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夜,七慕悠悠轉醒,渾身上下的疼痛和窗邊透過的日光的刺眼,讓她的嘴角微微抽搐。

今天怎麼比昨天還疼……

七慕眨著眼睛,欲哭無淚的躺在床上誹謗著。

她也只剩一雙眼睛,動了不痛。

“慕兒醒了,咋樣了?疼不疼呀?”

楊麗麗紅著眼眶,推門而入,打了一盆水,放在床腳下,毛巾入水,擰了擰,又擰了擰,輕輕擦著七慕的臉和拉起袖子褲管、裸露在外的肌膚,關心哽咽的道。

“不……疼。”

七慕原來想對著她這個便宜娘笑笑的,不料,一笑就扯到了臉上的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話都有點說不來。

這一疼,七慕的心瞬時有點慌慌的,她記起來了,昨天下午因為抓兔子,她摔下那個小懸崖的過程中,臉,好像被什麼颳了一下……

這是破相了嗎?

七慕的喉中有點苦澀,一雙眸子突然間暗淡不少。

她不是極其看重容貌之人,但她也是個女子,沒有哪個女子願意破相的。

瞧著女兒的樣子,楊麗麗強顏歡笑,急忙開口道:

“慕兒啊……方大夫說了,好好養著,不能碰水,會好的,鎮上的小醫館有賣去疤的膏子,娘給你們做好午飯後,就去一趟,給你買來……”

“娘,沒事的…”

家裡沒錢,別花在這個上。

“方大夫說了,你應該是爬山的時候,摔了一下,才滾得渾身的傷,再加上人又太累了,才會昏倒,還好是骨頭沒有斷,人也沒啥大礙,左右疼個幾天,只是身上肯定是多少要留點疤了,這以後咋辦啊……”

“還有你的臉,到底是咋了,咋會有那麼深的口子,真是作孽啊……”

“你餓了吧,看我這說些啥呢,林大嬸是個熱心腸的,給家裡送來了幾個雞蛋,娘合著米煮了,還在鍋裡呢,娘這就去給你端來,好好補補…”

楊麗麗絮絮叨叨的說著,不給七慕開口的機會,瞧著自己女兒臉上那猙獰的一條血紅口子,她鼻頭一酸,低頭垂淚,用袖子快速的抹了一把臉,藉口便要出去了。

七慕躺在床上,望著楊麗麗抱著水盆出去的單薄背影,微微一笑,嘴角一扯疼得她再一次齜牙咧嘴,心裡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高興。

許是,這樣被關懷,太溫暖了吧,這是她前世從未得到過的。

為了這個家拼命,還是很值得的。

只是,她這個便宜娘,從進門到出門,都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她還真是有些頭疼,她還有好些事想問呢。

她的那些絞股藍怎麼樣了,暈倒之後,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那些,可是用她臉上這道疤痕換來的,重要得很……

她記得,整個牛莊就一個赤腳大夫,還是多年前迷了路,走到牛莊,被李家強留下來的,李家不是好說話的人家,娘沒錢沒勢,是怎麼把大夫請來的?

不會是,找了李氏和李之晴吧?前者還好些,左右被打罵一頓,婆媳關係自古以來就是難題。後者,唉……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便宜娘這個純良的性子,哪裡鬥得過?

看這天色,娘估計為了照顧她,沒去地裡,張春草那邊,也不知積了多少刻薄話等著娘呢。

這個葉家的其他人,估計也是一樣的吧,家裡的日子該難過了。

光吃飯,不幹活,他們怎麼可能容得下?更何況,拖著她這個拖累,居然還要請病看醫,村子裡誰有個病痛,哪個不是能熬就熬著的,都沒那些個錢。

還有妹妹,原本是打算今天早上去接的,可她現在自己都管不好自己,怎麼接?

思索著家裡的困境,七慕雙眼閉合,面色漸漸平靜。

左右目前也就這樣了,還能怎麼樣?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門“咯吱”一聲,楊麗麗端著一碗雞蛋米羹進來了。

“慕兒,娘餵你吃點,你昨晚就沒吃,這加了雞蛋,營養著,吃了身體好。”

“恩。”

七慕應了一聲,挪動著身體想要自己爬起來,疼痛讓她眉頭緊蹙。

“你別動,我來,小心點。”

楊麗麗見狀,放下碗,忙道。

……

七慕靠著枕頭,蓋著被子,舒舒服服的坐在床上,楊麗麗坐在床邊,端著碗,低頭對著勺中的羹,輕輕吹了又吹,才小心的餵給七慕,七慕一口口的吃著,嘴裡沒啥味道,心裡卻一點一點泛著甜。

陽光照到楊麗麗的臉龐,柔和的美麗,她眼角的魚尾紋,又平添幾分母性的光輝,眼底的關懷備至深入七慕的心田。

在七慕的抗議下,楊麗麗堅持餵了七慕吃了雞蛋米羹後,對著七慕柔柔一笑,道:

“慕兒,娘去主屋做事,等你爹和陽陽回來,我也就差不多回來了,你好好待著別動。”

“恩。”

七慕乖巧的點頭應到。

就算不下地,也要去主屋是嗎?哪裡這麼容易有好日子過?

楊麗麗見七慕應了,便轉身出門去,眼看著要關門了,又反覆叮囑道:

“你採回來的那些草,娘都給你收著呢,你不要擔心,千萬別動。”

“還有,午飯也不要你做,你只管休息就好,娘回來再做。”

“接妹妹的事,你也別操心,娘下午就去接,家裡現在養得活了,沒道理一直放在楊、孃家。”

……

又說了許些話,楊麗麗才走了。

七慕扭頭看向窗外,沉思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