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考志願

謝藜聞聲抬頭，面前站著一個男生。

他的個子很高，身形比例完美，穿著黑色長褲的雙腿筆直，把刺目的陽光擋了個嚴嚴實實，正好把蹲著的少女納進了身前那片陰影裡。

只是他的神色疏離，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會關心路人的熱心市民。

謝藜只看了一眼，說了句“沒事”，又重新把頭埋進臂彎。

她沒打算尋求幫助，胃病是老毛病了，她自己清楚。

陣痛來得快去得也快，蹲一會兒就沒事了。

前提是不要有人來煩她。

那個男生沒再多說，識趣地走了。

又過了幾分鐘，那惱人的疼痛總算不見了。

謝藜重新站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沒注意踢到了一個東西。

她垂頭看去，剛剛她蹲著的地方旁邊有一個紙袋。

紙袋上貼著淡藍色的便箋，上面的行楷落筆恣意又張揚：“吃點東西吧。”

紙袋裡是一個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謝藜扯下便箋，眯了眯眼，微涼的眼底沒什麼情緒。

“這字真夠高調的。”

……

沿江路東江邊的街道是宜市客流量最大的地方。

拐角處的一家酒吧還沒到開業時間，實木門上掛著一道“暫停營業”的牌子，謝絕了來往的客人。

店內吧檯前方坐著一個形容清秀的男生，一副溫馴的長相，眉眼間充滿柔和，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銀框眼鏡。

他無聊地趴在吧檯上，像是在等什麼人。

直到門被人推開，發出一聲悶響，紀星澤聞聲回頭。

木門帶起的微風吹動了那人額前細碎的黑髮，一雙妖冶黑眸如瑪瑙般，映出星星點點的光亮。

他穿著一身黑，手腕上的銀色錶帶在日光下閃爍著，帶著凜冽的傲氣，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紀星澤望向來人空空如也的雙手，心裡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鉞爺，我的三明治呢？””

池鉞斂著眉，語調慵懶：“路上碰見一隻走丟的小貓，就給她了。”

紀星澤那副溫潤的表情難得出現裂縫，心都要碎了。

他難以置信地反問：“……那可是我苦苦等了半個月的神戶牛肉三明治，那家店的限量口味！！你就拿去喂流浪貓了？”

紀星澤好像第一天認識池鉞似的，狐疑地看著他。

這還是那個翻手作雲覆手雨的池鉞？有這麼好心？

聽起來比伏地魔扶老太太過馬路還要驚悚。

池鉞腦海裡又閃過剛剛的一幕。

少女從臂彎裡抬起頭，眼尾綴著一顆小小的淚痣，襯得那雙桃花眼平添幾分妖冶蠱惑的意味。

他也不知道怎麼的，鬼使神差地就把東西留給她了。

池鉞隨手拿了一杯吧檯上的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

“等回了京市，我帶你吃更好的。”

池鉞敷衍地說了一句。

……

謝藜走進謝家前院，張姨正好抱著一籃剛洗完的衣服走出來。

沒有其他人在，張姨就跟沒看到謝藜似的，一仰頭，鼻孔朝天地走了。

大概是看到柳蕙對謝藜的態度也沒有預想中久別重逢的熱情，張姨對她的厭惡就更有底氣了。

謝藜也不在意，她在各種場合被圍觀慣了，偶爾被當成空氣也挺享受的。

走進客廳，才發現謝家四口人已經到齊了。

謝芊正攬著柳蕙的胳膊不知道說著什麼有趣的事，柳蕙臉上還帶著笑，謝藜一出現，笑意就散了。

其餘幾個人順著柳蕙的目光看向玄關處。

那裡站著一個身長玉立的少女，身形有些清瘦。

謝芊的目光落在謝藜的臉上，停頓了一會兒才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睛。

可是僵硬的嘴角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謝霽嶼的表情也有一瞬的怔愣。

而坐在沙發最左側的那個男人看到謝藜，一開口就是質問。

“謝藜，你跑哪去了？招呼都不打，知不知道這會讓家裡人擔心？”

謝藜記憶裡的謝承彥還停留在十五年前，實在無法和眼前這個中年發福的男人聯絡在一起。

不過謝承彥有一點倒是沒變，就是一如既往的爹味很重。

謝藜懨懨地抬了抬眼皮，不置可否：“別突然管我，不太習慣。”

謝承彥噎了一下。

謝承彥回來的路上，早就聽柳蕙抱怨了一通，說這個二女兒散漫得不像樣。

把鄉下人的惡劣秉性學了個十成十。

他當時還安慰柳蕙，直到剛剛第一眼見到謝藜的時候，還有一瞬間的怔愣。

光就這副令人驚豔的容貌來說，和其他人家的千金相比，無疑是姣姣者。

謝芊長得像柳蕙，也漂亮，但遠遠算不上一枝獨秀。

可是謝藜……

不過謝承彥如今親眼看到謝藜這副輕慢冷淡的樣子，和柳蕙描述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內心湧起了巨大的失望，長得再好看又如何？這副品性就能把各家的少爺嚇得退避三舍了。

謝承彥小幅度搖了搖頭。

“你也別怪爸媽晚了一年才接你回來。去年芊芊剛上高三，正是最關鍵的時候，我和你媽也是慎重考慮了一番，才做了這個決定。”

謝承彥臉上已經明晃晃寫著虛偽兩個大字了，他卻還在粉飾他那顆偏頗的心。

謝藜偏頭看著他，忽然一笑。

那笑容乍看無害，甚至稱得上可愛。

可是隻要和她對視上一眼，就知道那不過是假象。

“還好你沒說是為了我好。”否則昨晚吃的酸湯麵都要吐出來了。

面對謝芊毫不收斂的壞脾氣，謝芊差點控制不住笑出聲來。

原本還擔心爸媽會因為這些年虧錢謝藜而感到愧疚，從而加倍的寵愛她、補償她，甚至可能忽視自己。

可如今看謝藜的表現，只會讓爸媽更討厭她，甚至後悔接她回家。

沒等謝承彥說話，謝芊搶先一步站起來說道：“姐姐，你如果有氣就衝我來吧，都怪我……”

柳蕙一把拉住謝芊，阻止她繼續再說下去。

她絕不允許任何人讓她的寶貝女兒受委屈。

這可是被她寵在心尖上長大的小公主，明明有任性驕矜的資本，可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讓人心疼。

“謝藜，你差不多得了。我們把你送到鄉下也是迫不得已，再說了，這十幾年也從沒少了你吃穿用度吧？你不要得寸進尺。”

柳蕙說完，感覺頭又開始隱隱作痛，食指輕揉著太陽穴。

謝芊立馬湊過去幫柳蕙按摩：“媽，你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

謝藜倚在通往二樓的樓梯扶手上，一條腿微微曲起，姿態看起來輕鬆又隨意。

她周圍好像有一個無形的結界，將自己置身於這場無聊的喧鬧之外。

謝承彥在外忙了一天，實在疲於應付家裡這些瑣事，他有意打個圓場。

“算了算了，過去的事都不要提了。”謝承彥轉移了話題，“謝藜，沒記錯的話，你也是今年高考吧，高考成績怎麼樣？志願報了哪所大學？”

話雖這麼問，謝承彥卻沒抱什麼希望。

那個小鄉村裡倒是有一所中學，但是教育資源和師資水平有多差，可想而知。

“嗯，隨便報了一個。”謝藜的語氣輕飄飄的，斂著一雙漆黑的眸，一臉的無所謂。

彷彿在談論的不是報志願，而是報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