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君雅正式單方面的和鳳冷戰了。
天宮遣人來和鳳交代繼位之事,他就在一旁聽著,該說話的時候就簡單兩句。等人一走,就拉長了臉,瞧都不瞧鳳一眼。鳳同他說話,他聽著也只簡單兩句把該說的說完後,再也不跟你說什麼了。
鳳不善言辭,試圖去哄這祖宗,這傢伙臉兒一甩,繼續不理人。
就這樣磕磕絆絆過了半月,明日,就要去天宮了。
晚上,鳳早早睡下,等快到凌晨的時候,懷裡有個什麼輕手輕腳的環上來,鳳迷迷糊糊著半睜開眼,周圍是黑的,卻聞得到這人的妖味,他立即清醒過來。
“怎麼了?”
懷裡的人像只貓兒拱了拱,四肢纏上來裹得緊緊的:“不想和你說話。”
“……”
“好嘛就是個大傻子,不知道誰上次在天宮都差點命都沒了,幹嘛啊,給你下個套,你就鑽。”這人說著到最後還帶了點氣呼呼的鼻音,熱氣撲在鳳的胸口,溫著暖人。
“……”
“你怎麼不說話?”君雅一個人碎碎唸了半天,終於微微仰頭問。
“……你這個人好不霸道。”鳳動了下肩膀,摟住他的腰。
“是,我霸道,我不講理,我唯獨就還有那麼點英勇全都用來喜歡你了!你偏要讓我提心吊膽地看你去闖龍潭虎穴!”君雅驟然動了,死死抱住鳳,像是誰要跟他來搶一樣,他的臉緊貼著鳳的脖頸,兩人散出的熱氣融在一起,鳳被這熱氣一衝,心都要化開了。
“小鳳……我害怕。”君雅在他懷裡胡亂拱了幾下,聽著像是哭了。
鳳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被子,摸索著給君雅蓋好了才暖乎乎地抱住他,在他耳邊緩聲道:“不怕,什麼陣勢我沒見過,等事情過去之後我還等著你許給我的那場婚宴呢。”
“放屁,”君雅在鳳的單衣上蹭了蹭眼角,佯裝發怒卻還帶著鼻音,“老子一言九鼎,才不像你。”
“好,你一言九鼎。”鳳伸手去撈君雅的手,摸到了無名指上的戒指。
君雅一把回握回去,緊緊地抓著,任是刀劈斧鑿也分不開了。
鳳上下慢慢撫著君雅的背,像是安撫著孩子入睡一樣,君雅頭埋在鳳的頸彎裡,逐漸平穩的呼吸吹在鳳裸露的面板上。
“威鳳君。”君雅忽然叫他。
“嗯?”
“我愛你。”
沒頭沒尾的一句撞進鳳心裡,在黑暗裡呆待著看向泛著黑寶石一般光澤的眼睛,鳳的胸膛一下一下漲著疼,還盪出些酸甜的漣漪,一圈圈著佔滿了整顆心。
“我愛你。”君雅似不滿意鳳這漫長的沉默,又加重著說了一遍。
“你……”鳳稍微緩了過來,強壓著語氣盡可能平靜著笑起來,“你這樣好像我要一去不復返一樣……”
“我愛你!”
君雅弓起身子,鳳急忙摟住了,又將他暴露在空氣裡的身體用被子裹住。鳳在黑暗中看著這模糊的輪廓,輕輕吹出一口氣:
“……我也愛你。”
君雅閃著光的眼眸顫了顫,身子趴了下去伏在鳳身上,聽得到鳳的心跳,他反反覆覆地念著:
“我愛你。”
君雅握著鳳的手,又絮絮叨叨唸了一會兒,實在堅持不住才睡了過去。第二天早晨鳳先醒過來,此刻天還未大亮,有些晨光照進來,映著懷裡這人仰著臉睡得很沉。
鳳埋頭看了看,實在沒忍住,嘴唇輕輕碰了碰君雅的額頭。
君雅眉頭輕微皺起來,緊接著就半睜開眼睛,睡眼朦朧地看鳳。
“對不起,把你弄醒了。”
“是我睡覺輕。”君雅支起身子,捂著後脖子晃了晃,“我去,我好像落枕了。”
“落枕了?那,那怎麼辦?”鳳也跟著坐起來,要緊著偏頭去看君雅的脖子。
君雅稍微動了一下,就不敢轉了:“哎我,小鳳,我真的落枕了,它可真會挑時候,偏偏趕上今天落枕。”
“沒,沒事吧。”鳳捏了捏君雅的脖子,君雅一把給他拍開了。
“啊疼!你試試,你看看有沒有事。”
君雅支著腦袋,保持著和剛能化成人形的小葵一個姿勢下了床。
“你去哪兒?”
