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時澤!”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沈九跟著從懸崖邊跳了下去,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河流。

半個小時前,沈九帶著腿上傷口發炎的景時澤一路逃亡到此,再有半天時間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然而路上卻遭遇到其他幾股黑勢力的圍攻。

曾經的沈家在這一帶有著絕對的威懾力,但是隨著勢力的轉移和洗白,這裡只留下了當初跟隨著沈老的親信阿坤,勢力早已大不如前,而沈九的到來,更是讓那些盤踞的毒蛇想要咬死他這個未來的隱患。

一路上他們已經遭遇過多次襲擊,景時澤的腿受傷,他們所帶的藥品有限,根本無法得到有效的救治。

在又一次遭遇襲擊時,景時澤不慎滑落懸崖,沈九死命拉住他,卻無力再顧著身後的襲擊。

“沈九,放手!”景時澤咬牙喊道,不值得的,根本不值得為他這樣。

“不放!大不了一起死!”沈九雙目赤紅,本就受傷的手臂根本無力承擔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

在子彈密集的落在沈九周圍時,景時澤眼中迸發出恨意,“沈九我恨你!”

同時突然用力將沈九握著他的手用力掙脫,身體急速下墜,耳邊是沈九撕心裂肺的喊聲。

景時澤閉上眼睛,眼角溢位眼淚,不要為了他再做傻事了,最好忘了他好好生活。

這是他在落水前最後的心聲。

景時澤的身體沉入黑暗,周圍是無盡冰冷的水流,呼吸被奪走,他就要去往深淵,黑不見底的深淵。

他的靈魂好像飄出了身體,他木然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下墜。

“小澤。”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辰哥!”景時澤看著那道身影,麻木的心臟開始陣陣抽痛,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對不起,對不起,辰哥,你原諒我。”

辰明輕撫著他的頭,彷彿一切又回到小時候,“小澤,辰哥不怪你,這跟你沒關係,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是我的錯,是我太懦弱了,我早就發現不對了,我該一早就讓你離開的。”景時澤不住地搖頭。

“小澤,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的仇你已經為我報了,不要再折磨自己。”

“你的存在也是我的光,曾經幼年的我也好幾次活不下去,是伯父伯母還有你給了我一個家,你那麼可愛又善良,是你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我很幸運能遇到你,你是我所有美好的寄託,小澤,你要活下去。”

辰明的身影若隱若現,彷彿隨時會散開,景時澤瘋狂地想要抓住他,哽咽道,“辰哥,不要走!”

“小澤,回去吧,還有人在等你。”

“辰哥!”景時澤的身體像被無形的東西纏住,他怎麼都掙脫不了,眼睜睜地看著辰明在他眼前消失。

“辰哥!”

“快叫醫生!他醒了!”

景時澤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白,渙散的眼神開始聚焦,入目的是長著胡茬,臉頰有道疤,形容憔悴的男人,此時對方正握著他的手眼角浸出眼淚。

他趕緊伸手去擦,“你怎麼哭了?”

沈九一把將人按進懷裡,死死抱著他,力道大得驚人,聲音沙啞,“你差點死了知不知道?景時澤,你他媽真狠心。”

景時澤愣怔了片刻,他伸手推了推眼前的人,問出了心底的疑慮,“你是誰?我又是誰?”

沈九握著他的肩膀,震驚的看向景時澤的眼睛,那雙眼睛此時清澈又迷茫,裡面滿是困惑。

“你不記得了?”

景時澤揉了揉腦袋,抱歉地對他笑了笑,“對不起,我想不起來了。”

他看了下週圍的環境,又道,“我是生病了嗎?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還是我得了阿爾默茲症?”

短短的時間裡他已經想了很多,譬如眼前的人或許是他的親人,可剛剛的行為言語好像又不像,或是朋友,關係很好的朋友,他可能真得了什麼會記憶遺忘的病……

沈九沒有說話,而是讓趕來的醫生趕緊給他檢查。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受傷導致的失憶,或許一段時間就會恢復,也或者永遠不會恢復。

他回到房間時,景時澤正惴惴不安地看著他。

沈九坐到他身邊,沉默了好久,才開口道,“你叫景時澤,受傷導致失憶,記憶可能會恢復也可能不會……”

“那你是?”

