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沉默了。

足足過了一分鐘,才開口問:“誰讓你來的?”

人類社會的權力資源分配形式,自古至今,始終很統一。

無論口號喊的多麼動聽,無論起了什麼樣的黨派名稱,歸根結底,均是金字塔結構。

東江市自然也不例外。

範濱記憶中,東江市的權勢金字塔,第一梯隊的組成,並不是由市長領導的班底,而是各位參議員。

無論是州參議還是國務參議,均要凌駕於市長之上。

第二梯隊就比較耐人尋味了。

東江市的四個市區,共分六大勢力團體。

其中由市長領銜的班底,是其一。

而後有兩大商業集團,以及三個家族。

徐林來的這棟教堂,便是其中一個家族的產業。

包括面前的神父,以及市長辦公室秘書長盧查諾,均是這個家族的成員。

吉諾家族起源於義大利的西西里島,隨著移民與經商,慢慢遍佈全世界。

其中在東江市的分支,目前由查瓦特負責,也就是徐林面前的神父。

之所以範濱對這個家族很瞭解,是因為他第二任妻子柳霏霏的母親,就是吉諾家族的成員。

範濱對這個家族的印象,還是挺有好感的。

查瓦特作為一名神父,始終以維護社群為己任,不僅協助警方處理糾紛,也做了許多公益。

不過吉諾家族經營的生意,有壟斷嫌疑。

但在範濱看來,這無傷大雅。

因為資本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壟斷。

且很多地方的做大做強企業,均是走的這條路線。

作為一支傳統西西里家族,在查瓦特帶領下,不涉賭、不涉毒,已經難能可貴了。

“我有個親戚,就住在這個社群。”

徐林解釋的很隨意。

查瓦特當然沒有相信。

“既然不是來告解的,就沒必要待在告解室裡,去我的房間喝杯茶吧。”

兩人離開狹小逼仄的小木屋,從巨大的十字架下穿過。

查瓦特開啟房門,領著徐林一同進去。

裡面空間很大,巨大落地窗,讓陽光掃滿了每個角落。

乾淨整潔的沙發,圍著茶桌擺了一圈。

空氣中瀰漫著果香。

茶桌旁站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見兩人進來,也不說話,只是默默泡了兩杯茶。

徐林知道,這間屋子,應該就是東江市吉諾家族的會面地點。

在平日裡沒事的時候,散佈於東江市各地、各部門的家族成員,彼此各忙各的。

只有在禮拜五的下午,才會過來聚一聚,談談生意上的事情。

兩人面對面坐下。

查瓦特放下手裡的聖經,目光盯著徐林,深邃而又平靜。

“其實我是做酒水生意的,這次來東江,是……”

“你相信有神明嗎?”

查瓦特突然出言詢問。

“啊,什麼?”徐林莫名其妙被打斷,思緒頓時有點混亂。

他腦袋本來就不好,範濱制定的計劃,又繁瑣的令人髮指,單單背下來,就累死不少腦細胞。

現在一被對方打斷,立即亂了套。

“我問你,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明嗎?”查瓦特重複了一遍。

徐林拼命捋著思緒,努力回想範濱說過的話,結果找了半天,也沒發現他提過這茬!

這人怎麼這樣?

不講套路啊!

我跟你談生意,你問我神明幹嘛?

徐林有點心浮氣躁。

明明之前在外面,還能與範濱的計劃對上,怎麼一進屋裡,就不挨著了?

“我……那個……半信不信吧……”徐林搔搔頭皮:“用得著的時候,就請出來拜一拜,沒事的時候,半點想不起來……嗯,就這樣。”

查瓦特微微點頭:“無神論者。”

“對,也可以這麼說。”

“你被騙了。”查瓦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把徐林聽的一愣:“什麼?”

“我說,你被一位邪神,給騙了。”

徐林盯著查瓦特,在確定他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後,忍不住掏出手機,想給自己的主治醫生喬·彼得,介紹新客戶。

“昨天晚上,我向主禱告之後,就預知了今天的事兒。”

查瓦特並沒有理會徐林的行為,自顧自敘說起來。

“你身上這件衣服,以及你的臉,還有你說過的所有話,均與我預知到的,一模一樣。”

徐林張大嘴巴看著他,心說這人病狀比我重多了,不知喬·彼得接不接得住!

