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哥哥的職責

忽然湧起一段回憶——

我名，凱亞·比蒙託亞，是多佩西特王國，高階貴族比蒙託亞家族的長子。

父親薩文爾乃是多佩西特王國的伯爵，母親更是公爵家的千金，家族地位甚至比父親還要高。

我曾聽聞過，母親在年輕的時候是貴族圈中的交際花，當時每一個年輕貴族男子都傾慕的物件，就連皇子都表達過心意。

但結果嘛......很顯然。

母親沒有選擇皇子，也沒有選擇同等地位的貴族，而是選擇了我的父親，薩文爾·比蒙託亞，不然的話我也就不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了。

然而，有著這樣身世的我，註定不平凡。

年幼時，從我記事起，就在接受著高等教育、貴族禮儀、理論課程、劍術指導，各種堆積如山的事物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但年幼時的我，不會對此感到厭煩，反而覺得這是我應盡的義務，沒做好事情完全是自已愚笨。

而且，父親常常給我灌輸他的理念，讓我成為一個優秀的人，一個比任何人都要優秀的人，因此我不曾對父親的安排產生過質疑。

而我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從小就展現出優越的才能，還有不同於同齡人的成熟。

至於我的母親，她對待我的態度截然相反。

與父親嚴厲的態度不同，她對我極其溫柔。

但不知為何，母親的溫柔中摻雜著一股別樣的意味，當時我還不明白，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那是一種被救贖之人才會表露出的神情。

母親她從來不會安排煩人的事物給我，且每次在我一臉疲憊的時候，她都會將我擁入懷抱，輕撫我的腦袋，讓我感受短暫的安寧......還有濃厚的母愛。

直到現在，我依舊能回想起那種感覺。

不過，當時的我還很單純，看著整天不出門、雙頰瘦削的母親，認為她過的很幸福...

那時我才五歲，弟弟剛學會走路，歐莉露也才出生沒多久，他們都非常的可愛，小小的，長得像天使一般。

我以為生活會這麼一直下去，可就在某一天裡......

我和往常一樣，在結束完一天的課程後，興致勃勃地跑到母親的房間門口，準備和母親講述今天的見聞。

但就在我靠近的時候......不，更準確來說，我只是走在過道上，就隱約聽到了父親的怒斥聲。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的腳步在不知不覺中放慢，一邊害怕的同時又一邊好奇父親在母親房間幹什麼？

明明從我記事起，父親來母親房間的次數用手指頭都數的過來，而且在這個時間段，父親通常都在忙碌於工作，他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這般想著的我，逐漸靠近門前，忽然發現有一條門縫可以看到裡面的場景。

然後，我僅是猶豫了幾秒，好奇心就已然佔據上風，身體自然而然地貼近房門，旋即透過門縫，看到了裡面的景象......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我明明告訴過你，這是為了孩子們！只要你寄信給公爵，他老人家肯定會同意我的請求！”

“......”

父親在房間內對著母親咆哮，聲音大到能震麻我的耳朵。

可母親卻是沉默不語，神情頹廢地坐在椅子上，眼裡沒有一絲光澤，消瘦的臉頰可以清晰看到赤紅的印子。

哪怕有所心理準備，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我的瞳孔還是驟然收縮了一下，同時牙關咬得緊緊。

我不明白，一直待在房間中的母親做錯了什麼，父親為何要這樣對待她？

明明母親從來沒有外出過，甚至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就只是安靜地待在房間內而已......

難道就是因為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所以才生氣嗎？

......這也太奇怪了吧？

他們明明是夫妻，應該如同家庭教師教導我時，說的那般，互相包容，互相理解、互相幫助才對，怎麼能因為這點小事吵起來？

可是......現在......？

我搞不懂，年幼時的我根本搞不懂什麼狀況，只知道父親在罵母親，而且我沒來之前還出手打過母親。

當時的我，懷著這種想法，變得滿腔怒火，頭一次產生出反抗父親的念頭，且異常強烈！

我......我要......我要保護母親！

呼吸逐漸加重，思維渾亂無比，情緒頃刻間抵達巔峰，全部化為心中的一句話！

然而，就當我準備推開房門的時候，目光和母親對視上了......

她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微微抬起的頭顱，用著柔和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又低了下去，然後輕輕搖頭。

可能是因為母子連心，我瞬間讀懂了母親的意思，身體動作就此僵住，沒有繼續下去。

因為母親想要我離開，趁什麼都沒發生之前離去......

一時間，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明明距離母親只有一步之遙，我卻覺得猶如天塹，雙腿始終沒有邁出一步。

如果就這樣順著母親的意思離開，父親絕對會繼續打罵母親。

如果推開房門，事後母親肯定會生氣，我也大機率會被父親教訓一頓。

我不想看到母親生氣的樣子，更不想看到母親和父親關係不和......但其實，我心中早有決斷......