“沈懷章,家裡排行第九,大家都叫我沈九。”他仔細介紹道,眼前失憶的景時澤宛若新生,不記得過往,不記得仇恨,他們彷彿可以重新認識。

景時澤輕聲念著他的名字,“沈懷章。”

“你的名字很好聽,那我們的關係是?”

沈九垂下頭半響才道,“我是跟你關係不太好的人。”

景時澤聞言笑了,“你一定在騙我,是不是我把你忘記了,你生氣了?我會努力想起來的。”

他醒來就看到對方眼中的焦急,那根本做不得假,這人一定很在乎他才對。

沈九看向他的眼睛,“還是不要想起來的好。”

想起來你或許只會討厭我。

景時澤不明所以,卻沒等來沈九的解釋。

他在醫院裡住了一週,最後終於被沈九帶回了家,周圍的環境很陌生,說的語言也不相同。

這裡好像是在一個偏僻的鎮上,遠眺周圍都是山林,景時澤壓下心裡的疑惑,只緊緊跟著沈九。

他們住的地方很漂亮,房子全是木頭搭建起來的,視野開闊,房子四周都有人守著,他又一次對他們的身份產生疑惑,不過他本能的相信沈九,沒有多問。

一個月後。

景時澤幫沈九上藥,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了,“小九,你怎麼總是受傷,你每天到底都在做些什麼?”

沈九赤著上身,景時澤的鼻息拂過他精瘦的胸膛,髮梢的香味傳到他的鼻尖,讓他不由自主的偷偷輕嗅著。

“沒做什麼,幫坤爺看場子,有人來鬧事,就動了手。”

坤爺便是曾經跟在沈老爺子身邊的親信,只是多年過去,坤爺儼然成了這裡的權威,而沈九則是外人。

他看懂了形勢自然不會傻到一來就跟坤爺奪權,如今伏低做小在坤爺手底下做事,負責一個賭場的治安。

景時澤蹙眉在他胸膛上的傷口處吹了吹,“你手底下不是有人嗎?為什麼要親自動手,每次你出去我都提心吊膽,生怕你被人打出個好歹。”

沈九隻覺得癢到了心裡,不自在地轉身,“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景時澤還要說什麼,沈九打斷道,“對了,我有好東西要送給你。”

沈九對門外的手下喚了聲,隨即他的手下送進來一個黑色盒子。

他接過遞給景時澤,“開啟看看。”

景時澤緩緩開啟,眼中迸發出驚喜,“小提琴!”

記憶會遺忘,可本能的東西會刻進骨肉裡,就像此時他看到小提琴,便自然而然地心生喜愛。

取出小提琴,景時澤動作極其標準的就開始了演奏。

窗外的夕陽照進木屋,在景時澤身上鍍上柔光,他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

沈九靜靜地看著,逐漸沉迷,長這麼大他從來不覺得音樂有什麼美好的,任何的娛樂都沒有冰冷的武器帶給他的快樂多,可景時澤的出現打破了他的認知。

原來除了冰冷的武器,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美妙的東西,音樂是,愛情也是。

只是愛情雖然美妙卻也傷人,撥開蜜糖的胞衣裡面裹著的是砒霜。

他現在已經不敢奢望愛情了,只希望景時澤永遠也不要想起來,就這麼無憂無慮的生活,他會給他構建一個安寧又美好的世界。

“小九,謝謝你,我很喜歡。”景時澤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下手中的小提琴,揉了揉沈九的腦袋。

沈九握著他的手恍惚的問了聲,“喜歡什麼?”

隨即回過神立馬把手鬆開,“哦,不用謝。”說完便大步去了陽臺上。

景時澤手指蜷了蜷,上面還帶著沈九手上的溫度,他抬眸看向他的背影,眼神中多了幾分沉思。

沈九剛剛以為他說的喜歡,是喜歡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