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軍人

狂風大作，雷電暴鳴。

白色雪花片片紛飛，每一聲閃電的巨響都伴隨著寒徹骨髓的雪色四散開來，與呼嘯的寒風相伴。

星光閃爍的宇宙之中，獵虎星系與仙女星系交界的星球之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

黑沉沉的旋渦不停旋動在星球的上空，彷彿隨時會吐出什麼令人驚愕的巨獸。

寒暴星上，一望無垠的荒涼雪色大地上，四排身著黑色軍服的冗長軍隊沉默筆直地前進著。

身後是一連串的深色腳印留在已經有一指厚的雪地上，完全看不清原來泥土的顏色。

元帥普羅特撥出一口白色的霧氣。

他抬頭，看見天空中的黑洞大約就在往外二十公里處。

差不多了。

他神色依舊沉著，帶著黑色手套的左手舉起，示意大部隊停下。

身旁的指揮官很貼心地上前一步詢問：“元帥，是在這裡駐紮嗎？”

普羅特：“嗯”。

他又補充道：“現在星獸還沒開始出來，給大傢伙燒點薑湯驅寒”。

指揮官吩咐下去，後勤部的成員開始快速準備他們帶來的素材。

雪虐風饕，透骨奇寒。

單兵和指揮官以及機甲師都在休息，人手一碗薑湯，凍僵了的身子開始暖和起來。

雪原之上，只有天邊紫色雷電的暴鳴聲，夾雜著雪落的簌簌聲傳入耳中。

黑洞漸漸擴大，顏色更加深沉。

完全遮蓋住了原本還泛著淡藍色的天空，只剩陰暗昏沉。

手中的薑湯漸冷，握著也不能取暖了。

他們索性一飲而盡。

地上坐著的許多士兵似有所感，仰頭，看上空中朝他們壓迫而來的黑暗。

這裡許多計程車兵其實也是第一次參加戰爭。

這樣龐大的黑洞，裡面誕生出來的星獸又會有多麼可怖？

士兵們互相靠近著取暖，他們不是不能進入機甲。

只是機甲的能源有限，能省一點自然要省。

這樣的靜謐之下，普羅特坐在前方。

手裡還握著那碗薑湯，依稀可以聽見士兵們耳語交流的聲音，大多是些互相鼓勵或者放鬆心情的話，他自然不會阻止。

但就在竊竊的聲音之中，忽然有道清澈的少年聲音問：“這次黑洞這麼大，我們還能回去嗎？”

這道聲音不大不小，但清晰地傳入不少人的耳中。

開口的是個只有十幾歲的男孩，估計還在軍校裡上學。

似乎是察覺自己說錯了話，低下頭立馬沉默了，有些惴惴不安地捏緊自己的袖子。

先前刻意營造出來的輕鬆氛圍一掃無存。

老兵們面面相覷，似乎是想說什麼，蠕動了下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自己的心情都是十分沉重的。

普羅特緩緩轉過身，他披著黑色的軍皮大衣，身形偉岸，氣勢非凡。

老鷹一樣的銳利眼睛一眼就鎖定了那個說話的少年，普羅特一步一步走過來。

少年有些慌亂，他手中的袖子越捏越緊，眼中閃爍著不安。

原因無他，普羅特作為元帥，上場殺敵多年，氣勢上就足夠給人壓力，更別提他還說了這種喪氣話。

終於，偉岸的男人在他面前站定。

少年低垂著眼睛，忐忑等待元帥的訓斥。

半晌，低沉渾厚的聲音卻從上方傳來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覺得不能”

他詫異地抬起頭，眼瞳中倒映著的卻是普羅特微微一笑的模樣。

已經兩鬢有些斑白了的男人臉上勾勒出深深的皺紋。

小麥色的肌膚在白色純潔的雪花中格外分明，可他眼中銳利的寒冰卻消融不少。

他說：“你叫赫章對嗎？”

赫章點頭，有點詫異元帥居然會記得住自己：

“是的，元帥”。

“我記得你，你是布莫爾軍校裡很努力的孩子”

赫章臉上泛起點薄紅。

他在大賽裡排名之前實在不好看，還是倒數來著，後來拼命努力了一把才翻了個身，沒想到元帥居然記得他。

“你剛剛問我們還能回去嗎，那麼作為元帥，我給出的答案是，不能”

普羅特的目光掃視著眾人，他的聲音渾厚，聲音響亮卻震撼人心。

面對一眾青年士兵驚愕的眼神，普羅特卻又是一笑，他說：

“你們都很年輕，很有朝氣，和我這個老頭一點也不一樣”

他看了眼天邊的黑洞，大概還有一會兒星獸就要出現了，普羅特卻完全放鬆了身子站在那。

看著四周是一張張年輕朝氣的面容，他又笑了笑，今天怕是他笑得次數最多的時候了，說：

“以前我和你們這麼點大的時候，很怕星獸，也很怕死，但你問我現在怕嗎？還是怕的。”

“那既然我那麼怕死，為什麼我還要當元帥，為什麼還要上戰場”

“你們一定聽慣了電臺主持人說因為元帥要保護聯邦所有的民眾這種話”

“可事實是，我的妻子懷孕了，我的父母雖然已經死去，但我還有朋友”

“朋友？”有一個士兵重複，看上去有些驚訝。

“別這麼看著我，元帥也是和你們這麼大走過來的，自然也是有朋友的”

普羅特的話讓眾人忍俊不禁起來。

普羅特笑著搖搖頭，他繼續說，聲音穩重平靜：

“因為他們，因為我的妻子，我的子女，所以我決定當元帥，決定當軍人”

“因為我不相信有人會做得比我更好去保護他們”

“你們也是一樣的”

“當你付出了所有在戰場上，殺了足夠多的星獸，濺上足夠多的血，你的心中就會無比安定”

“我們站在這裡，捍衛的不止是聯邦的邊境線，還有親人朋友以及千千萬萬同胞們的性命”

普羅特的話句沒有特別強烈的語氣，平靜的句子中卻彷彿蘊含了無窮的力量。

眾人沉默。

他們的身體體表依舊寒冷，血液卻開始擴張，奔騰在身體之中。

普羅特仰頭，那黑洞開始靠近了。

他站直了身體，眼中的銳意重新凝聚，視線環顧眾人，被凍得有些發白的嘴唇緩緩開口：

“所以我說，我們不能回去。”

“不是回不去，而是不能回”

他的眸光定定，看著所有人，氣勢磅礴：

“現在，站起來！！！”

所有的軍人幾乎就在命令響起的那刻瞬間站起。

一個個筆直挺拔的身體站成一排排，猶如雪地裡昂揚不屈的白楊樹，鑄成血肉的長城。

黑洞之中，龐大星獸的前額已經露出，血紅的眼睛看來，泛著嗜血的光芒。

普羅特的神情肅穆，他的嗓音沉沉卻又高昂入耳：

“進入機甲！！！全軍作戰！！！！”

“是！！！”

所有軍人的聲音齊齊響起，聲嘶力竭，眼中泛著淚光。

這一刻，不論男女，不論年齡，他們——

只是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