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我跟蛋蛋說了下是什麼情況,說完後問蛋蛋要不要一起去?

蛋蛋撇撇嘴說:“要是這事兒的話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陪你了,這種局你帶朋友去肯定不合適,這人挺有意思,幹嘛不趕著放假請?是怕你吃的太盡興把他吃窮了?”

我說:“不是,人家說是清明時正好工作忙,所以沒空。”

蛋蛋問道:“清明工作忙…啥工作內容啊?不會是帶女下屬去參加展會什麼的吧?”

“你特麼煩不煩?”我罵了一句說道:“說不定是賣紙人紙馬的呢,別廢話了,快,跟我一起找小孩兒。”

“找小孩兒…這話怎麼聽著有點慎的慌…”

抱怨歸抱怨,蛋蛋還是跟我一起找了起來。

就是再小的小孩,想藏起來也是需要一定空間的,所以可找的地方其實並不多,床底下衣櫥裡,廚房櫃子等等,再就沒啥了。

我在這些地方翻找時,蛋蛋分別找了筷子筒,洗菜池下水口,平板和平板殼的縫隙等地。

最終他在找完冰箱後,拎出一瓶冰鎮飲料往椅子上一坐,開始思考起了人生。

和我預想的一樣,一圈找下來,我也一點收穫都沒有。

無奈之下,我也拎出一瓶飲料,坐到了蛋蛋旁邊。

瞎聊一陣,眼看將近中午,蛋蛋說:“走吧,吃點東西去,正好陪我把車送去修車店。”

我說:“你自己去吧,我想一個人…”

“來之前我都問過大夫了,就你現在這個症狀,絕對不能讓你一個人待著,你得在朋友的陪伴下多曬曬太陽,走了。”

蛋蛋說完,上手就要抓我。

我趕忙叫停他,先把那隻破布熊又放回原位,這才在蛋蛋別有深意的眼神中,和他一起出了門。

一離開小區,蛋蛋便直奔他的車檢查起了破損情況,而我卻看向了另一處。

有個穿著保潔制服的老大爺正在打掃衛生。

大爺側對著我,身形消瘦佝僂,膚色很黑,眼神黯淡,看起來和其他我見過的無數保潔大爺沒什麼差別。

但原本插在牆上的那片菜刀,正和一堆垃圾一起,靜靜的躺在大爺手中的簸箕裡。

牆面上,原本插著菜刀的位置,現在只剩下了一條殘縫。

這菜刀是這大爺拔出來的?不能吧?他要有這力氣何必幹保潔呢?上工地偷鋼筋不比這來錢快?

“井哥,走了!”

蛋蛋忽然衝我喊了一句,我答應一聲,走到蛋蛋身旁,蛋蛋問道:“你擱那兒瞅啥呢?”

我說:“人家好像是在幫咱清理戰場,要不咱幫幫忙?”

蛋蛋看向那邊地面說:“這還有啥可幫的?”

確實,地上已經很乾淨了。

“行吧,那咱走吧。”

我跟著蛋蛋坐進車裡,他很順利的發動了汽車,看來這車確實比王總那小破車抗造。

在車上,我和蛋蛋又聊了許多,重點聊的還是影片裡那隻小手。

直到把車送進修理廠,對於那隻小手的來歷,我倆總算達成了一些共識。

我倆都覺得,那應該是一個頑皮鄰居小孩的手。

房東說過,這房子是她四年前買的,買完裝修完就一直閒置著,這期間她沒往外出租過,自己也沒住過,甚至基本沒來看過,更沒對這房子進行過任何改動。

換句話說,四年間,這房子一直保持原樣,什麼都沒變,門鎖自然也沒換過。

四年時間太長了,要是有熊孩子有心的話,很有可能會把這座彷彿無主的房子當成‘他’或者‘他們’的秘密基地。

是的,我和蛋蛋都覺得,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能夠隨意進出這房子的,也許不止一個小孩。

