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聞歌問怎麼回事,單單從四個沒有標點符號也沒帶任何表情的字都能看出來對方的急。

於是徐垚給他解釋了前因後果。

楚聞歌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之後就開始無情地嘲笑了,“加油努力,下個月的樂於助人獎非你莫屬了。”

徐垚翻翻白眼,把手機放回兜裡。

金老師和之前見到的模樣沒有多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衣服多穿了些,徐垚把她帶到姚老師的辦公室,辦公室裡有暖氣,徐垚實在是冷的不行,所以暖氣吹過來的時候,他有一些恍惚,有那麼一瞬間不想動。

姚老師看見徐垚身後的人時候,似乎是驚訝了一下。

金老師就自然更多,“姚老師,好久不見。”

徐垚見班主任只是笑笑點點頭,徐垚這個人其實挺敏感的,尤其對這種人和人之間細微的感情變化,看著班主任臉上的那抹不是特別完全的笑意,以及金老師略帶歉意的一句問候,徐垚知道,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應該不只是那種最普通的師生關係這麼簡單。

剩下的時間應該就是兩人敘舊的時間了,徐垚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

班主任解決了他的猶疑,“徐垚,你也坐吧,那邊有熱水,自己去接點喝,順便幫薈言也接一杯。”

徐垚說好,徐垚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這位金老師的全名,金薈言。

於是徐垚在一旁找了個座位坐了。

期間三個人的聊天是圍繞徐垚與金薈言的相識展開的,徐垚總是禮貌地回應,後來,就逐漸是他們兩個許久沒見的老師和學生說話了,這正和徐垚意,他其實不太擅長這種客套話。

“那現在在哪裡工作?”

“一個幼兒輔導機構,幼師之類的”金薈言說話的時候,似乎是沒什麼底氣。

姚春華點點頭,沒有做更多的評價。

“這麼多年了,有周晟的訊息嗎?”可能是沒事情聊了,徐垚想他們兩個開始聊起以前的其他同學。

金薈言似乎是頓了下,“不知道。”

“我問過其他人,他們都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應該可能會知道一些。”

金薈言似乎有些羞愧,覺得自己辜負了老師的期望,“他的聯絡方式好像都失效了,沒人知道去了哪裡。”

班主任唔了一聲,“當初他退學的時候,我就擔心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他在學校的時候就一直沒有怎麼融進這個集體,我一直覺得他要是走了,可能誰也不會聯絡,就故意讓自己消失。如今看來我那個時候沒有想錯啊。”

金薈言笑笑,“他一直是這樣的人,不過可能岑宴白知道。”

徐垚開始好奇這個岑宴白又是誰。

班主任搖搖頭,“你的意思我當然知道,那個時候周晟唯一說的上話的人,除了你,也就剩岑宴白了。我問過,他說他也不知道,他找過,但是沒有找到。”

“沒有,其實我和他也沒什麼話說,他這個人冷冰冰的。”

“是,可能你們兩有點像吧,我以為會挺有話說的。”

金薈言心裡笑笑,自己那哪是冷冰冰啊,明明是因為自卑所以才和邊上珠光寶氣的天之驕子玩不到一起罷了。

那邊班主任繼續說,“倒是岑宴白,比較另類,他那樣的活潑的孩子,我以為不會和周晟有任何交集,而且關係好的……怎麼說呢,當初把我弄的可頭疼了。”

金薈言尷尬地笑了笑。

班主任察覺到她情緒中的異樣,於是繼續說,“那件事情你也別想太多,都已經過去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沒必要一直被絆住腳步。”

金薈言點頭。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這句話從班主任的口中說出來,她總覺得有些過於輕巧,事情是過去了,可是留下的痕跡卻有這麼多,一點都擦不乾淨,走到哪都能看見,哪裡可以這麼輕巧地就說過去。

周晟的杳無音信,姚老師的“流放”,以及金薈言心中留下的無盡陰影,這些都是不可能過的去的痕跡。

過了一會,班主任似乎是嘆了口氣,“看到你也變成了老師,瞬間覺得自己老了啊。”扭轉話題的痕跡過於明顯,徐垚心裡想。

金薈言說了一些客套話,之後便都是些可有可無的寒暄了。

從姚老師的辦公室出來,一陣冷風直直地從徐垚脖子處的破綻處兇狠地灌進來,冷的他情不自禁一個哆嗦。

金老師還走在自己身邊。

徐垚本來覺得出了校門之後今天自己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他心裡其實一直盤算著怎麼跟金老師告別然後趕緊回家,開暖氣,喝熱水,看電視。這種大冷天在外邊浪蕩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一旁本來沉默不語的金老師卻突然來了一句,“挺對不起姚老師的。”

