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梁家各房奶奶給伯爵娘子請安過後,伯爵娘子叫住了墨蘭:
“老六媳婦,昨兒雁姐兒前兒就唸叨著與你玩,只是我約束著她學做針線,才沒出門。你不妨多留一會兒,那丫頭單等著你呢!”
墨蘭聰穎,聽出了伯爵娘子話中之意,順從地應道:“我也好一陣子不見她了,怪想的呢!”再與陸續出門的嫂嫂們笑著寒暄幾句,便老老實實地坐下了。
陳嬤嬤給她上了一盞玫瑰小湯糰。
這是一種十分精巧的湯食,先是用粳米粉和魚肉攪成綿密的糰子,過清油炸了,再用玫瑰花瓣層層裹著,上鍋蒸熟。
吃的時候,用玫瑰花、各式酥果子打一碗清甜的湯水,把捉一小把糰子浸進去,再淋上一勺蜜汁,便成了。
這種玫瑰小湯糰,一般是放在兩頓餐食之間,或是等不及用飯了,先盛一盞用以墊肚子的。今兒請安,伯爵娘子並未留各房兒媳婦用早飯。
墨蘭如今餓得快,餓意來的又急,她出門之前已經先吃了兩塊紅棗糕墊了,正想著散了之後,回怡和居再吃一些。
眼下伯爵娘子給她上這一盞,想來是有長話要與她說吧!
墨蘭笑吟吟地道:“母親,雁姐兒呢,怎麼不見她過來?”
伯爵娘子睨她一眼:“雁姐兒也八九歲了,天天總想著玩怎麼能行?這會子在屋裡描畫樣子呢!”
墨蘭微笑:“女兒家學學針線描畫也挺不錯,雁姐兒聰慧,會知道母親的用心良苦的。”
伯爵娘子瞧一瞧她的面容,見她下巴好似又削尖了一些,不由皺眉道:“我瞧你近來胃口很不好,湯娘子做的膳食可還合胃口嗎?”
墨蘭應聲道:“湯娘子廚藝精湛,兒媳近來胃口已經好一些了,只是身上這個有些鬧騰,夜裡睡不好,白天就感覺乏力一些。”
伯爵娘子頗為關切:
“我瞧你院子裡如今也太平,你很該多休養休養才是!一些不打緊的事兒,都交給魯嬤嬤,或是下人們去做,可別累著自己了,五個多月,正是鬧的時候呢!”
墨蘭笑意吟吟:“多謝母親關懷,兒媳曉得了!”
伯爵娘子點點頭,又道:“我瞧著晗兒近來卻有些疲乏,沒精打采的,這是怎麼了?今兒早上來請安,我瞧他眼底下都有青影子了!”
“若是他鬧你,你就把他趕出去,免得他惹得你不能安睡,他也乏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點年輕人的朝氣都沒有。”
墨蘭心頭輕笑,伯爵娘子忍了這麼些時日,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
知否之墨蘭重生記184
其實這些時日以來,怡和居雖然看起來平順和睦,但實際上動靜並不算小,尤其墨蘭那一招抽箋排寵,更是惹得各房側目。
墨蘭早有聽到風聲,有人說她自降身份,甘願與侍妾分寵。也有人酸溜溜的說她,小家小戶的庶女出身,好容易攀了高枝,為了固寵自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這些話不傷筋不動骨,只是膈應人罷了。墨蘭胸有城府,自是不會與這點子風言風語過不去。
伯爵娘子來問她,倒是墨蘭意料之中的事兒。
一來伯爵娘子掌家那麼些年,府中各處的動靜她都瞭然於心,梁晗是她疼愛的嫡幼子,自是更多幾分關注。二來嘛,墨蘭身邊的魯嬤嬤、湯娘子伺候她一應起居飲食,怡和居的事兒自是瞞不過伯爵娘子的。
不過伯爵娘子能忍了這麼久才來問,已然是很照顧墨蘭的心緒了。
墨蘭笑盈盈地眨了眨眼:“官人這陣子著實辛苦了。”
伯爵娘子一挑眉:“你……”
墨蘭輕聲道:“不過母親放心,官人他堅持不了多久了。再過些時日,應該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你?”伯爵娘子瞪圓了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墨蘭輕聲一嘆:“母親可信得過兒媳?”