“你不信,對吧?”查瓦特問。

“那個……你聽說過瑪麗腦健醫院嗎?”徐林提了一嘴。

“你叫徐林,沒錯吧?”

“啊,是沒錯。”

“你今天來找我,實際是希望,勸我放棄菸草生意,轉而經營酒水生意,沒錯吧?”

“呃,這個……”徐林額頭開始冒汗。

查瓦特的眼神,死死盯來:“之所以做這件事,是因為你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讓我的子侄,也就是盧查諾,與州大法官切斷聯絡,沒錯吧?”

徐林傻了。

拿起的手機都摔落在了地上!

這人怎麼回事?!

會讀心術?!

還是說,他跟範濱一樣,也是個重生者?!

我焯!

現在重生者都這麼捲了嗎?!

徐林整個人都不好了,腦袋嗡嗡的。

不堪重負的大腦,徹底瓦特了。

由於弄不清現實,大腦自我保護機制成功驅動。

徐林病發了!

與一般的戰後創傷不同,他發起病後,不會立即變得有攻擊性。

這主要是因為,沒有觸發到進行攻擊的媒介。

所以發了病的徐林,只會不由自主的清空大腦,嘴歪眼斜,外加不斷流口水。

那模樣,把查瓦特嚇一跳。

還是身旁的老人見多識廣,二話沒說,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於是徐林的五官恢復了正常,大腦也開始重啟。

“嗯,你們瞅我幹啥?”

“咦,我身上怎麼會有水?”

“我焯,還臭烘烘的!”

在徐林滿臉嫌棄的,用衣服擦口水的時候,查瓦特與老人對視一眼,皆十分無語。

“主告訴我,你是被邪神利用的可憐人。”

徐林望著他,一臉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查瓦特繼續說著:“邪神用謊言欺騙了你,讓你成為它的奴僕。它會將自己偽裝成,你最親近、最信任的人,然後透過話術,一點點蠶食你的理智。”

“等等!”徐林一臉難以置信:“你是說,範濱不是陳布,而是邪神?!”

這話,查瓦特可就聽不懂了。

不過透過這句話,他能得到一個資訊,就是派這人過來的傢伙叫範濱。

“徐林,邪神是無比狡猾,無比陰狠的存在!你仔細想一想,你是什麼時候遇到的這個人?”

“啊,是是……是他騎著腳踏車,來找我……然後說出了我所有的秘密……”

查瓦特一拍巴掌,神色激動:“魔鬼慣用的伎倆!它是不是,用你最難以啟齒的事情,來威脅你?”

用馬桶自殺算不算威脅?

徐林找不到答案。

現在的大腦太亂了。

他突然覺著口渴,然後不受控的狂嚥唾沫,右手也不聽使喚,總想找個什麼東西握住似的,狂攥空氣。

“來,拿著找個。”

查瓦特把聖經遞去徐林面前。

“聖經很有力量,是邪神最畏懼的存在!”

說完,他又從脖頸上,摘下了十字架吊墜,塞去徐林手中。

“這個十字架,有紅衣主教的加持,你帶在身上,可以保命。”

一旁的老人,轉身去了壁爐旁,從上面拿來一個玻璃瓶。

“聖水,你可以用它,去潑邪神的臉。”

老人面無表情,把玻璃瓶放在聖經旁邊。

徐林望著面前的三樣,又見倆人十分嚴肅,再聯想到敵人,是個非人的魔鬼……

他害怕了!

“我、我帶你們一起去,怎麼樣?!咱仨一人拿一個,不信整不死它!”

老人把臉扭去了另一側:“我年齡大了,腰不好。”

查瓦特仰頭望向天花板:“我下午還有個重要的會議,要見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沒關係,我可以等。”徐林忙不迭道:“哪怕要等到明天,我也可以睡在這裡。”

“這個……其實吧,我……不能去。”

“為啥?您不是神父嗎?!您還能被一個魔鬼,給鎮住嘍?”

查瓦特的臉微微泛紅:“我是神父,但面對魔鬼,這還是第一次。不是我不想去嘗試,實在是家裡面,還有三個孩子,兩個妻子,她們不能失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