帶著深深的嘆息,彷彿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

徐垚聽見了,聰明如他自然很快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情,應該跟剛才聽到的兩個陌生的名字有關係。徐垚側頭看了一眼金薈言,對方沒有看她,而是一直注視著遠方,很會察言觀色的徐垚心裡琢磨了下,一般人一般不會隨隨便便把自己的事情跟一個陌生人講,所以剛才那一句話聽起來其實有點突兀的。

但是總有特殊情況,徐垚猜想,金薈言是想找一個宣洩口把壓在心底的陳年往事拿出來晾晾,所以才會來這麼一句暗示性的話。

他試探性地問了句,“我之前聽說姚老師本來是zh高中的名師,後來因為一件不太光彩的事,被分到了十四中。”

“是啊,說到底是我的原因。”

徐垚知道金薈言要跟他講故事了。

於是那天,徐垚在外邊又多晃盪了半個多小時。

徐垚一個人在家抱著一杯熱奶茶窩在椅子裡用著楚聞歌的電腦看電視劇,冰冷的天氣總是會使人無端生出一絲惰性,徐垚難得地有點排斥寫作業。

大概在傍晚七點左右的時候,終於聽到外邊 的敲門聲,徐垚估摸著是楚聞歌回來了。

徐垚其實記得楚聞歌離開時候說的回來給他帶禮物的,所以開門的時候先逡巡了一下他的兩手,卻發現什麼都沒有,這才抬頭去看楚聞歌的臉,正打算奚落他一兩句,卻在看見楚聞歌的表情的時候,硬生生地卡殼了。

徐垚讓人進來,楚聞歌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疲倦。

徐垚不明所以,卻也沒有直接問。

楚聞歌一進來就給了徐垚一個熊抱,徐垚這才在他耳邊笑著說,“我的元旦禮物呢?”

楚聞歌也笑了笑,“我還以為你不會記得的,我要是說我忘了買你會不會打我?”

這邊楚聞歌還沒說完,那邊徐垚已經在他背上錘了一下,不輕不重,楚聞歌佯裝吃痛,裝的栩栩如生,直接就著徐垚的肩膀有滑下去的趨勢,徐垚也懶得配合演出,自己先走了,楚聞歌這才屁顛屁顛地跟著他走到那邊沙發。

“你爸媽又為難你了?”

徐垚其實一直沒忘記剛開門時楚聞歌的反常。

楚聞歌坐下,開啟相簿,拿出手機,劃拉了幾下,遞給徐垚看。

照片上赫然是前些時間見到過的小蘿蔔,“還記得這小孩嗎?”

“嗯。”徐垚隱隱約約知道是些什麼事情。

楚聞歌自嘲笑笑,“我有時候感覺自己可能正在一部誰設計的電影去,就像楚門的世界那樣,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太荒誕了吧?你知道他是誰嗎?”

“你弟。”

楚聞歌淡定地看了徐垚一眼,隨後笑了笑,有一些無奈。“你果然知道。”

徐垚沒說話。

楚聞歌繼續說,“你當初說認識他,今天我媽跟我攤牌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你甚至知道我媽和我爸早就分手了離婚了,在我那天不知所措的找你之前。”

徐垚輕輕嗯了一聲,“知道。”

楚聞歌半晌沒說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絕對不是生氣,反而隱隱有一股暖流。“幹嘛不告訴我?”

徐垚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沒有說為什麼,只是說,“這種事情,還是你媽媽告訴你,或者你本人去發現比較好。”

楚聞歌現在更加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他其實明白的,徐垚說的對,這種事情,確實得當事人告訴自己比較合適,如果是透過別人的口告訴自己的話,反而更有一種全世界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的意思,當事人甚至得透過局外人來揭自己的傷疤。

楚聞歌想了想,如果真的是徐垚告訴自己的話,在那個知道真相的瞬間,他的窘迫,難過,肯定會一絲不剩地在徐垚面前無處遁形。

徐垚大概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才,沒有告訴他的。

心中五味雜陳,一面覺得自己的命運悽慘,一面又覺得有個人這般小心翼翼地照顧著自己的感受,頗為幸運

楚聞歌笑了笑,又忍不住湊過去摟徐垚。

自從知道徐垚也喜歡自己之後,楚聞歌幾乎就想整天粘著徐垚,動不動就上手,沒有一點契機沒有一點理由。

徐垚也就隨著他去了,除非特別過分,一般都不會加以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