伯爵娘子皺著眉頭瞧瞧她,又瞧瞧她已然隆起的肚子,沉吟著點了點頭。即便不看墨蘭的面子,單看在這個未出世的嫡孫兒的面子上,她此刻也是能信得過墨蘭的。
墨蘭言語儘量放輕柔,生怕說出的話驚著了伯爵娘子:
“官人流連花叢,不過是年歲尚輕,心緒不穩,愛玩愛鬧罷了!他以為女色是多麼了不得的新鮮玩意兒,見著合她心意的美人兒,自是把持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這世間的男子,凡參不破女色的,皆是蠢物。他們追逐美麗的女色,如同追逐肥美的獵物一般,興之所起便不管不顧。可是母親,你我皆是女子,都知曉這世上美麗的女子多如天上的星星。”
“若是一味只追尋天上的星星,便會耽誤了腳下的行程。官人太愛玩鬧,縱有天分,也會被這些虛無之物耽擾,一房一房的小妾納進門來,外頭還有那樣多不好納進來的呢?”
“官人若是一日參不破,自己的前程便會耽誤一日,若是一年參不破,便會耽誤一年,若是十年參不破呢?官人大好年華里,又有幾個十年能耽誤?”
“所以,兒媳想著,與其叫官人徒勞磋磨年華,還不如從現在開始,就去參悟女色。等到官人參悟著,女色也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可以偶爾賞玩卻不可浪費一世去追尋之時,母親,我們的心結,便都可解了……”
伯爵娘子聽後沉吟了許久。
墨蘭仔細探查著她的神色,見她似乎並未有動氣的跡象,心中輕輕鬆了一口氣。其實這番話,她早已在心中打磨許久,只等著伯爵娘子何時問起她。
“我有了身孕,自是不好拘著官人,但兒媳想著,與其再挑個丫鬟開臉做通房,或是從外頭尋摸個有姿色的女子進府,總不是上策。”
“官人大婚之前,院子裡便已經有了七八個侍妾,這事兒雖然可大可小,但要是傳出去了,總歸是不大好聽。若此時再納新人進府,無異於雪上加霜……”
“兒媳想著,與其納新人,不如就啟用這些現成的侍妾,院子裡的侍妾,也都是官人曾經寵愛過的,自是有過人之處。兒媳所為,不過是在官人參悟的路上,推了一把……”
伯爵娘子良久才回過神,她帶著些探究的神色打量墨蘭,似是想要把她看的更清楚一般。
墨蘭神色自若,端莊大方地任她打量。
“那你這些時日以來,又是抽籤,又是叫侍妾輪番伺候的,都是你早已籌謀好的,故意為之?”伯爵娘子終於出聲,“你做了這麼多,就只是為了叫晗兒參破女色,並不是為著給自己固寵?”
想來這陣子,在伯爵娘子跟前吹耳旁風的人並不少吧?
墨蘭輕嘆:“母親明鑑,若是兒媳想要固寵,自是應該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開臉給官人做通房,又怎會甘願把官人推向那些與兒媳不熟的侍妾,白白便宜她人?”
墨蘭悄悄探看一眼伯爵娘子的臉色,見她面上雖有怔忪,卻未見慍色,便繼續言道:
“兒媳並非是為了固寵就不擇手段之人。前些日子,打發走的那個嬌娘,想必母親也有耳聞,有這樣的人物在官人身邊,只會攀著享受,官人哪兒還有半分讀書上進的心思?”
伯爵娘子“哼”一聲,道:“那樣驕狂的賤人,早該打發走了!你那件事,倒辦的很利落。”
墨蘭笑著應承道:“官人是心中良善之人,良善之人心軟,耳根子也軟,只有叫他早早地看清楚那嬌娘不是個好的,他才會舍下不忍,把嬌娘打發出去。”
“因此,兒媳相信,等官人有一天參破女色了,自然也會收斂玩心,修心養性,讀書上進的!”
伯爵娘子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可一滴精十滴血,若是晗兒遲遲參不破,豈非要長久地消耗下去……那怎能受得了!”
墨蘭莞爾,伯爵娘子顯然已經被她說動了。
墨蘭抿唇一笑,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樣,道:“官人天賦異稟,晚開竅些也是有的。兒媳已經吩咐湯娘子,多做一些養身的湯水與官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