“回寢宮,治脖子。”
“……”
“這倒黴日子。”
出師不利,還沒去天宮,妖貓國主就先扭了脖子。
鳳也不知道君雅回去是用什麼法子治的,去往天宮前,他的脖子又可以靈活如撥浪鼓了。
剛到天宮,兩人就被分開。鳳被文星君引著去見天帝。君雅作為賓客,帶著赤赫來到大殿,看見了青歌和法海還有一干仙官,在那裡虛與委蛇,有幾個上次拔刀相向的,還迎著笑臉同他上前說了幾句客套話。
君雅不知道這群人是怎麼做到的,幾天前還和你像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樣,今日又能對你笑臉相迎了。
我就權當你們心胸寬廣吧。
君雅一撩衣襬剛坐到席墊上,青歌穿著頂華貴的禮服,疾步走過來坐到君雅身側,君雅一愣低聲道:“你這座上賓來我這裡幹什麼?”
青歌略微埋首,一手攏過衣袖,伸出手掌,在君雅耳邊低語幾句。
君雅心裡一驚,收斂了神色:“你這訊息可靠嗎?”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混到現在的?”青歌壓著聲音,看了眼旁人,看沒人注意才急問,“靈狼沒跟你說嗎?”
“從那天之後我們就沒聯絡了。”君雅看向坐在對面的法海,釋空坐在他身後,他緊閉雙眼手捻佛珠,君雅只好收回目光,“且等小鳳的訊息,見機行事吧。”
鳳走至殿前,文星君行了個禮便離開了,鳳自己推門進去。
鳳往裡走了幾步推開裡面的那道門才看見天帝。
天帝盤坐在軟榻上,微閉著眼睛,雙手合十,新長出的右手上佈滿了黑色咒印,探進衣袖裡,右側的脖頸也漫上了淺紅色的印。
“原來心魔是件如此折磨人的事,你當年的處境,我現在也是理解一二了。”
天帝緩睜開眼睛看向鳳,不知怎的鳳忽然覺得他之前眼裡的那一點冷消失了,他面色平靜道:“你也踏進這輪迴裡了。”
“為什麼要交出帝位?你沒了帝位,萬仙不保你,會有多少人想殺你。”鳳徑直往前走,一手握著良樓的劍柄,目光晦暗不明地看著天帝。
天帝沒什麼反應,眼簾稍微一沉,雙手緩緩放了下來:“上次法海來給我解惑,我覺得他說的還是頗有道理。”
“哦?陛下孤傲一生,到頭來還是聽了別人的一句話?”鳳驀地止了步子,目光沉沉地看著天帝。
笑聲從天帝殘破的喉嚨裡滾出來,半晌才道:“誰知道呢,法海怎麼就有這本事。”
天帝緩身下床,直起腰身站起來:“當年乾元勸過我,可他只以為泰山的結界只是阻止妖的魂魄入輪迴,他寧與我為敵,寧為了扳倒我,把你和君雅折騰的不像樣子,也不肯安穩的做個妖貓國主。”
“那你知道泰山結界還應當是為了什麼?”
天帝起身下床,身體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天帝渾濁著嗓子咳了兩聲:“老了……你說什麼?”
“泰山結界到底是要做什麼的?”鳳的手慢慢從劍柄上移開了。
天帝聽他問完古怪的笑了:“我怎會知道,當年上一個天帝將泰山結界的決授予我的時候也沒告訴我到底是做什麼的……不過,它在我手裡這麼多年我也是大概知道它可不只是那麼個用處,”天帝略微做了個手勢,叫鳳跟上他,鳳遲疑了片刻還是跟上了天帝向殿內走,才走了幾步,天帝如有刀刻的聲音又沉沉響起,“只是法海沒告訴你嗎?”
“什麼意思?”鳳一愣。
“我還以為法海知道呢。”
鳳暗自揣測天帝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如今這個局面是他不曾預料到的,只揣摩天帝這句話是真心提點還是想挑撥他與法海的關係。
“你要帶我去哪兒?”
