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江婧兒給出的答覆和自己料想的一樣,賀汐不禁沉默。

他的沉默,不是因為對此感到意外,而是覺得遺憾。

江婧兒既稱那人“傳統”,那就意味著,在這個性別更多元的世界裡,恐怕也存在著與現實世界中無異的偏見。

嚮往愛與被愛的無罪之人,總會被帶上世俗的腳鐐。他們的每一步都被審視,因而每走一步,都要比別人更勇敢......賀汐早有,且深有體會。

江婧兒看賀汐不說話,苦笑著問:

“賀汐,你是不是也認為......Beta只能和Beta在一起,Omega也註定了要和Alpha共度餘生?”

她的語氣裡沒有責怪,只是有些許落寞。

賀汐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神情。並非嬉皮笑臉的,也不是沒心沒肺的,那雙漂亮的眼眸裡,彷彿藏著她踽踽獨行的靈魂。

原來,看起來總是爽朗開懷的人,或許也揹負著沉重而難解的課題。

“當然不是。”

賀汐望向她,笑著搖了搖頭,沒有猶豫地回答道:

“喜歡誰是你的自由,是我們的自由,哪有什麼註定啊。”

江婧兒有些錯愕。

這樣的答覆出乎了她的意料。

酒吧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奔放的音樂和彩色的燈光開始賣力地交融,在這煙霧瀰漫的空間裡製造著屬於夜的狂歡。

熱鬧,幾乎總是在某個瞬間誕生的,讓人的耳朵有些嗡嗡作響。

在朦朧的霓虹光亮之中,賀汐看見江婧兒笑了,圓圓的酒窩掛在她的臉頰。

她像極了討到糖果的小女孩,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把手模擬成喇叭的模樣,開心地朝自己喊著:

“賀汐!雖然現在說好像有些晚了——”

“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很高興認識你——!”

她的話音剛落就被淹沒在了澎湃的音樂聲裡,不過賀汐卻聽得很清楚。

他故作嫌棄地擺擺手,微笑著回應道:

“知道啦知道啦。”

絢麗的燈光有些晃眼,下一秒,江婧兒就地挽著賀汐的臂膀往外走:

“走走走,轉場!帶你去我舅新開的店,可好玩了!”

“......你舅又開了什麼店?”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不會又坑我吧?”賀汐滿臉寫著抗拒。

“哪能哇,這次的店真沒問題!哎喲你就信我吧,走啦走啦!”

“......”

賀汐對此很懷疑。

據他所知,江婧兒那個舅舅也是典型的富家子弟,大概是錢多得沒處花,憑著喜好接連開了好幾家奇奇怪怪的店。

就像上次江婧兒帶自己去的他那傢什麼“猛男餐廳”,簡直是I人的地獄,一頓飯吃得滿頭大“漢”,讓他如坐針氈、渾身難受......

奈何,他實在架不住江婧兒這股完全不似Omega的力氣,只得被她拖著離開了酒吧。

而他們方才所在的卡座後方不遠處,有幾道目光正玩味地瞅向他倆的背影。

確切地說,是賀汐的背影。

“這就是你看上的那個Omega?”

黃髮男子眼睛還盯著門口的方向,興奮地問道。

“嗯。”顧俊哲翹著嘴角應了聲。

黃髮男子一拍大腿:

“我操,他媽的,極品啊這是!”

另一個戴著大金鍊子的男人也油腔滑調地附和: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那臉蛋,那長腿,那細腰......嘖嘖,顧少,你眼光真特孃的不賴啊!”

顧俊哲得意地嗤了一聲,在菸灰缸上彈了彈指尖夾著的香菸:

“開玩笑,老子眼光什麼時候差過。”

“別說虛的啊,搞到手才算本事啊!”

“對對對!顧少,你之前不還吹自己十拿九穩的麼,怎麼到現在還沒把人家拿下?”

顧俊哲頓時煩躁起來,扯了扯衣領喊:

“靠,我開始是以為他好拿捏,鬼知道他性子原來這麼烈啊,上次堵他,還反捱了一腳……”

另外兩人相視一眼,立馬鬨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還真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你個大少爺也有栽跟頭的時候嘛!”

“哎喲,連個Omega都搞不定,顧少你不行啊!”

“滾你丫的,說誰不行呢!”

顧俊哲臉上有些掛不住,抄起沙發上的外套就朝黃髮男子扔去。

男子嘿嘿笑著接住,表情有些盪漾:

“我說,他要是真這麼難搞的話,要不兄弟來幫你個忙,啊?”

顧俊哲斜他一眼,身體卻稍微坐直了些:

“幫忙?你?怎麼幫?”

黃髮男子意有所指地搖了搖自己的酒杯:

“嘿!你說呢?忘了我老本行是幹什麼的了?”

顧俊哲反應了會兒,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瞬間變了:

“操,我不需要!老子又不是單純為了那事才追他的!”

“哈?”

“不是為那事,難不成你還真喜歡上人家了?搞情情愛愛那一套?”

聽到這話,顧俊哲突然間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開口否認了:

“你、你他媽瞎說什麼呢?我的意思是除了那事之外,得讓他心甘情願地從了我,我才能享受那種征服他的成就感......你懂個球啊!”

他吸了口煙,想了想,決定再補上一句:

“再說了,一個Omega而已,我要是想使點手段,還愁搞不到手嗎?”

黃髮男子“嗐”了一聲,手臂攤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說:

“我說你們豪門公子哥是真特麼的講究,真特麼有追求,還什麼征服、什麼成就感呢!要換了我,看上他的當天就把他辦嘍,早享受不就完事了?”

不知怎的,這話聽得讓顧俊哲有些不爽。

“彪子,你這層次就有點低了。”戴金鍊的那位笑著朝黃髮男子搖了搖手指,“人家顧公子這叫延遲滿足——延遲滿足,懂嗎?”

“延......啥玩意兒?”

彪子有點懵,他記不住那個陌生的詞,也並不買賬,總覺得自己被諷刺了,他叼著煙喊:

“你個破暴發戶裝什麼有文化!老子層次低,你徐斌的層次也高不到哪裡去!”

“我操¥$——”徐斌最討厭別人說自己是暴發戶,當即灌了句國罵。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眼看就要吵起來,顧俊哲低當即沉著嗓子吼了一聲:

“都特麼給我閉嘴!”

“老子喊你倆出來是想找樂子,不是讓你倆來給我添堵的!”

彪子和徐斌狠狠地互瞪了一眼,但又不敢真的惹顧俊哲這位公子哥不快,便只好收了聲。

一桌三人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稍微年長些的徐斌搓了搓手,笑臉上堆著橫肉,重新開口、諂媚地問道:

“顧少,你說找樂子,可是......又想去那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