......

片刻後，我來到宅邸中的一間嬰兒房，站在寶寶時期的歐莉露面前。

“妹妹，我不是個稱職的哥哥......”

說著說著，兩行眼淚落下，我露出醜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抽泣著。

我後悔了，我凱亞·比蒙託亞是個懦夫，連自已的母親都保護不了......

雖然我沒有選擇離開，而是準備衝進去，但被身後忽然出現的人制止了，對方是母親身邊最為親近的侍女。

可是......可是我原諒不了自已。

身為比蒙託亞家族的長子，竟然把保護家人這種最基本的事情交給一位侍女，而且還是在我能出手的前提下。

不僅如此，我在離開的時候，甚至產生出了一絲竊喜與安心，因為不用面對父親的怒火......

這件事我一直沒能釋懷，哪怕第二天母親和我說‘沒事的，你做得很好’，我都會覺得心臟在隱隱作痛。

特別是在家庭教師教導我如何成為一個優秀之人的時候，愧疚感、自責感充斥我整個人。

那天夜裡，我從那位侍女口中得知，母親自從嫁給父親後，一直都過得很痛苦，所以才會悶悶不樂地把自已關在房間裡。

而且，我還得知，父親娶母親是因為前者看重了後者在政治上的價值，也就是看重公爵家的權力、地位。

據侍女所說，以前的母親很單純，在多佩西特王國的時候愛上了優秀的父親，兩人很快舉行了盛大婚禮。

之後，父親因為自已的野心，參與王位爭奪戰，投靠了最有前途的二皇子。

直接說結果。

父親輸了，輸得徹徹底底，整個比蒙託亞家族差點被滅門，最後是因為外公以公爵的身份求情，這才換來了活著的機會。

至此，父親被剝奪地位，貶為貴族中最低階的男爵，還要遠離王都，前往中央大陸管理一塊領地。

而那一年正是母親懷著我的時候，兩人來到中央大陸不久，我就出生了。

但是，父親的野心沒有就此磨滅，反而越來越偏向極端，不擇手段地拉攏人脈，動用他的一切做出成就。

利用中央大陸繁華的貿易，沒過幾年，多佩西特王國就傳喚了父親回去。

這麼做當然是嘉獎爵位，讓薩文爾從男爵回到子爵，再到子爵回到伯爵。

這個男人的野心彷彿填不滿，家人只是他的手段，母親多次勸解都無用，反而被打被罵，漸漸的不再去管，對這個男人失望透頂，把自已關在房間內......

母親她……一直都過得很痛苦吧……

知道這些真相的時候，我當時才五歲，還不太懂什麼跟什麼。

但對父親的印象已經有所改觀，不再是值得尊敬、偉大的父親，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厭惡。

不過，我不會將心裡的想法表露出來，日常生活中會戴著一副無形的面具，去遮掩一切，讓父親覺得我是個優秀的人。

自那以後，我很少會去母親的房間，因為我要盡我所能，學習一切有用的知識，填充自已。

我要變強！

變得無比強大！

至少強大到從父親的手中，保護弟弟妹妹，還有母親！

我在那時只有這個想法，卻不知不覺間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時間來到八歲那年，在某一天裡，我收到了一個噩耗......母親離開了人世......永遠離開了我......

我當時在外參加煩人的宴會，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葬禮當天，我跪在墓前，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明明我有很多話想對母親說，卻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我無法形容那時的心情，只知道我的一顆心異常的平靜，平靜到外界的任何東西都感受不到。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平時沒有去看望母親，要是和以前一樣天天去那個房間，我至少會知道母親的身體狀況如何......

無盡的悔恨充斥我的心田。

我也不知道在墓前跪了多久，期間好像有很多人來勸過我，但我什麼也聽不進去。

待到身體的本能呼喚我，也就是飢餓感將我喚醒，我忽然發現一隻很小很小的手，正握住我的小拇指。

抬頭一看，是剛學會走路沒多久的歐莉露。

她才三歲多點，穿著一條花裙，表情呆呆地看著我，嘴裡嚷嚷著‘哥哥、哥哥’叫個不停。

“歐莉露......嗚啊啊啊……”

我抑制不住地流下眼淚，將年幼的妹妹擁入懷中，彷彿得到了救贖般，就好似當初母親將我緊緊抱住，感受那小小的身軀傳過來的溫度。

哭著哭著，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即使母親的逝去是一件悲痛的事情，但我也不能永遠沉浸在其中，我要往前看！

弟弟、妹妹，包括我都還處於那個人渣父親的魔爪中，我要拯救他們，這是我身為哥哥的職責，也是對母親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