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抱著“小娃娃”正哄呢,葉老爺終於扒開人群過來了。
“阿珺,這是怎麼了?”見自家小兒子懷裡抱著個小娃娃,葉老爺問。
“剛才老二的馬驚了,嚇到他了。”葉璋湊近葉老爺耳語:“這孩子家裡好像出事了,一問他家裡人就哭,我們想著先帶回我們家看看。”
葉老爺轉到可以看到長離臉的方向仔細瞅了瞅,回到原地,對大兒子道:“確實看著眼生,不像是云溪的人家。”葉老爺沉吟一會兒:“這樣吧,畢竟是我們的馬驚到了他,先一起帶回葉家吧,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家人,如若他的家人確實遭遇了不測,一個小娃娃而已,我們葉家收養他也不費什麼事。”
“好。”葉璋點頭,對弟弟道:“阿珺,回去了。”
“好。”白珺一看就知道父親已經同意了,他抱著又在期期艾艾掉眼淚的長離哄道:“長離不哭了好不好,我們回家了。”
直到白珺抱著長離上了後面的馬車,長離才停止了掉眼淚,抬頭看著白珺的臉。
“怎麼了?”白珺見長離終於不哭了,拿帕子再次給他擦乾淨臉。
“哥哥叫什麼名字啊?”長離問。
白珺道:“我叫葉白珺。長離可以叫我白珺哥哥。”
“那哥哥會不會也丟掉我?”長離自覺拿捏了凡間哥哥的軟肋,一包眼淚又憋在了眼睛裡。
“當然不會,哥哥肯定不會丟掉你的,不要哭。”白珺忙抱著哄,他真的怕死這小糰子了,跟個小哭包似的,眼淚說來就來。
“哥哥不丟掉我我就不哭。”長離窩在哥哥懷裡,得意的小眼神遮都遮不住。
長離緊緊抱著白珺被帶進了葉府。眾人落座,讓長離坐下也不坐,就緊抱著白珺的腿不放手,本來白珺是打算先不讓家裡人問長離家人情況的,畢竟在街上一問就哭。
可是長離主動說了出來。
長離抱著哥哥的腿轉了下眼珠子,對不起了父帝母神。轉過身然後張口就來。
“家裡突然開始收拾東西帶走,父親說有壞蛋要來殺我們了,所以我們要跑。然後,我們跑了好遠好遠,還是被追到了。”長離緊皺眉頭,神色有些驚恐。
“然後父親,我……我就被從馬車上丟下來了。”
長離又開始抽抽噎噎,葉家人立刻腦補全了一切,不知哪處的豪門大戶遇上了仇家追殺,舉家逃跑結果還是被追上,不惜把兒子扔下馬車掩護自己逃跑,這也太不是人了!難怪會結下如此滅門之仇。
“追我們的那些叔叔沒有殺我,我就自己走到這裡來了。”長離抽抽噎噎的說完。
還算那些人有些良心!葉家人心想。
白珺心情微妙。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對這番話相信不起來,還有一種莫名想笑的感覺。不應該啊,難道他這麼沒有同理心嗎?
他面色古怪的看著還抽噎著的長離。
長離好像入戲太深了,他解開自己腰間的小荷包,踮腳把東西到在桌上,裡面有各色的寶石,大多是紅色的,還有一些金豆子,金羽毛,還有幾片金葉子。
長離看著桌上的東西,臉色突然一僵,小胖手伸出去把一個有他半個手掌大的紅色小胖鳥形狀的寶石拿了回去,指著剩下的東西道:
“這些東西都給你們,留下我好不好?我之後也會掙錢的。”
“哎呦,”葉夫人一臉疼惜的拉著長離:“看這孩子給可憐的,別怕啊,沒人趕你走,快把東西收起來,不要你的錢也沒人趕你走。”
長離搖搖頭:“不行,要給的,夫人收下吧,就當是長離的伙食費。”
“這家人也太不是東西了,把自己兒子扔下來當替罪羊。”葉廖小聲對著白珺叨叨。
確實。白珺點頭,同時在心裡譴責自己。長離說的明顯是真話,小孩子演戲能演到這般天衣無縫根本不可能,而且演這出戏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但是自己心裡竟然絲毫波動都沒有?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血了?可白珺還是看著很想笑。
這樣想著裡白珺更愧疚了。
“爹,長離現在既然無家可歸,那就留下他吧,想來那些人既然沒有傷害長離,之後也不會再來找麻煩了。”白珺對葉老爺說。
所有人看向葉老爺,顯然是都同意白珺的說法。
“你們把我當什麼人了,我一開始就說,若這孩子無家可歸,我們葉家收養一個孩子也沒什麼的。”葉老爺氣哼哼道。
眾人都笑,長離把小胖鳥寶石放回荷包系回腰間,然後把桌上的金子珠寶用桌上臨時用來墊熱茶壺的帕子兜了,塞到葉老爺的手裡就回了白珺身邊躲著。
“長離這樣的好孩子,他們不要是他們的損失!”葉老爺高興極了,也沒說不收,轉手把珠寶給了白珺:“這孩子這麼喜歡你,這些東西你替他收著吧。”
“好。”白珺把帕子拿了過來。
葉老爺伸手去倒茶,喝到嘴裡感覺不燙,就知道是茶壺不燙了長離才抽的帕子,頓時更滿意了。這麼好的孩子,多養一個又怎麼樣?