至於他們如何進出,那就太簡單了。

這房子的鎖是最普通的鎖,鑰匙也是最普通的鋸齒型鑰匙,這種鑰匙很容易仿造,這種鎖也很容易被破解。

面對這種鎖,有時根本不需要任何專業技術,只要拿著一定數量的同款鑰匙挨個試,往往就能試到一把好使的。

之後,這房子就屬於這一個或幾個熊孩子了,直到我住進來。

對於熊孩子來說,他們不會因為我掏了房租,合理合法的住了進來,就認為這裡在租期內就是我的地盤,以後不屬於他們了。

他們反倒會把我當成入侵者,但我是個成年人,不好對付,所以他們雖然還會出入他們的秘密基地,但會盡量避開我。

至於那兩根雞腿,對於連別人的房子都能當成自己房子的熊孩子來說,他們肯定不會考慮這兩根雞腿是誰買的,視線範圍內的,就是他們的。

這就是整件事情的真相。

其實說到這裡,我和蛋蛋都明白,我倆這推理還有很多無法自圓其說的部分,但因為我倆都想不出更合理的真相,所以暫時只能先這麼認為。

汽車送到修理店,我和蛋蛋打車找了家飯店吃午飯。

吃飯的過程中,我倆商量了半天關於下午的活動安排,最終做出個違背祖宗的決定:我倆決定上班去。

剛失戀的我並沒有什麼心情去吃喝玩樂,而蛋蛋始終堅持,今天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

再加上我晚上還有個飯局在等著,下午就算去玩兒也玩兒不痛快,所以乾脆回去上班。

說不定我能把失戀的痛苦轉化成工作的動力,一不小心出兩個大單呢。

雖然我說我並沒有多痛苦,可蛋蛋並不信,他還勸我說,就算為了出單,也必須痛苦。

吃過午飯回到公司,上完一下午班,我深刻感覺,上班比失戀可痛苦多了…

下班後,我按約定獨自去赴李老太太兒子的宴。

其實我心裡是有些犯嘀咕的,因為我覺得李老太這兒子可能不太地道。

就拿讓我和李老太認識的那件事來說吧,當時我只以為,要麼李老太壓根沒孩子,要麼就是她的孩子不在本地,不然沒理由讓一個老太太親自去做這些事。

沒想到的是,她不光有兒子,而且兒子就在附近,這種情況下,兒子還讓親媽親自去為那些瑣事操勞,甚至那天還差點被人欺負了,這不是一個合格兒子該有的表現。

當我帶著這份偏見抵達約定地點時,頓時偏見更重了。

這是一家半室外的燒烤店,比路邊攤稍微高階一點點,店裡兩排方桌,空間不大;店門口旁邊有個半封閉式的燒烤間,有個燒烤師傅正在裡面忙活;店外馬路邊擺著兩排馬紮子加矮方桌,屬於城管來了就必須馬上收起來那種。

雖說這種店的燒烤往往很地道,但即使是我,如果因為什麼事要很正式的請客感謝對方的話,也肯定不會選這種規格。

當然,要是和對方成了特別鐵的哥們,那這種店反倒會成為我們聚餐的第一選擇。

也許是李老太的這位兒子,經濟方面不是很寬裕?

此刻已經到晚飯時間了,但是店裡店外都沒客人,挺冷清。

站在店門口,我按約定好的撥通了對方電話。

不得不說,說是被請客,但我卻這麼自己找上門,這感覺多少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尷尬。

電話剛一撥通,燒烤間裡就響起一陣手機鈴聲,緊接著一箇中年漢子就從裡面探出身來,舉著手裡還在響的手機衝我熱情的問道:“是井月老弟吧?”

我結束通話電話,那漢子手裡的手機立刻不響了,於是我便衝他點點頭說:“是我,您就是…安寧哥?”

“是我是我…”漢子一指飯店裡面豪爽的說:“你隨便找地方坐,我給咱哥倆烤點串,爐子離不開人,我馬上就好哈!”

說完,漢子又衝店裡喊道:“小東!給你井月哥拿瓶喝的!”

喊完,漢子又衝我咧嘴一笑,閃身回了燒烤間。

一個目測十六七歲的清瘦白淨少年從飯店裡走了出來,他微笑著衝我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只是很禮貌的示意讓我進屋。

在靠近吧檯的一張桌子前讓我落座後,少年走到吧檯旁的飲料櫃旁,開啟櫃門,衝我露出個詢問的眼神,依舊什麼都沒說。

我看懂了少年簡單的眼神,連忙說道:“不用不用,來點白開水就成。”

少年又露出個加深詢問的眼神,我忙又強調了一遍,少年這才點點頭,給我倒了一杯水,又衝我禮貌一笑,便獨自坐進了吧檯裡。

一連串安靜的互動過後,我莫名覺得,這少年不是不愛說話,他…很有可能是不能說話。

這種猜測讓我不好意思過多打擾他,還好,少年身上有股很特別的溫暖感,即使相互完全不交流,和他單獨共處一室,也沒讓我覺得尷尬。

手機刷了沒多大會兒,門口便響起了安寧豪放的聲音:“不好意思啊老弟,久等了,來,這是我親手烤的,可一定得嚐嚐,小東,剩下的你來烤吧,我陪你井月哥聊會兒。”

少年起身,安靜的走出了飯店。

“老弟,喝酒吧?扎啤?”

