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夜華髮

帝景承施展輕功落在冷宮門口，黑暗的冷宮寂靜地有些可怕，他抬頭朝屋頂看了看。

該死，暗衛呢？

他施展輕功越過牆頭，輕輕落在冷宮的院子內，裡面沒有一絲光亮，安靜地很可怕，是不是她已經睡了？

他慢慢朝屋子的方向走去，冷宮似乎比其它地方冷得多，不知道她還好嗎？孩子怎麼樣了？

他走到破舊的窗戶邊，朝裡面看，藉著月光，隱隱看到一個人躺在裡面的床上。

靜靜地盯了一會兒，他臉色滿是思念與眷戀，可是他怕進去會驚擾了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的質問。

就這麼，時間過去了半個時辰，裡面的人仍然沒有動靜，有些奇怪。她睡覺時很愛亂動的，難道是懷孕的緣故？

他心裡隱隱不對，走到門前，輕輕推開了門，冷風陣陣灌入，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戰。

潔白的月光照射進屋子，在雪的反射下，屋子裡更加清晰明亮，即使沒有燈火，眼前的悽慘的場景也夠人痛徹心扉。

帝景承看著床上穿著單薄衣物的女子，腹部隆起，身旁的破舊的棉被還有一半掉落在床邊。床上的女子臉色已經不能用慘白形容，透著怪異的青紫，胸口也沒有了起伏，雙手垂落在兩側。

他雙眼充血，渾身僵硬，視線慢慢下移，髒亂的衣裙被鮮血染紅，地上是一片血紅，早已經凝固。

帝景承大腦一片空白，沉重的步子機械地向床邊挪動，他一個踉蹌，跌在床邊，伸手探了探冉拉阿紫的頸脈，已經停止了跳動，也沒有了氣息。

她往日柔軟的肌膚早已堅硬如冰，渾身猶如千年寒冰。她的十個月的肚子看上去卻不像正常十個月那麼大，而是五六個月的樣子，骨瘦如柴，不知道長期吃不飽穿不暖的她是如何堅持到現在的。

可是，這些帝景承都不知道。因為他的愚蠢和自大。

他明明讓人暗地裡好好照顧她，可是她現在，眼前的她，一屍兩命，慘死冷宮。

他雙手顫抖，不知如何觸碰她，解下身上的大氅蓋在她身上，想要給她溫暖。但他發現沒有任何作用，慌亂地將她抱起，她的身體僵硬至極。

他努力將她納入懷中，可是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溫暖，帶著孩子永遠離開。

帝景承抱著她的屍體癱坐在冰冷的床板上，哭得像個孩子，他慌亂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的阿紫，他的孩子，他做了什麼，他親手殺了他們。

如水的月光照射在兩人身上，冬日的月光總是寒冷孤寂，風雪闖入，兩道顫顫巍巍的木門應聲倒地。

帝景承輕輕吻著懷裡的女子，懊悔與痛苦，他知道自己錯得太離譜，以為在冷宮對她不聞不問就是對她的保護，誰知卻成為她的催命符。

第二日，鄭和二帶著人來到冷宮找到皇帝時，只見滿頭華髮的他抱著紫貴妃的屍體呆呆地坐在冷宮的床上，嘴裡喃喃自語著。

懺悔，愧疚，歉意，痛苦，思念……

鄭和二和鄭三將宮人趕出去，站在門口靜靜地守候著，低下頭，眼角有些溼潤。

鄭和二帶著鄭三送來了溫暖的碳盆和棉被，帝景承一個勁兒地用棉被把冉拉阿紫包裹起來，抱著她靠近碳盆，希望能讓她暖和起來。

他坐在地上，懷裡抱著阿紫的屍體，給她取暖，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

“阿紫，現在暖些了嗎？”帝景承溫聲細語地問著懷中的人，她仍然緊閉美麗的雙眸，雙頰深深凹陷，臉色青紫，嘴唇乾裂。

帝景承低下頭親吻她的唇，想讓她的唇溼潤一些，隨後側臉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龐，可是仍然冰冷得害怕。

“阿紫，是不是還不夠暖和？我馬上讓他們去生火!”

帝景承抬起頭來，滿眼猩紅地朝外面吼道：“給我加火，貴妃很冷，快點快點，不然你們都別活了!”

“是是是，皇上，奴才馬上讓這裡面溫暖如春。”

鄭和二連忙命人陸續將碳盆送進來，點上燭火，將窗戶封起來，抱來乾淨溫暖的棉被給帝妃兩人蓋上。

帝景承已經熱的全身緋紅，身上的汗水如流水般流下，可是懷裡的阿紫卻依然如千年寒冰。

他滿眼慌亂，不知怎麼辦：“阿紫，你身上怎麼還是這麼冷？是不是不夠暖和，你別生氣，我讓他們加!”

