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緩慢移動的氣球已經飄到了葉彤面前,在離她約有幾米時,氣球突然加速,直直衝著她撞了過來。

葉彤連忙躲避。

離得近了,她甚至能聽到氣球下方被腐蝕的土地上發出“滋滋”聲。

如果被這玩意觸碰到了,葉彤甚至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場。

雖然這氣球速度快,可畢竟比較輕,攻擊偶爾也受風的影響,風一吹,那氣球小人搖晃著,瘋了似的與她玩著追逐遊戲,直到葉彤餘光一掃,看到機旁惡狠狠盯著自己的小女孩。

她眼前一亮,一個翻滾躲過氣球的追擊,順勢朝著機那邊爬去。

那小女孩似乎被這人的腦回路鎮住了,呆呆地站在那裡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腳腕已被一雙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於是在小女孩眼裡,那個本該困死在幻境中的女人,此刻披頭散髮,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抓著自己的腳腕,嘴角咧開一個森然的笑,狠狠一拽,將小女孩拋向那個氣球。

小女孩:……

怎麼感覺她更像個鬼呢?

在空中時女孩才反應過來,眼見著面前的氣球小人越來越近,她尖叫一聲,隨意一抬手,那氣球應聲而碎,在空中“啪”的一聲炸成了血花,濃稠、腥臭的強酸,在空中迸濺開來!

葉彤則趁著這段時間大口喘著氣,一邊四處觀望。

瘋女人已經消失了,詭譎的遊樂場裡到處都是陳舊的血跡,只有旋轉木馬前的那一灘血是鮮紅的,彷彿剛流淌上去沒多久。

種種跡象都表明,那個瘋女人已經落在了自己一直尋找的女兒小雅手裡,且沒什麼好下場。

氣球小人血花迸射,似乎濺到了那個小女孩,也就是瘋女人嘴裡的雅雅。

她再次發出一聲尖叫,淒厲得幾乎要撕裂遊樂場凝滯的空氣。

那聲尖叫並非完全出於驚嚇,更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灼傷時發出的痛楚嘶鳴。

氣球小人炸裂的血花,如同濃稠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酸液,精準地濺射在小雅裸露的面板和那身破舊的小裙子上。

“滋啦——!”

一陣刺鼻的白煙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腐蝕聲猛地升起。

小雅被濺到的面板瞬間變得焦黑、潰爛。

“啊啊啊——!你!你竟敢!”她稚嫩的聲音因極致的痛苦和暴怒而扭曲變形。

她猛地扭頭,那雙原本只是怨氣沉沉的眼睛,此刻徹底被瘋狂的血紅佔據,死死鎖定了剛剛喘息的葉彤。

那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挫骨揚灰。

葉彤心中一沉。

前後兩個奇怪的生物夾擊,她能做的也只是借刀殺人,對付一個總比對付兩個為好。

小雅身上被腐蝕的地方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極其不自然的速度蠕動著、癒合著。

沒有時間了!

葉彤目光如電,再次掃過死寂的遊樂場。

旋轉木馬前那灘刺目的新鮮血跡像一盞警示燈,瘋女人消失了,她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鑑。

“嘻嘻…嘻嘻嘻……”小雅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聲音忽遠忽近,飄忽不定。

她小小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模糊、閃爍,如同接觸不良的影像。

她不再像之前對付瘋女人那樣直衝過來,而是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態,忽左忽右地在地面上快速滑行,帶起陣陣陰風,目標直指葉彤

葉彤全身緊繃,腎上腺素狂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利用旋轉木馬的底座、廢棄的售票亭作為掩體,狼狽地躲避著小雅神出鬼沒的追擊,一邊大腦飛速運轉。

硬拼?絕無勝算。

自己已經沒有了特殊能力,小雅展現的力量又遠超瘋女人。

逃跑?遊樂場似乎被無形的力量封鎖,如同一個巨大的捕獸籠,哪怕是瘋女人帶她去了鬼屋,那邊也沒什麼能逃跑的線索——

等等,瘋女人?

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間照亮了葉彤混亂的思緒!

從她剛才的反應看來,這個小雅也是有神智的,為何會枉顧母女之情,對瘋女人痛下殺手?

再加上瘋女人那時癲狂的、反覆唸叨的愧疚……

“等等!”葉彤猛地一蹲,躲過小雅從背後陰影中探出的、指甲變得漆黑尖利的小手,那手帶起的陰風颳得她後頸生疼。

葉彤背靠著一根冰冷的金屬燈柱,朝著那再次閃爍出現在不遠處的血紅身影大喊,聲音因為急促的喘息而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小雅!我知道你恨她!”

追擊的身影驟然一頓。

小雅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葉彤,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連遊樂園背景那若有若無的、詭異的童謠音樂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葉彤甚至能感覺到那股鎖定自己的怨毒目光變得更加冰冷、更加集中,如同實質的冰錐。

葉彤心臟狂跳,她知道自己在賭,賭這個猜測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她深吸一口氣,迎著那能凍結靈魂的目光,用盡力氣喊道:“你難道不想跟我講講她如何害你的嗎?”

有衝突,就會有陣營。

葉彤這是在賭,賭這個小女孩涉世未深,一旦有人偏向自己,會將事情一股腦都說了,企圖從別人的看法中獲得安慰。

空氣徹底死寂。

只有葉彤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咚咚,咚咚。”

血腥味在自己嗓子裡蔓延,她強打起精神,仰頭看著她。

小雅懸浮在離地幾寸的空中,周身瀰漫的黑氣翻湧不定。

時間彷彿被拉長。

葉彤背靠著冰冷的燈柱,汗水浸透了後背。

“你……知道什麼?”小雅的聲音變了,不再是孩童的尖利,而是帶著一種砂礫摩擦般的嘶啞,每一個字是擠出來,充滿了壓抑了不知多久的恨意。

賭對了!

她賭的就是這恨意滔天背後的傾訴欲。

一個被至親傷害、囚禁於此的靈魂,怎麼可能沒有滿腔的冤屈要訴?

她需要聽眾,需要有人站在她這邊,需要有人承認她的痛苦和怨恨是正當的。

“我看到了!”葉彤立刻抓住這轉瞬即逝的開口,聲音因為急促和用力而微微顫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共情”,“她雖然在尋找你,但她又怕你。”

這話更是勾動了女孩的情緒。

“啊——!!!”小雅捂著頭,猛地爆發出一聲淒厲到極致的尖嘯,比氣球爆炸時的慘叫更加刺耳,更加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