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碗味道奇特的餛飩

位於寺廟西邊有一排矮房子，不似寺院其他房子那般裝飾精美，倒像是普通民居般樸實無華。

此處一般鮮少有修行的僧人入內，除了時不時來打牙祭的朝顏和法空。

王大娘提著菜籃來到廚房，卻見屋內一片狼藉，檯面亂七八糟，罪魁禍首一頭白粉鋪面。

王大娘眉頭緊皺，心中焦灼萬分，這些小沙彌，就會糟踐糧食。

“哎呀，誰讓你在廚房胡來的，看我不去住持那告你狀，讓他好好收拾你。”王大娘邊說邊將手上的菜籃放到一旁。

那人轉頭看到王大娘，如獲救世主般驚喜。

“王大娘，是我，曇曜。”

王大娘湊近左看右看，不怪王大娘認不出來，實在是曇曜臉上各處都是麵粉，如何認得出來。

“曇曜小師傅，你回來了？”

曇曜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昨日日暮時到的。”

“回來好，去看過曇諦了吧？”

曇曜點點頭，“已經看過了，聽聞王大娘前些日子每日照顧曇諦，多謝。”

這聲道謝將王大娘整的不好意思起來，“我也喜歡曇諦那孩子，何須道謝。你這是？”

曇曜用小臂擦擦額頭，面色有些窘迫。

“師弟說想吃餛飩，我就想著給師弟做一些。哪知做了一個時辰，連麵皮也沒做好。”（注：南北朝時期將餃子叫做餛飩。）

看著曇曜的模樣，王大娘笑得很是慈愛。

“我來吧，我知道曇諦愛吃何種。”

“不若您在一旁指導我做吧，我想為師弟做些事情。”曇曜拒絕了王大娘的提議。

王大娘遲疑片刻，終是點點頭。

“也好。”

屋外陽光大好，屋內不時傳來王大娘的聲音：

“這水再加一點，用點力揉麵團，再加一點白麵，再揉麵團...把它切碎，加點鹽巴，誒，就像這樣，合在一起，好了。”

法空老遠就聞到廚房傳來一陣香味，心中大喜，莫非師兄又來做好吃的了？

一想到這，法空抬腿就跑進廚房，卻見廚房內兩人皆不是他想的人。

“曇曜師兄，你回來了？”法空咧著腮幫子問。

“法空師弟。”曇曜忙著照看鍋內的餛飩，笑著對法空點點頭後，立刻收回視線。

法空湊近鍋邊，就是這陣香味。

“曇曜師兄，這是你煮的餛飩嗎？”

曇曜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認，“是。”

法空嚥下口水，“師兄，你做這麼多，怕是一個人吃不完吧？要不...”

還不待曇曜回應，王大娘先開了口，“法空，你平時總吃曇諦給你做的吃食，怎麼今日連曇諦的也要搶？”

“啊？”法空張大嘴巴，“這是曇曜師兄做給曇諦師兄的？”

見兩人都不回答，法空也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連連補充，“既是曇諦師兄的，我也不好和他搶食。曇曜師兄，你就當沒聽見。”

曇曜笑笑，對著法空說，“我今日特意多做了些，稍後可勻一些給你。”

法空喜不自勝，“多謝師兄。”

曇曜小心翼翼的將鍋內的餛飩裝入碗中，拿著食盒先一步回住處。

走在路上，曇曜耳邊忽然想起那句‘你平時總吃曇諦給你做的吃食’，莫名之間，曇曜心中又有了股不適感，卻也不知為何。

另一邊，法空對著面前的餛飩摩拳擦掌，几几欲試。

總算等到涼了些，匆匆將一枚放入口中。

將將入口，法空面色驟變，這餛飩給曇諦師兄吃，怕不是要被嫌棄，味道怎麼這般奇怪。

法空看向一旁的王大娘，“大娘，你剛剛為何不吃？”

王大娘輕笑幾聲，“我怎麼能和你們搶食。”

看曇曜做食時生疏的模樣，王大娘就知道得慎重食用。

曇曜這孩子對曇諦也並非無心，只是在這寺院中，曇曜這般身份，曇諦的真心怕是得不到回應。

那日，王大娘幫著給曇諦換衣服，竟發現了曇諦的女兒身，將王大娘嚇得不輕。

這可是寺院！她一個女娃娃怎的在這生活了一年有餘。

王大娘怕寺院中的人發現，是以曇諦醒來之前，她都親自為曇諦擦洗。後來得知曇諦悲苦的身世，便一直幫曇諦隱瞞下來。

只是，畢竟是個女娃娃，以後怕是瞞不住。

她剛剛向曇曜打探，得知曇曜要將曇諦帶去天梯山，走了也好，身邊有曇曜，比一個人在這寺院安全。

朝顏正坐在院中的石凳曬太陽，院落中的樹已光禿禿，西北的冬天，連只鳥兒都看不見。

今晚就是除夕夜，父母去世後，家中就只剩她一人。即便如此，除夕夜要吃餃子早就深深刻在她的習慣裡。

去歲此時，是她唯一沒有吃的一次。

“師弟，你看我給你帶來什麼？”曇曜舉著食盒從院外走進來。

朝顏眉眼彎彎，想站起身走到曇曜身邊，一下沒站穩，差點摔倒在地。真是沒用，這麼久了，行走還是有些不方便。

曇曜連忙走過來，擔憂的問：“沒事吧？”

朝顏笑著搖搖頭，“沒事，沒站穩而已。快讓我看看師兄帶了什麼。”

隨著食盒開啟，一碗水餃出現在朝顏的面前。

朝顏甚是欣喜，“這...師兄是從何而來？”

曇曜臉上泛起紅暈，“我做的，你快嚐嚐。”

不過是自己早起時隨口的一句話，曇曜竟然真給自己找來，還是他親手做的，朝顏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這次落崖後，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寺院眾人對自己的關照。

王大娘幫著隱瞞了自己的女兒身，法空每日都來給自己逗樂，僧乾雖愛與自己鬥嘴，但也找來各種草藥補品。還有其他人，他們都以自己的方式幫助自己，大家為何對自己這般好。

“啪嗒~啪嗒~”兩滴淚從朝顏的臉龐落下。

見朝顏哭了，曇曜一下手足無措，“師弟哭什麼？可是我做了什麼錯事？”

朝顏笑著搖搖頭，輕輕擦去淚痕，“沒有，師兄對我極好，我這是感動的落淚。”

曇曜揪著的心一下放鬆，“那你快嚐嚐這餛飩，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朝顏點點頭，端起餛飩往嘴裡送上一顆，這味道...看著曇曜期盼的眼神，朝顏實在不忍心傷害他幼小的心靈，笑著說，“好吃，師兄手藝真不錯。”

曇曜害羞的解釋，“幸有王大娘在一旁指點，單靠我是萬萬做不出的。我聽王大娘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時常隨她一起種菜，在廚房搗騰各自吃食？”

朝顏不以為意的點點頭，“是啊，法空的鼻子可厲害了，一聞到香味就會跑過來。”

空氣一時有些安靜，朝顏吞了口口水，悄悄抬頭偷看曇曜的表情，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神有些冰冷。

朝顏連忙解釋，“我總是嘗試新的做法，所以法空好幾次被我害的拉肚子。”

聽到這，曇曜的表情才稍稍恢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