是想要對抗他都無從下手不是嗎?他已經贏得了大多數純血的支援,而我們能靠什麼?只會粉飾太平的魔法部?”

“別這麼說,孩子。傲羅們已經在盡力遏制那些食死徒的暴行了。魔法部當然是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但讓恐慌的情緒在民眾中進一步擴散對我們來說沒有好處,不是嗎?”

“當然,我知道的,教授。我的意思是,我們至少應該讓所有人意識到,那些人正在向極端和瘋狂的方向發展不是嗎?不能讓他們還以為那些人只是在發表自己的觀點,不然等屠刀落下的那一刻就什麼都晚了,教授。”

“傲羅們只能在事情發生過以後去處理,而那些人只要自己想就可以隨時隨地對其他人動手。保護總是比破壞要艱難太多,教授。”

“是的,斯黛拉。”鄧布利多的眼睛很亮,“我驚訝於你竟然能如此敏銳地察覺到食死徒們的轉變,也驚喜於你的觀點和態度。對於一個純血的孩子而言,這實在是太過難得。”

“你真的和其他孩子不一樣,我有時候甚至在懷疑,這些話真的是從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嘴裡說出來的嗎?”那雙藍眼睛依然平靜,卻多了一些銳利,“所以,如果你處於我的位置,斯黛拉,你覺得自己能做些什麼?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不知道,教授。”斯黛拉低下了頭,“我並不在您的位置上,看不到您眼裡的世界,我只能看到我眼裡的世界。”

“我能從一兩個人手上保護一人,可我一個人不可能直面一個學院的惡意,也不可能在這麼大的學校裡保護所有人,我甚至不能確定我自己是否安全……我還是太弱小了……”

“哦,斯黛拉,希望你自己也不要忘記了,就算思想上再為強大,你身體上也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而已。所以別把這些對現在的你來說過於沉重的事情抗在自己的身上,畢竟天塌下來還有我們這些大人們頂著呢。”

“唉,不過我確實也在為學生們思想上的問題煩心就是了。或許我該高興現在有人和我一樣煩惱了。”他眨了眨眼睛。

……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以後,斯黛拉並沒有感覺到輕鬆一點。

鄧布利多肯定有他自己的計劃和安排,但斯黛拉並沒有那種被保護的安全感,她還是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惡意。

——比如,站在石獸旁邊,很明顯是在等她出來的斯內普。

“在遇到這種事情以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告訴校長,真不愧是你。”斯內普先開口了。

斯黛拉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

“當時你也在那裡。”她說的是肯定句。

“我在不在,對布萊克大小姐來說有什麼區別呢?會影響你發揮嗎?”

“……我真的很好奇。”斯黛拉皺起了眉,“你如果真的認為自己想追求的是力量,權力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繼續老老實實向馬爾福先生他們靠近不就好了,何況你也認同他們那一套。既然如此,為什麼總要到我的面前來彰顯你的存在感,斯內普先生?”

“……”斯內普罕見地沉默了。

“不過,”斯黛拉也沒等著回答,轉過頭,看向窗外,多雲而微風的天氣,他的薄薄一層霧氣浮動在天地之間,將溼潤送到每個人的臉上,“或許我應該謝謝你,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迎上斯內普疑惑的目光,斯黛拉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

“謝謝你,讓我下定了決心。”

“如果我連不怎麼討喜的你都不想放棄,或許我也做不到放棄其他人。”

“我想,這就是我的答案了。”

少女帶著一絲笑意的聲音,隨風和霧一起,氤氳在灰色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