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睡得好舒服啊！”楊年頂著睡得像雞窩的頭髮，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旁邊的陳讓也已經起來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抬眼往四周看了看，直到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才放心下來。
林宇正坐在草坪的不遠處，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讓很害怕看到她這副沉鬱的模樣。
“咦，恬恬呢？”楊年掃了掃周圍，並沒有看到小姑娘的身影。
聞言，陳讓立即從草坪上站了起來，凝眸快速地掃過草坪的每一個角落，可哪裡還有白恬恬的身影。
他忙朝林宇走去，腳下不停地換著步子，衣袖都被他帶出一陣風。
看到來人，林宇的心情很是複雜，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陳讓了。
“林宇，你知道白恬恬去哪裡了嗎？”
陳讓眉頭緊蹙，眼裡透著她從未見過的著急。
女孩低著頭，嘴唇抿成一條線，手指緊攥著衣角。
陳讓看在眼裡，心裡莫名湧上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沒有。”
兩個人站在草坪上，無聲地對視著。
“喂，你們在說什麼呢？”
楊年的聲音適時地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重的氣氛。
兩個人的目光一一朝他看去，只見他的手裡拿著一個手機。
“我已經和白阿姨打過電話了，恬恬已經回去了。”
聽到這話，陳讓緊繃著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林宇看著他漸漸緩和的表情，嘴角輕輕一揚又放下。
恬恬，你的哥哥一直都是愛著你的。他瞞著你們，一直沒有回家，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他與一個小偷交換了人生。
陳讓默默看著眼前低著頭的女孩，苦味在嘴裡蔓延。
林宇，你還是什麼都不願意說嗎？
哪怕只是對我說一句實話，都不願意嗎？
陳讓默默注視著女孩，思緒被回憶的風吹遠。漸漸地再也看不見自已的臉、自已的身體，他的眼裡看見的——只是一個孤獨的、無助的靈魂。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已經看不見自已的臉了，他看到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孩。
那個女孩，臉很瘦削，眼裡總是裝著悲傷的灰色。她常常一個人坐在窗邊，用手撐著臉頰，靜靜看著窗外蒼白天空中飛過的鳥，幾朵緩緩飄浮的雲。
她總是一個人走在路上，與影子相伴。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的心裡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這就是林宇。
但這不是他眼中的林宇。
他眼中的林宇是什麼樣子的呢？
女孩好像總是掉眼淚，但是又不會在有人的地方哭。她很膽小，但她也會很堅定地幫助他，不管如何撕開自已的傷口。她也會笑，嘴角上揚，臉頰露出甜甜的酒窩。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看了你這麼久了。
“林宇，”
沉默了這麼久，陳讓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了。
“這場交換，對你來說可能並不是救贖。但上天竟然給了你重來一次的機會，是不是也代表你可以擁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林宇抬起頭看向他，眼裡是無盡的悲傷。陳讓第一次被一個人的眼神燙傷。
“陳讓，這個人生並不是我的，這是你的，你還不明白嗎？”
林宇的聲音驟然加大，
“我只是一個小偷，偷了本該屬於你的人生！”
“我根本就沒有人生，沒有未來。陳讓，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求求你了。”
低到了塵埃的我，是不會開出花的。
就像她曾經一遍又一遍地懇求許亦顏不要再幫她了一樣。
當時少年的眼裡也透著像眼前人眼裡一樣的悲傷與無措。
兩個身影漸漸重疊，歷史再一次重現。
林宇眼裡透著一股深深的疲倦，身上的力氣也被一絲絲抽盡。
此時，天邊的最後一抹夕陽也消失了。
我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了，我沒有愛人的勇氣與資格。現在的我，連人生都是偷來的。
“陳讓，你不要再幫我了，我真的還不起。我會自已找到換回來的方法，讓你早日迴歸正常的生活。”
她的眼裡毫無溫度，如同一潭最深的枯井。
對視，亦是一片冰霜。
陳讓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女孩的背影越走越遠，最後進入拐角消失不見。
漆黑的眸子裡看不見半點波瀾，卻在轉身的一瞬間，心裡好似空了一般，酸澀的苦味蔓延至身體的各個角落，結成一層厚厚的冰霜。
原來，心還可以這麼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