“天帝要做的事很多,但只有兩件是我現在就要告訴你的,除了泰山結界,還有一件。”天帝漸漸放緩了步子,停在一面壁畫前,回過身,剎那間無數的東西都在天帝眼中,又瞬息隱去。
他只捻了一個決,此決只有天帝知道,他身後的石壁現出數以百計的金色符咒,符咒中心映著一顆黑色的眼睛緊緊閉著,光芒散去後眼睛緩慢睜開變為紅色,石壁跟著符咒一起隱了去,藉著石壁後的燭光,鳳看到裡面臺子上有一顆黑色的石頭。
“無為石。”
鳳剛要開口,天帝突然極為隱秘地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鳳一愣,緊接著天帝幾乎難以察覺,微乎及微地對鳳搖了搖頭。
倏然之間,一股劍風從鳳身後砍了過來,鳳猛地回身,良樓上的白綾從劍身上抽開,一劍掃過去,劍風相對,爆炸的風波將整座大殿都是一震。
君雅這裡也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感,騰地站起身,整座宮殿亂作一團,青歌趁亂來到君雅身邊:“好像是威鳳君去的方向。”
青歌扯過他的胳膊,想趁亂潛進去,卻被君雅拽住了,青歌猛然回身,君雅定定站在原地,浮現出些戾氣,青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還沒看清,殿前的石柱轟然倒塌。
“靈狼。”
話音未落,靈狼手中橫著明光,逆著天光踏上石階走進大殿:
“貴國登基大殿請了這麼多賓客,可竟然不請我,這我可要挑理了。”
君雅的目光穿過靈狼和身後飛舞的塵埃,能看見一干妖兵已經和金吾衛對上,打到大殿上了。
也……太快了點。
文星君向一旁的一個仙官咬牙切齒地問:“今天守衛的武神呢?”
那仙官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瞧他那樣子也是一問三不知。
“靈,”君雅朝靈狼一搖頭,“鳳那邊還沒有訊息。”
靈狼沒管君雅,自顧向前走:“這沒訊息不就是個訊息嗎。”
文星君在他倆人來回看了一圈,惡狠狠地吐出一口氣:“好啊……好,我們本是誠意要……既然如此,也別怪我們無情。”
靈狼一甩明光,淮媚帶著一干妖兵闖進神殿,幾個神官大喝一聲率先攻了上去。靈狼起勢,嘴角扯了起來,掛起他虛偽的假笑:
“好啊。”
君雅背後已經麻了,他腦中完全沒有應對這種局面的措施:“靈,你……”
君雅剛開口,文星君已經爆開了法術場,周圍眾人捲了進去,君雅離得遠了點,遠遠的被狂風吹著沒被捲進去。
君雅還是第一次知道文官也能開這種強大的法術場,靈狼在裡面竟然沒有佔到什麼便宜,君雅仔細一看,青歌竟然在文星君的法術場裡,來回周旋,替文星君擋下幾次攻擊。
操。
君雅看到角落裡的法海,還紋絲不動的閉眼打坐唸經,在心底罵了一聲,闖向法術場。
“靈狼你冷靜點!”青歌身後顯出無數大法器,擋在兩人中間,“這次我總覺得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靈狼一刀斬過去,青歌臥槽一聲,法器一抖,躲了過去,剛才站的地方鑿出一個巨大的口子。
“你他媽腦子有屎吧!”血順著青歌的鬢角流下來,青歌徹底怒了,“好啊!打呀!老子怕你啊!”
青歌本是勸架的,結果心態一崩,一起加入了混戰。
青歌身後的法器跟不要錢一樣砸向靈狼,靈狼斬斷幾件法器,文星君幾道符咒在這個間隙一起擊向靈狼,靈狼明光一閃將符咒斬開,一個法器就在這時在靈狼頭頂炸開了。
巨大的光圈還沒罩上去,君雅喝了一聲,一個結界困住了炸開的法器,法器在結界內爆開,震碎了結界。
毫髮無損的靈狼看了一眼君雅,君雅又設下幾個結,困住暴走狀態的青歌,青歌連砸下幾個法器,君雅費了一番力氣才讓青歌不能動了。
他還一句話都沒說,回頭,文星君在靈狼的壓制下節節敗退,幾乎要撐不住了。
君雅離開青歌,飛速接連設下幾個法印,靈狼斬開幾個,一腳踏錯被困進去。
文星君癱倒下去,掙扎著抬起來上身,君雅給她壓下去了。
“君雅你也要攔我。”
“靈哥哥你先冷靜。”
靈狼眉頭微微一斂,抬手一刀,法印被斬開,君雅始料不及向後退,被刀風斬開了衣襬。
“轟!”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和接踵而來的震感,讓君雅不由得轉向震感傳來的方向。
操。
操操操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