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開門,對面的門也好巧不巧地開了。
“喲,小讓,恬恬,出去玩啊?”
燙著一頭時髦捲髮的婦人手裡提著兩袋垃圾,正準備下樓去扔。
捲髮婦人滿臉堆笑,嘴笑得都咧到了耳根。
“是啊,何阿姨。”白恬恬禮貌地同她打了個招呼 。
林宇站在原地很是尷尬,聲音含糊地問了個好 。
陳讓一看到來人,周身就散發著冷氣。
“啊!”婦人拍了拍她的手,一驚一乍地衝門裡喊:
“佑佑,你看看人家小讓還知道出門去玩,你就知道窩在家裡打遊戲!”
隨後,婦人的話音一轉。
“小讓,帶佑佑一起出門玩會兒唄。你們不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屋裡的人打斷。
“媽!”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再一次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林宇的臉上驟然沒了血色。
她的心猛然沉入了水底,整個人就像跌進了一片漆黑的海里。睜開眼睛,看不見一點光亮,聲音被大片大片的海水隔絕、淹沒。
好難受……
不能呼吸了……
“陳讓!聽得見嗎……”
“讓哥!你怎麼了?”
“哥哥!”
“這孩子咋回事啊?不願意就不願意唄……”婦人在身後喊著,臉拉得老長。
等反應過來時,林宇已經離開了那裡,腿腳毫無知覺地走到了樓下。
全身上下都是冷的,唯有手心……傳來一點溫度。
林宇頭暈眼花地睜開了眼,視線一片模糊。
她臉色蒼白,嘴唇顫抖,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沒事吧?”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如往常那麼冷淡,夾雜著幾分急切。
林宇用力按了按額頭,強壓住心底的恐懼,才勉強穩住了自已發抖的身體。
她搖了搖頭,勉強睜開了眼。
“讓哥,你怎麼了啊?剛才一直叫你都不說話。”楊年著急地搭上她的肩。
“哥哥,是不是何家那個臭小子欺負你了,我替你去收拾他!”白恬恬一臉義憤填膺地喊道,說完轉身就要往回走。
“姑奶奶,你可別去添亂了。”楊年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我、我沒事。就是剛剛有點不舒服。”林宇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眼裡毫無溫度。
“讓哥,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勉強自已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楊年拍了拍自已的胸脯,語氣很是堅定。
“你們先走吧,我扶陳讓回去。”
楊年還想再說什麼,白恬恬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就拉著他往門外拖。
直到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陳讓才把林宇扶到了一個無人的地方。
池塘裡的景物很是蕭瑟,幾片荷葉奄奄一息地耷拉著腦袋,水底有幾尾魚兒游來游去,動作很是緩慢。
陳讓看了一會,就收回了目光。
兩個人沉默地坐在池塘邊,一句話也沒有說。
林宇知道陳讓想問什麼,但他卻什麼也沒說,他在等她自已開口。
有些傷痛,一說出口,一回憶,便已經是鮮血淋漓了。
如果她不想說,陳讓也不會逼她說的。只要她願意,她可以一直都不說出來。
我竟然……還能擁有選擇的權利嗎?
心裡泛起一陣酸楚,眼睛也痛得睜不開。
陳讓,你一點都不冷。
林宇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了好幾次,可喉嚨裡卻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聲音。
她好想哭啊,可這是陳讓的身體,她不能再哭了,太丟臉了。本來自已已經夠糟糕了,不能讓陳讓也變成像她一樣脆弱的人。
“林宇,你想哭就哭吧,不用在意那麼多。如果你不想讓我看見,我可以離開。”
陳讓的聲音還是如往常一樣冷,但仔細聽卻有一絲失落。
“林宇,我走了。”
陳讓起身。
“陳、陳讓……對不起。”女孩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風一吹就會散了。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陳讓停下了腳步,頓了頓,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
他的聲音緩緩夾雜著風傳來,很溫柔。
“無論你的性格是什麼樣子,這都是你自已特有的一部分。不管你有沒有與我交換人生,都不要為了別人而改變自已,甚至壓抑那個真實的自已。”
林宇的眼裡含著淚水,眼睛酸澀不堪。
“林宇,現在的你就很好,不要再道歉了。”
“陳讓……”
“謝謝你。”
“我想告訴你一句話,可以嗎?”
陳讓抬起漆黑眼眸,深深地凝望著她,臉上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你說。”
她擦了擦泛紅的眼眶,然後看向他,眼神很是認真。
“陳讓,你真的很好,你一點都不冷。”
女孩的眼裡閃著淚光。
少年的瞳孔微微睜大,眼裡是無法掩飾的震驚。
池塘裡咕咚咕咚地冒著水泡,魚兒在水裡吐著泡泡。
天空傳來幾聲鳥叫,空曠又嘹亮,少年心中的冰雪開始消融。
他的心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