扎啤配燒烤,是濱海城的夜間標配,所以我也沒客氣,點了點頭。

安寧說了聲“好嘞”,三兩分鐘工夫,就端著滿滿兩紮杯啤酒回到了桌前,我趕忙起身相迎,他又拿了兩個酒杯,在我誠惶誠恐的客氣下,非得親手給我倒上一杯,這才安心落座。

“快,趁熱嚐嚐,不瞞你說老弟,我這人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對烤串的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哈哈。”

安寧指著桌上的烤肉說了一句。

我拿起一串烤肉嚐了一口,由衷的讚歎道:“嗯,味道是真不錯,跟我以前吃過的還都不太一樣,安寧哥是專業學過嗎?”

安寧答道:“嗐,說不上專業,以前在外面瞎混時認識了一位…算是廚藝高人吧,教了我這麼一手,說有一天可以靠這個混飯吃,多個手藝多個活路唄,我就學了,沒想到現在還真靠這手藝討上生活了,哈哈,老弟別嫌這小店破,選在這兒謝你,主要是帶你認認門,這算咱自己家的店,往後饞烤肉了就上這兒來,安寧哥管夠!”

“這是您開的店啊?”

我總算明白他為啥把請客地點定在這兒了。

安寧有點謙虛的說:“不是,我也就是個打工的,不過我是這店裡的‘大師傅’,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大師傅啊?”我恭維道:“難怪您手藝這麼好。”

大師傅,就是主廚。

“哈哈…”安寧爽朗一笑,又給我介紹了幾句店裡的情況,忽然話鋒一轉說:“對了老弟,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碰見我媽的吧,她這人挺…在我面前有時挺強勢的,有些話寧肯對外人說也不對我這個兒子說,我就光聽她說你上門幫了她,別的都沒提,搞得我還挺納悶的,你們總不能是走在大街上,我媽就拉住你讓你幫她弄路由器吧?”

聽安寧這麼問,我瞬間又想起了今天見面前對他的偏見。

唉,你媽有事寧可對外人說都不對你說,肯定是對你不夠信任唄。

再看你這店的位置,距離平安里那邊也不算太遠,你媽遇到事竟然寧肯自己解決都不找你,看來估計是你平時對你媽關心的不夠,她才不想指望你的。

想到這裡,我本著給他提提醒,讓他以後多關心關心他媽的目的,把那天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其中重點跟他說了他媽被欺負的部分,同時瘋狂暗示他,如果是他這種中年壯漢去幫他媽操作這件事,那個潑婦店員肯定不敢是那種態度。

等我說完,安寧愣神許久,忽然一笑說:“合著,那天我媽還讓人給欺負了?”

“也不算是欺負吧…”我有點擔心自己剛才話說重了,於是又試著挽回道:“那種店那種店員都那個德行,也不是說有意欺負誰,就是不敬業,對,不敬業。”

恰在此時,小東端著一盤新的燒烤走了過來,安寧忽然說:“小東,你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不用來上班了,幫我去辦點事。”

小東點點頭,轉身再次回了燒烤間。

安寧舉杯道:“謝了兄弟,今天算是謝你幫我媽修路由器,你幫我媽免受欺負的事,改天我再單獨謝過。”

我連忙端起杯說:“不是,安寧哥,我不是這意思,您謝我有這一頓就足夠了,我也沒幹啥…”

唉,這大哥理解成我在‘挾恩圖報’了嗎?可千萬別啊。

我剛想再解釋解釋,安寧卻彷彿對這話題已經沒了興趣,他飲完杯中酒說道:“不說這個了,老弟,這麼說你住的離我媽家挺近的?”

我說:“是啊,就平安里…”

“平安里?”

聽到這小區的名字,安寧的反應挺正常,看起來只是有點好奇,完全不像他媽當初聽到我說這小區時的反應。

我繼續說道:“是啊,說起來當初我跟您母親說起我住的地方時,她的的反應還挺有意思的,好像…好像…”

我有些說不上來,還好安寧接嘴道:“好像平安里是什麼奇怪地方似的?”

我點點頭,勉強同意了安寧的話。

安寧笑道:“嗐,我媽這人就這樣,她對那小區的感情跟一般人不一樣,畢竟…畢竟她從小就在那附近長大,對了,你知道平安里以前是什麼地方嗎?”

我反問道:“以前?以前不是大海嗎?這片地區不是填海造出來的新大陸嗎?”

“填海造出來的?這誰告訴你的?”安寧有些哭笑不得的問了一句。

我再次反問道:“不是嗎?我看網上都這麼說的。”

安寧搖搖頭說:“不是,平安里不是填海造出來的,那裡…以前是個監獄,很古老的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