大哥和二哥都已成家多年,早就不在葉府住,白珺便帶著長離去選房間。長離緊緊抓住白珺的手,看著可憐兮兮的。
“哥哥,長離和你一起睡好不好?長離害怕。”
白珺看著惶惶不安的小孩,本來就愧疚的心加了些心疼,於是沒有怎麼想就答應了。帶著長離回了自己的玉瓊苑。
長離滿意了,躺在哥哥的床上快樂的蹬蹬腿。
白珺抱著新的枕頭和一床被子進來,看見長離高興的樣子也笑起來。
“這麼高興啊?”
“嗯嗯,高興的。”長離眼睛亮晶晶的,說話直白:“能和哥哥親近我就高興。”
“往裡一點。”白珺好笑的推推毛茸茸的小腦袋瓜,莫名覺得他和那個紅色寶石胖鳥挺像的。
把兩床被子鋪好,燭光的光影映在白珺臉上,這樣溫情的哥哥他從未見過,長離不知不覺看入了神。他忽然抬頭,親了白珺一下,嘴唇甚至堪堪落在了白珺唇角。
白珺偏頭看長離,心裡根本沒當回事,只當小孩高興過了頭,笑著俯過身去也在小孩兒臉蛋上親了一口。
“好了沒?吹燈睡覺了?”
長離眼神亮晶晶的,眼睛盯著白珺嘴唇看,也不說話。
被他這樣一看,本來不覺得有什麼的白珺竟被他看的臉皮一燙,匆匆吹了燈躺進了被窩。
這孩子,小小年紀眼神就這樣厲,再加上這副好皮囊,長大了不知要迷死多少小姑娘。
白珺想著想著就想笑,竟生出一絲驕傲來,感覺身邊窸窸窣窣的動,伸出手摸索著胡嚕了一下小孩腦瓜:“怎麼了?”
“你生氣了嗎?”長離聲音中夾著忐忑。
“沒有,哥哥哪有那麼容易生氣?”白珺好笑道,“晚安吻而已,很正常的一件事,哥哥怎麼會生氣。”
“那之後每天晚上都可以有晚安吻嗎?”長離眼神亮晶晶的,好像隔著黑夜也可以看到。
“只要你喜歡,當然可以。”白珺溫聲道。可憐的孩子,看來之前從來沒有,才會一個晚安吻就這麼高興。
“嗯!”
見長離再沒有說話,白珺也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亮,白珺一覺醒來發覺懷裡多了個人。是長離,不知道什麼時候蹬了自己的被子滾進了他懷裡。
長離就這樣住進了葉府。
初雪,今年的初雪下了很大,白珺穿了一身淺青色冬裝,外面披了一件火紅的白色毛領披風,冰天雪地更襯的他溫潤。像一塊打磨拋光好卻並未做雕琢的冰藍色玉石。
長離只穿了一件紅金相間的厚秋裝,外面同樣披了一件玄色透著些紅的披風,幾道火焰似的暗紅色花紋零散點綴在披風末端,被長離穿在身上竟分外顯得和諧。看著整個人貴氣都要溢位來一樣。
“你真的不冷?”白珺再次忍不住問。
“真不冷。”長離伸出手,熱熱的手抓住哥哥的手。
白珺一臉狐疑,他從記事起就不畏寒暑,還以為是小孩兒是喜歡模仿他,他還特意穿了一件不怎麼厚的冬裝,沒想到長離也是真的不怕冷。
“哥哥我們快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長離拉著白珺跑出了大門。
今天初雪,瑞雪兆豐年,云溪幾家富家子弟開了一個賞梅宴。云溪因為有葉家帶頭,富家子弟間風氣良好,葉家今年兩位公子又中了進士,雖然未做官,但名聲在這裡,白珺向來是各種宴會爭相被邀請的主。
白珺不想三天兩頭的去應酬他們,拉著長離出來逛集會躲躲風頭。
長離拉著白珺一通跑,直接忽視了停在門口的馬車。停在街角的時候白珺額角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他彎著腰任由長離拿帕子給他擦汗,雖然累但是心裡暢快極了。
長離知道白珺為什麼不畏寒,是命羽的原因。想到哥哥到人間歷劫還帶著這個,他就高興,當時見哥哥沒戴他送的命羽髮帶,他還難受了好幾天呢。
白珺拉著長離走在集市上,看見了一個包子攤,買了兩個肉包子,一人一個慢慢啃著。
又見了一個老人家扛著一把糖葫蘆過去了,白珺又拉著長離去買了兩串,三文錢一串,兩口吃完肉包子換糖葫蘆。兩人亦步亦趨的走在集市中央。
這時前方突然靠過來了一道影子,長離趕忙把哥哥拉開,哥哥手中拿著糖葫蘆,這樣一靠豈不正撞進哥哥懷裡?
