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外的街上,由遠至近有車開過來的聲響,胡秀娟沒有注意。這裡雖然是小縣城,但是附近有駐軍,所以車來車往也不足為奇。

直到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停在小院的門口,敲門的聲音傳過來,胡秀娟才一驚。按捺住不停亂跳的心臟,從院門縫隙中往外面檢視。

一輛軍用吉普車停在小院門口,敲門的人胡秀娟恰巧還認識,是陳建國手下的一排排長黃玉祥。

莫名的鬆了一口氣,胡秀娟拉開門上的插銷。可能是連隊上有什麼緊急事務,派人到這裡來接陳建國的。

門一開啟,胡秀娟臉上浮現出熱絡的微笑,黃玉祥來給她送過東西,戰士們都管她叫胡姐。

“小黃啊,來得正好,姐正要給你們連長做飯,你也在這裡吃一口唄。”

江南的軟語溫柔,胡秀娟又長著一張令人心生憐惜的臉,凡是往這小院子裡面送過東西的戰士,都對她有很好的印象。

“一口怎麼能夠,我們可是趕了三天的路,孩子們都餓壞了!”

黃玉祥沒有搭腔,院門口卻響起一個爽朗的女聲。鳳曦曦把金瑞雲留在車上,卻開啟吉普車的後門,讓陳強和陳蓉搭著她的手借了一把力,跳了下來。

胡秀娟呆愣在原地,她離開的時候陳蓉剛過週歲,還是一個小嬰兒。但是陳強已經四歲了,七八年裡雖然長成了一個小小少年,臉上的輪廓和五官卻變化不大。

何況,到了這裡之後,她撒嬌賣痴地讓陳建國給她看了去年休探親假時照的全家福,所以不僅認識那兩個她看了無數遍的兒女,還有坐在陳建國身邊露出溫和笑容的女人——

——就是眼前這個,帶著她的一雙兒女,管她叫大姐的女人。

聽到院子裡的說話聲,陳建國從窗戶裡已經看到了院門口的黃玉祥,他也是以為部隊上有什麼事來找他,已經忘了前兩天黃玉祥被師部借去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讓他去做。

他也趕緊下炕出屋,出於各種考慮,他都不願意手下的兵和胡秀娟太過於親近。

他剛跨出堂屋的房門,就聽到了鳳曦曦那一把子平和的聲音。

驚慌之際,他忘記了堂屋出來墊起來的臺階,一個踉蹌差一點趴在兩隻手一手牽一個的鳳曦曦面前。

“哎呀,知道我辛苦了,也不用行這麼大的禮啊。”鳳曦曦笑出了聲,把兩個孩子往陳建國身邊推過去。

“不是鬧了一路想爹了嗎?這看見了反而不知道怎麼叫不成?”

看見了熟悉的人,兩個孩子恢復了一點活力。農村的孩子皮實,實際上第二天就習慣了吉普車上的搖晃,這剛才從到了陌生地方的無所適從中反應過來,兩個孩子立刻就撲到陳建國的懷裡,一聲一聲的爹爹叫得他頭都開始疼了起來。

在陳建國被陳強和陳蓉纏著的時候,黃玉祥回身到車上,把這兩天已經和他非常熟悉的金瑞雲抱了下來,遞到鳳曦曦的身邊。並且把車上娘幾個的行李一樣一樣地搬運下來。

他要往屋子裡面送過去,卻被鳳曦曦阻止了,就讓他放在小院子的門口。

“玉祥,今天這亂糟糟的就不留你了,等哪天過來,嫂子給你包餃子吃。”

“好的,嫂子,正好馮參謀長還等著我回去向他彙報呢。”黃玉祥一路上和鳳曦曦交流甚多,明白鳳曦曦在陳家並不像陳建國所說的那樣備受照顧,他們以為的正人君子連長實際上也不是很正。

他看了一眼疲於應付兩個孩子的陳建國還是依舊在呆立一邊的胡秀娟,走上半步向陳建國行了一個軍禮。

“連長,這是師部給您的驚喜,一千多公里路,三天的行程,我幸不辱命,把嫂子和孩子給您接過來了。團長說,您今晚留在家裡好好陪一陪嫂子和孩子,給您放三天假,把嫂子的入職和孩子們的入學手續辦好再歸隊。”

陳建國滿腦袋的嫂子孩子,已經聽糊塗了,又不好開口詢問,只能借抱孩子的機會點著頭,等一會再說吧。

“那我就回師部了。嫂子再見。”黃玉祥沒有再給鳳曦曦行禮,而是愛憐地摸了一下金瑞雲的小臉蛋,蹲下身子來湊到他的耳朵邊上說:“過兩天,叔叔接你去撿彈殼去。”

金瑞雲眼睛都是亮亮的,一個勁點頭,還很乖地由著黃玉祥牽著他的手,把他送到院門口。

看著吉普車消失在街道的遠處,鳳曦曦伸手關上了院門,牽著金瑞雲的手往屋子裡走進去,一邊走一邊看著還呆呆地立在院子中間的胡秀娟。

“還愣著幹什麼,把行李搬進屋子裡面,再給孩子們做點順口的東西。”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胡秀娟抬腳上前去搬執行李,走了兩個來回,才反應過來,秦鳳曦這是把她當成了保姆?

她很想把手上拿著的東西往地上一丟,但是又想起自已現在這尷尬地身份,那一股子心氣立即就卸掉了,只能忍氣吞聲把行李都拿到堂屋裡面,再捅開爐火燒火做飯。

本來只做了兩個人的飯菜,這又來了四個人,還有個半大小子陳強,很明顯不夠吃了。好在陳建國回來的時候米麵都給準備齊了,這個季節大地裡的瓜菜都下來了,院子裡臨時搭建的雜物間裡,瓜啊,菜啊,堆了不少。

在胡秀娟火燒火燎做飯的時候,鳳曦曦讓陳建國把行李都拿到屋子裡面,兩間正屋明顯東屋條件要好一些,鳳曦曦也就不客氣地把自已和金瑞雲的行李都拿到東屋來了。

炕櫃裡胡秀娟的東西,鳳曦曦挑挑揀揀,把厚實的炕被留下來,換個被單就可以用了。

至於其他的東西,鳳曦曦毫不猶豫都扔在地上,讓端飯進來的胡秀娟瞬時紅了眼睛。

“你……你怎麼能這樣!”她撲上去撿起自已的衣服雜物,這些好多都是過來以後陳建國給她添置的,她愛惜得不得了。

鳳曦曦做這些的時候,陳建國有一搭無一搭和兩個孩子隨意說著什麼,看著鳳曦曦有條不紊地整理衣物,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