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撐著臉看著窗外發呆，深橙色的雲朵大片大片地染紅天邊晚霞，夕陽只剩個尾巴親吻著地平線的輪廓。
“小雨，吃飯了。”林安叫了好幾遍，聽見沒人回應才開啟了門。
林宇這才回過神，從窗邊收回視線。
窗外的夕陽消失不見。
江瑤說得沒錯，黃浩飛確實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她們在學校的平靜生活就此打破。
每天放學後，黃浩飛就堵在學校門口不讓她們走。
江瑤低著頭，臉色蒼白如紙。
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
黃浩飛就像是條甩不掉的臭蟲，緊緊地黏在她的面板上，樂此不疲地纏著她，折磨她。
江瑤的情緒瀕臨崩潰。
每次兩人從黃浩飛的手裡逃走後，一路上她就哭得撕心裂肺。
林宇沒有辦法，只有抱著她的背不住安撫，給予她一次又一次的鼓勵。
“沒事的，我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嗚嗚嗚……”江瑤崩潰的哭聲從背後哽咽著傳來。
“對……對不起，雨兒，是我拖累了你……”
“別這樣說，你都是因為我才惹上黃浩飛的，你沒有拖累我。”
林宇緊緊地抱著她，聲音無限溫柔。
一直躲下去不是辦法，就連許亦顏也察覺到了她們的不對勁。
因為每次許亦顏放學後都不會和她們一起走，所以也不知道那天發生的事。但是謠言總是傳得很快的，許亦顏終於也忍不住找上了她。
在一次下課後，林宇剛起身準備去找江瑤，許亦的聲音就從旁邊不大不小地響起。
“林宇，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林宇轉過身，視線直直地望過來。
許亦顏臉色糾結，掙扎幾秒後放棄了。
“你和江瑤最近是在躲誰嗎？你們看上去……”
“我們看上去怎麼了？”林宇的語氣很不好，夾雜著幾絲火藥味。
最近她也被黃浩飛整得精神敏感，一聽見別人的詢問就覺得是在打著關心的幌子來向她們打探情報。
許亦顏一下子被她的話噎住。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凝視著林宇漸漸溼潤的眼角，他嘆了口氣。
“你們要是需要幫助，可以告訴我。”
聽見他這句話，林宇差點就把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因為她們躲得實在太辛苦了。
家裡她還可以瞞著，但學校本來就是個封閉的場所，任何流言蜚語都可以無孔不入地傳遍每一個角落。
她點了點頭，眼眶一陣發熱。
眨了幾下眼皮，為了不讓緊繃著的眼淚掉下。
她還是不能說出來，她不能再把無辜的許亦顏牽扯進來。
放學後，噩夢依舊還是如約降臨。
校門是必經之處，黃浩飛早就站在門口等著她們經過。
她們兩個無處可逃。
每當這時，江瑤都緊抓著她的手不放，眼眶裡盈滿了淚水。
林宇只能強打起精神，牽著她的手走出校門。
黃浩飛朝著迎面走來的她們吹了個口哨，引得周圍的混混們一陣鬨笑。
她們也試圖逃跑，可終究是跑不過那麼多條腿。
每天放學後，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她們只好認命般地拖著雙腿走向噩夢。
林宇有無數次可以選擇抽身退出的機會，畢竟黃浩飛再勇也不敢動背後有家人支撐的她。可她做不到把江瑤一個人丟下，而自已去獨自逃命。
如果連她都不站在江瑤身邊的話，那江瑤就真的沒有任何依靠了。
“林宇是吧？你說你怎麼這麼軸啊，不關你的事，你自已非要往上湊。”
說著，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別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黃浩飛又在對她放著狠話。
一遍又一遍，林宇聽得都有些麻木了。
緊挨著她的江瑤表情比她還木訥，但她的腿卻一直在發抖。
黃浩飛又把目光投向江瑤，斂了神色。
“瑤瑤，你別害怕，我只是想來和你交個朋友，沒別的意思。”
周圍響起意味深長的笑，笑聲落進林宇的耳朵裡聽著無比刺耳。
林宇想罵他們，但在看到江瑤晦暗的眼神後，又硬生生地把那些話嚥了回去。
就算罵了他們又有什麼用呢？他們依舊會陰魂不散地纏著江瑤，試圖將她拉進無盡的深淵之中，沾染上與他們身上一樣的惡臭味。
一旦成為他們的同夥，就再難脫身。
江瑤痛苦地閉上眼睛，聲音壓抑著從喉嚨裡發出來。
“黃浩飛，你放過我吧。”
“瑤瑤，你這樣說可真是傷我的心啊。”黃浩飛捂著心口不住搖頭。
他往前一步，想離江瑤更近一些。
林宇知道他又想對江瑤動手動腳，提前一步擋在江瑤的身前，不讓他靠近半分。
黃浩飛嘖了一聲，臉色臭得嚇人。
“臭丫頭，你就非得給我找不痛快嗎？”
林宇強壓著心底的恐懼，回答道:“你想幹什麼？”
“他媽的，你還真是不識抬舉啊。”
一想到全是因為這個礙眼的絆腳石，他才屢次都沒有得手。
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
黃浩飛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向林宇，林宇的臉頰立刻燒起火辣辣的刺痛感。
似乎覺得還不夠解氣，心中的邪火也是被一瞬間勾起。
接著，他飛起腳就是一頓猛踹。
周圍迅速爆發出巨大的喝彩聲、譏笑聲……
黃浩飛殺紅了眼地沉浸在這場凌駕他人之上的暴力之中。
江瑤死瞪著眼睛，雙腿像被膠水粘住了般，一步也邁不動。
眼前殘暴的場面，令她的後背一陣發冷，來自本能的恐懼令她幾欲昏倒。
江瑤往前踉蹌一步，雙腿發軟地跪倒在地。視線模糊成線，淚水從乾涸的眼眶中流出。
她無力地抽動著嘴唇，心中拉鋸著的那根線一瞬間崩斷。
她無知無覺地抬起手，往自已的臉上抽去，一下，一下……
清脆的巴掌聲不絕於耳，鑽進黃浩飛的耳朵裡，他這才猛地回神，意猶未盡地收回了腿。
林宇灰頭土臉地趴在地上，全身像是散架般地劇痛無比。她勉強地睜開一條縫，咳著嗆進嘴裡的灰，眼裡卻閃著一抹難以磨滅的光芒。
黃浩飛看見她這種不服輸的眼神，就恨不得把她剝皮抽筋。
“林宇，你跟我等著！你可真要祈禱哪天千萬別落在我手上，要不然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完，還朝林宇吐了口口水揚長而去。
林宇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雙腿險些支撐不住發軟的身體。
她踉蹌著走到江瑤的面前，跪在地上的江瑤麻木得猶如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
她的聲音壓抑得破碎，嘴裡一直念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瑤瑤，沒事了。”
江瑤好似沒有聽見，嘴裡一直重複著這三個字。
“沒事了！”
林宇的音調陡然增高，衝上去一把將她攬入懷裡，雙手緊緊地抓住她不放。
懷抱裡的江瑤眼皮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眶乾澀無比，一滴淚也流不出了。
“沒事的瑤瑤，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們會挺過去的……”
林宇把頭埋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不住哭泣，淚水滑落到她纖細的脖頸上，裸露的面板溼了大半。
江瑤虛弱地睜開眼，視線裡倒映進一大片虛無的白色。
天地之間，她們的世界裡，好似只有彼此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