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容淵的一番震懾,很多人都放下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們心中難言,這就是他們的命啊。
待所有人都離開大帳之後,容淵頹然失力地坐在椅子上。
他疲憊地必須閉上眼睛,“來人,把大皇子叫來。”
“諾。”
很快容銓便到了,看著容淵如今的模樣,容銓眼中滿是擔憂。
他自幼便知道父王心氣高,如今這副局面不知他能否接受的了。
“來了?”容淵抬眼看了他一眼。
“坐。”
“謝父皇。”容銓落座。
“知道朕今日找你來所為何事嗎?”
“兒臣不知。”
容銓隱約有些猜測,但他不想往那個方面去想。
“父皇,我們還有機會的,如果我們去跟……”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容淵打斷了,“一會兒朕會派一支隊伍護送你回兗州。
回去之後帶著你母后和你妻子孩子離開吧。”
“父王!”容銓雙目赤紅,身為人子,他怎麼能這麼做。
“兒臣這個時候怎麼能夠退縮呢,兒臣要和父王共進退。”
容淵沒有糾正他的叫法,而是向他招了招手,“來。”
容銓膝行到容淵身前,“父王~”
容淵嘆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頭,“此戰我們勝率不大,為父必須得為我們這一支容氏保留下一絲血脈。
你懂嗎?”
事到如今,容淵不得不承認自己走了一步錯棋。
倉促起兵,手下無強將,盡數弱兵就算了,志氣士氣更是早就喪失殆盡。
付武帶來的人明明比他們的少,那威力巨大的炸彈更是隻在第一戰出現過。
可就這樣,他們還是沒有打過他。
少有的幾場平手,也沒有傷害掉他們分毫。
更甚者還激發他計程車氣。
他們這邊是越打越頹靡,人家那邊是越打越高漲。
這讓他們如何贏。
“父王同兒臣一起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起兵之前容銓才剛剛知道父王多年來的謀劃。
他一早就不贊同起兵謀逆,只是父王那個時候壓根聽不進去他說的話。
容淵搖了搖頭,但沒有像上次那般激動。
“你不懂。”容淵遙遙地看著長安的方向。
“這王位本來就該是屬於朕的,本王不過是想要把屬於朕的東西拿回來而已。
對朕來說,這就是朕活著的宿命,如果敗了,朕也無悔。”
容淵眼神冷冰冰的,這本就是一場豪賭,贏則生,敗者死。
“可是,父王!”容銓還想再說什麼。
但是被容淵伸手打斷。
“好了,不說了,你回去收拾收拾,馬上就走,後路朕都已經為你安排好了,去吧。”
容淵說完之後就閉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說的樣子。
容銓張張嘴,眼眶溼潤,深深地看了容淵一眼,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容銓走後,容淵睜開眼睛,面對著的仍舊是長安的方向。
他的目光幽幽,似乎穿越時空,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很多年前,那個時候他還是大皇子的時候。
父皇子嗣稀薄,只有他和容洲兩個成年兒子,所以最初他們之間的關係還不錯。
因為只有兩個兒子,所以父皇在他和容洲培養的事情上很是上心。
他自幼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因為他身為長兄的原因,對容洲也是異常友愛。
他生性好強,從不容許自己有任何不足,眼睛裡想來揉不得任何沙子。
容洲性子就要弱一些,對待人事物也更為仁善。
所以比起容洲,最初父皇更喜自己一些。
帝王的心有時候難猜,但有時候也挺好猜的。
不僅僅是容淵看出了先帝的心思,朝中的文武百官也猜到了一二。
於是,容淵就更加嚴格的要求自己。
雖然他不是太子,但他以為太子之位早晚會是他的。
至於容洲,他那時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一無強大母族,二無朝臣支援,最重要的是不如自己得父皇喜歡。
可能他也有自知之明吧,從來不曾顯露過自己對那個位置的覬覦之意。
他也就樂得做個好兄長。
但是!
容淵的眼神陡然變暗,他想起了那個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夜晚。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除夕,皇宮內大宴群臣。
自己則是意氣風發地跟在父皇身邊。
居高臨下地看著大殿上的文武百官觥籌交錯。
在那一個他感受到了權利帶來的至高無上。
他至今都還記得他當時的感受,好像世界都匍匐在了自己的腳下。
興致上來,他也喝了很多酒,具體喝了多少他也不記得了。
他喝的斷了片。
再清醒的時候就聽見了耳邊哭哭滴滴地聲音。
他皺著眉揉著太陽穴剛做起來,就聽見了憤怒的開門聲。
他剛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一臉怒氣衝衝的父皇,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父皇就一巴掌打了過來。
“你這個逆子!”