“還不快去？”鄭和二被他吼了一聲，連忙跑出去讓人加。

鄭和二滿臉擔憂地看著店內，他站在門口都熱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進去就能聞見汗水的味道，再這樣下去，娘娘的屍體會腐爛的。

唉……

鄭和二看著裡面喃喃自語的皇帝，小心翼翼地越過碳盆，輕聲勸他。

“皇上，娘娘現在睡著了，娘娘身上還穿著單薄的衣服，皇上先給娘娘沐浴吧？”

經鄭和二這麼一說，帝景承發瘋般地抬起頭，暴戾地開口：“還不快去準備，貴妃最愛美了，讓青荷來給貴妃梳妝!”

鄭和二顫顫巍巍地點頭：“皇上，這碳盆已經差不多了，不然浴桶放不下了。”

“還不快去!”

“是是是。”

鄭和二動作很快，帶著傭人將冒著熱氣的浴桶抬進來，命人悄悄撤下一些碳盆，不然不等貴妃娘娘的屍體腐爛，皇上也被熱死了。

鄭和二把梳妝的首飾衣服放在一旁，退了出去，貼心地將門關上。

帝景承像魔怔了一般，痴痴地看著懷中的女子，把她身上的一層層棉被退下，給她輕柔地解開身上髒亂的單衣，在她隆起的腹部印下一吻。

“阿紫，我給你和孩子沐浴。”

他停頓了一會兒，露出一個微笑：“什麼，要我們一家三口一起沐浴嗎？好好好。”

帝景承脫了自己的衣服，抱著冉拉阿紫進入寬大的浴桶中。將阿紫抱在懷中，輕輕給她清洗身上的血跡和汙垢，隨後幫她清洗長髮，每一個動作都溫柔無比，認真仔細。

“阿紫真美，我們都孩子也一定很好看。”

“阿紫幫夫君清洗好不好，算了，阿紫懷著孩子，會累的。”

“阿紫你怎麼不好好吃飯，都有些瘦了。”冉拉阿紫的骨頭硌得人生疼。

“都是夫君的錯，讓阿紫受苦了……阿紫你累了嗎？睡著了？那我們一起回床上休息。”

帝景承抱著人出來給她擦拭乾淨，給她穿上柔軟舒適的中衣，抱著人在已經鋪就好的床鋪上躺下，心滿意足地抱著她睡過去。

夢裡，他夢見阿紫生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公主，和阿紫一樣漂亮。阿紫拉著女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但卻朝他揮手，繼而轉身離開。

任憑他怎麼叫，都不回頭。

帝景承嚇得渾身冷汗，猛地睜開雙眼，懷裡的阿紫為什麼還是這樣的冰冷。

他抱著她的屍體，痛哭出聲，眼淚如洩洪般傾瀉而出。門外的鄭和二和鄭三抬頭對視，眼裡無盡的哀傷。

鄭和二上前輕輕敲了敲門，小心翼翼地：

“皇上，這冷宮不適合久待，先把娘娘帶回去吧。”

外面皇后，淑妃和賢妃已經派人來問了好幾次，連大臣們也很不滿皇帝無故缺席早朝。

他也無可奈何，只能以皇帝身體不適為由擋回去，可是眼下皇帝明顯是有些不對勁，得想辦法讓皇上回去，讓貴妃娘娘早日下葬。

裡面傳來皇帝的哭聲，鄭和二也無能為力，直到兩個時辰後，皇帝冷漠地聲音傳來。

“準備轎輦。”

鄭和二和鄭三喜極而泣，忙點頭哈腰：“唉唉唉，皇上，轎輦已經備好了，就等皇上和貴妃娘娘回宮呢。”

門從裡面開啟，身著溫暖華服的冉拉阿紫靜靜躺在帝景承懷裡，皇帝抱著懷裡的女子一步步走向奢華的龍輦。

龍輦進了乾正殿，皇帝的寢宮。

門口的等著求見的一眾嬪妃身穿厚實暖和的宮裝，跪在雪地裡，臉上妝容不甚妖豔，華麗的頭飾花枝招展。

皇后納蘭韻兒帶著妃嬪從雪地起身，看著遠去的龍攆，眼中滿是寒意和妒恨，該死的外族女，去了冷宮還不安生。

一眾嬪妃看著皇后第一次露出如此惡毒的眼神，不免打了個寒戰。

“皇上事務繁忙，各位妹妹先回去吧，雪天路滑，大家小心些。”

“多謝皇后娘娘關懷，嬪妾等告退。”

乾正殿裡，帝景承抱著冉拉阿紫回到寢殿，將她放在床上，給她添妝。

阿紫最愛美了，他從前也最喜歡為她添妝。

帝景承溫柔地給冉拉阿紫添妝，給她換上正紅宮裝，他們成親時穿的喜服並不是正紅，她一直有些不高興。（他簡直該死！）

“阿紫，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孩子這麼悽慘孤獨的離開。”

添完妝，他抱起阿紫進入暗室，裡面早已準備好千年寒冰床，能保護人的屍身不腐，他一定會找到起死回生的辦法。

在暗室裡陪著她待了一會兒，他依依不捨地走出去，還有些事情沒有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