“公子抱歉,在下失禮了。”一個粉衣女子款款行了個禮。
“不妨事。”白珺微微頷首,拉著長離就準備走。
“公子留步,可否留下姓名?”粉衣女子看著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你也沒有撞到我哥哥,用不著你賠什麼。”長離瞪視女子。
“對,萍水相逢,不必互留姓名。”白珺忍笑,對粉衣女子說完頷首,拉著長離走了。
長離臭著張臉,巴巴的教訓白珺:“之後小心點看路知不知道?平白讓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不清不楚的賴上。”
白珺忍不住逗他:“你當初不也是我沒躲開才摔到我身上賴上來的嗎?”
“所以說有我一個還不夠嗎?你還想往家裡撿多少人?”長離理直氣壯的哼哼,他就是蓄謀已久的,怎麼甩也甩不掉的。
“夠了夠了,只撿你一個小膏藥就夠了,不想再多了。”白珺調侃他。
“哼,那當然,撿了我你就再也甩不掉了。”長離傲嬌的擺擺腦袋。
白珺失笑拉著長離繼續逛,買了一堆小玩意。
長離拿著一個金色的小撥浪鼓,一手拉著哥哥,神氣的仰著小下巴別提多高興了。
這份高興一直持續到了回到葉府。長離看著出現在葉府的粉衣女孩,臉拉了下來。
“阿珺,這是你一位遠房叔叔家的女兒,叫錢心,你應該叫一聲堂妹。”葉夫人熱情的介紹道。
“錢小姐。”白珺微微欠身,不冷不淡的打了聲招呼,聲音一派的謙和有理。
葉夫人瞭解自己兒子,這分明就是冷淡疏離到了極點。可顯然錢心不這麼覺得,她臉頰微紅的欠身行了一禮。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堂哥這次可願告訴心兒姓名了?”
“阿珺和心兒認識?”葉夫人看向白珺。
“你既然連名字也不知道還叫別人堂哥?”長離出離憤怒,她即是來葉府拜訪的,當然應該知道葉府如今就剩下他哥哥白珺還在府上住著,看年紀也看得出來,裝模作樣!
錢心一愣,看向長離,眼裡迸出一絲怒火,又是他,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老是壞人好事。
“長離。”白珺拉一下長離的手。他倒沒覺得長離有什麼錯,他也能想到這些,只是對方是女孩子,這樣直白的說出來總有些不禮貌。
“小心啊,小孩子童言無忌,你別放在心上。”葉夫人歉意的看了一眼錢心。
“長離今天怎麼了?誰惹我們長離不高興了啊?”葉夫人蹲下,對待大人似的鄭重其事的拍拍長離的小肩膀。
長離在葉夫人眼下養了半年,教養從來都是極好的,從來克己守禮,還嘴甜乖巧,葉夫人下意識認為是錢心口中的那次相遇發生了什麼讓長離對錢心的態度這麼不喜。
而且她確實剛給錢心說了小兒子的名字,長離除了有點不禮貌也沒別的錯處。
“在街上,她就故意想摔到哥哥懷裡,我都看見了,哥哥躲開了他還想問哥哥名字,簡直……”畢竟是女孩子,長離說不出太難聽的話。“她一個女孩子,當街摔到哥哥懷裡,就算沒什麼,也肯定會對哥哥名聲有影響的。”
長離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既然是來拜訪葉府還帶著她這麼一個八竿子打不著連姓氏都不一樣的堂妹,打著什麼目的不言而喻,可她竟然還當街往不認識的別的男子懷裡摔。
葉夫人顯然也想到了這裡,站起來看了眼錢心,臉色也不太好。
錢心滿臉通紅,一時不知道該辯駁些什麼,只好告辭離開了正堂。
“小公子這可就是冤枉我了,當時真的是不當心絆了一跤。伯母,心兒正感覺腳有些不舒服,先告辭了。”錢心強行辯駁了一番,順便提出了告辭。
“好,既然感覺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葉夫人緩和了臉色,但到底不如之前熱情了。
“心兒告辭。”錢心告禮匆匆離開了。
“我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是故意的!”長離見錢心走遠才再開口。
“伯母相信長離。”葉夫人低頭已緩過了臉色。
轉眼小兒子過年就虛歲十八了,他也開始操心起了兒子的婚姻大事。可連著相看了幾個她也不甚滿意。好不容易又出現了個錢心,也有這方面的意思,沒想到人品不行。
“孃親,我暫時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大哥二哥早早搬了出去,我還想多陪爹孃兩年呢。”白珺握住孃親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長離亦步亦趨的跟著跳上了哥哥旁邊的椅子。
葉夫人看著排排坐的一大一小,笑了:“行,娘不催你,你既然沒有這個心思,那就在等兩年吧。”
“謝謝孃親,孃親最好了。”白珺拽住葉夫人的手撒嬌道。
葉夫人笑著敲了敲白珺的腦門。
白珺就笑,長離也跟著傻笑,葉夫人見了又笑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