一旁伺候的宮人見陛下被氣的滿臉通紅,忙上前扶住他,“陛下息怒。”
容淵來不及反應,趕忙跪下告罪,“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兒臣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啊。”
“你不知道!你這個逆子,你還敢說你不知道!”
皇帝說著又用力地踹了他一腳,直接把他踹翻在床上。
他這才注意到一旁縮在床腳的女人,她雙眼通紅,髮絲凌亂,緊緊地用被子裹著自己。
但裸露在外的細長脖頸上佈滿了青紫的吻痕,一副慘遭凌虐樣子。
容淵本來還有些醉意的大腦倏地一下子清醒了,他一臉震驚地看著那女人。
她好像是父皇最近十分寵愛的龐婕妤,她怎麼會在這裡,自己又怎麼會在這裡!
父皇的怒火和訓斥再加上現在這幅局面,他已經隱約猜測到了些什麼。
他來不及細想,直接翻身下床,跪倒在地上。
“父皇明察,兒臣是被人陷害的,兒臣是被人陷害的。”
他知道此刻絕對不能承認自己有錯。
“你是被人陷害的!”皇帝冷笑一聲,冰冷的目光盯著跪在地上的容淵。
“龐婕妤,你來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容淵跪在地上,冷汗早已爬上了額頭,他使勁回想,卻半點兒記憶也無。
他感覺到事情有異,卻因為事情發生的太急,實在是想不起來到底哪裡不對勁。
龐婕妤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身體抖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
本來無神的眼神陡然間紅了,她裹緊被子,淚水劃過臉頰,她一臉恨恨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容淵。
聲音裡帶著哭腔和恨意,“陛下要為臣妾做主啊,剛才皇后娘娘在後殿款待我等。
臣妾不勝酒力就想來偏殿歇息一下。
結果,結果……”
龐婕妤嗚咽幾聲,“結果臣妾剛躺下,一身酒氣的大皇子就進來了。
臣妾聽見聲音,忙起身,待見到是大皇子,本來還以為他只是誤闖進來的。
但沒想到臣妾都已經表明自己的身份了,他居然還不離去。
還,還……”
“還什麼!你說!”皇帝喘著粗氣,顯然是被這一幕給氣的不輕。
“還強迫臣妾。”
龐婕妤說完之後就嗚嗚嗚地哭個不同。
“父皇明察,兒臣是被冤枉的,兒臣是被冤枉的啊!”
但皇帝已經不想聽他說話了,“來人,立刻送大皇子出宮,沒朕的旨意,不許他離開大皇子府半步。”
容淵還想再說什麼,但侍衛已經進來拉他了,他也不想局面太難看,只好順從地跟他們下去了。
但容淵沒想到自己這一走就被貶兗州,無緣帝位,成為了一個笑話懷王。
懷王,懷王,父皇是要自己懷著罪孽還是懷著感恩,容淵不願去想。
事情發生的匆忙緊促,他也來不及細想,等到到了兗州,他沉迷了一段時間。
然後才發現除夕那日事情中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自己怎麼可能醉酒醉的什麼都不記得,如果自己真的醉成了那個樣子,又怎麼可能會和那個龐婕妤有什麼事。
如果沒有的話,那龐婕妤又怎會是那個樣子。
這肯定是針對他的陰謀,因為除夕事件,自己被貶兗州,與皇位無緣,這其中最大的贏家就是容洲。
他不相信這件事情裡邊沒有他的手筆,肯定是因為他嫉妒自己,為了皇位出手暗害自己。
想到這裡之後,他心中的煩悶一消而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腔的恨意。
事情已經發生,甚至已經過去,那龐婕妤也早已悄無聲息地死在了宮中,一切線索都已經消失。
他知道即使自己告訴父皇,父皇也不會相信自己。
於是接下來的幾年他一直在暗中調查容洲,可惜容洲太過謹慎,自己竟沒有抓到他一丁點兒的把柄。
後來,父皇駕崩,容洲繼位,他知道大勢已去,但他不甘心,這皇位本該是他的。
都是容洲這個小人,是他陷害自己,不然父皇是不會放棄自己的,都是他的錯。
自己是不會放棄的,有朝一日他一定會重回長安,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這些年來,都是這個年念頭支援著他走下來的,所以,如今哪怕前途一片黯淡,他也不會有絲毫退卻之意。
過去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但也從未過去,容洲,他欠自己一個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