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不復趾高氣昂。
立馬在眼前這個在皇帝面前很有臉面的大太監面前換了張臉，已經笑得和顏悅色，如若不是貞嬪杵在這過分礙眼，怕是立即要塞些金銀細軟過去。
可當紅太監又怎麼可能吃她這一套。
給誰辦事，到底是心裡清楚的。
哪怕良妃娘娘有意解釋，“這場風波就只是個誤會，我與貞嬪妹妹說笑而已”，這事也沒有辦法這麼輕易帶過了。
高公公捏了蘭花指，提著尖細的嗓音反問，“是嗎？”
貞嬪毅然決然地再度站在了良妃的對立面，她一五一十地吐露，“事情可非良妃姐姐說得這麼簡單。”
良妃徹底怒了。
放在以往，就算是貞嬪那段令宮中人心惶惶的日子裡，貞嬪也是小心翼翼，從不敢逾越半分，更別提當面得罪人了。可今天的貞嬪有所不同，像是溫順而又乖巧的小鳥，突然一夕之間露出了爪牙。
“貞嬪，你休要張口亂說話，這裡是儲秀宮，”良妃反咬一口，“且不說你自己言行如何，可你身後還站著我們剛進宮的姐妹，我們姐妹理應作她們的表率，而非信口雌黃，搬弄是非。”
貞嬪的眼底滿是無辜，卻在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否認。
眾秀女也都看在眼裡，分明是良妃娘娘蓄意挑事，要來找她們這群秀女的差錯，說不定在此之前還做了什麼不乾淨的手腳，而貞嬪有意袒護她們；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來了，良妃反而倒打一耙，說自己是來當表率的，貞嬪最愛搬弄是非。
良妃簡直是顛倒黑白，罔顧人倫。
大多秀女都在為自己替她們出頭的貞嬪惴惴不安，但秦顏兮知道，她們的擔憂必將是多餘的。
這事都已經牽動皇帝身邊的高公公了，那皇帝還會遠麼？
女主光環在。
萬千佛光加身。
果不其然，在貞嬪無力反駁的下一刻，那一道明黃色的眼眸裡盛著睥睨天下的男人終於出現了，只不過並沒有從他眼底看見那種身為男主的強烈的擔憂，興許是這樣的小事太過司空見慣，以至於皇帝沒必要為此而不安。
這位九五至尊的黑澤深處，令人如何都捉摸不透。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顏兮不再試圖從皇帝身上看出更多偏愛的端倪，她隨著大部隊的人一起跪拜，最後又隨之起身。
“怎麼一回事？”
良妃作為高位妃嬪趕緊先說話，“皇上，是這樣的，今兒幾個儲秀宮的秀女起晚了，臣妾心繫皇上，自然也就心繫這群剛進宮的秀女，臣妾的雲瀾殿離這兒的路並不算遠，便急匆匆趕來觀望一二……”
沒等良妃斷斷續續地講完，帝王有幾分不耐，“換個人說。”
貞嬪這下終於能開口，經歷了剛剛這一出，她也反應過來了，或許是皇帝的到來出其不意，又讓她眉宇之間多了一絲女兒家的嬌羞神態，“陛下，臣妾路過儲秀宮，恰巧聽聞良妃姐姐正在教訓這群剛進宮的秀女，臣妾不過覺得事出有因，秀女們並非是故意晚起的——”
貞嬪好心地補充道，“就算真晚起了，也不值得良妃姐姐這樣動怒，傷了大家和氣！”
皇帝看似也並沒有完全偏向貞嬪，他抬起眼皮，眸光深處依舊深不可測。
皇帝搬動了下拇指上的玉石，視線又慢慢收回，冷聲道，“所以，這群秀女們到底是晚起了還是沒晚起？”
撇開兩個女人的各執一詞，皇帝的關注點放在了這回事上。
他對良妃和貞嬪所說的似乎完全一點也不感興趣，一切都嚴苛地按照宮規去走罷了。
皇帝表現得是那樣不近人情。
所以，眾秀女自然也知曉，今天這事就算是皇帝來了，貞嬪也未必能夠保全她們，受罰一事變得無可厚非。
她們不得不硬著頭皮承認，“晚起了。”
要讓辜瑤將她自己在方嬤嬤和良妃娘娘面前的話當著皇帝的面再說一遍，這事幾乎變得不可能了。
皇帝天生上位者的壓迫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個時候，貞嬪在所有人無望之際，不負所托，“皇上，臣妾覺得事有蹊蹺，秀女們一個兩個晚起，這也說得過去，哪有各個都貪睡的道理？”
“你是說有人下了藥？”
“臣妾不敢，”貞嬪低下眉眼，“只不過斗膽猜測。”
良妃立馬急得跳腳，將話講得如此直白，“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乾脆直接說是本宮下了藥，今兒清早趕過來，想要來個甕中捉鱉！”
她說完這些喪氣話，卻又立馬在皇帝面前替自己辯駁，“臣妾再怎麼愚蠢不堪，也犯不著這麼做的？”
“貞嬪你這樣講，可是有什麼證據！？”
秦顏兮只覺得眼前的良妃蠢得可笑，她以為沒有證據就是洗脫罪責，重獲清白了？
一開始，她這樣一位身處高位的妃嬪就不應該參與到這麼低階的鬥爭當中去。
顧臻臻小臉煞白，“良妃姐姐，臣妾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見不慣剛入宮的妹妹們受累，想要替她們討個面子。”
而眼下，貞嬪越是退讓，良妃就顯得越咄咄逼人。
但有一點，良妃拿捏得很準確，那就是此事根本沒有證據，要讓她原形畢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好心來照看秀女們，想要教導她們規矩，並無惡意。
皇帝似乎也不願意為了這麼點破事多作停留，新進的原本因為受罰膽戰心驚的秀女們，幾分注意力也幾乎被皇帝所吸引走，不得不承認，帝王看似無情，這雙眼眸卻長得蠱惑人心。
她們差不多也接受了這結果。
秦顏兮見就連辜瑤也有所動搖了，她不得不親自站在這位的身側，拉扯了下她的袖口，然後目光瞥向了她們昨夜沒喝完的茶水。
幾個茶碗的擺設一如昨夜，紋絲未動，安靜地倚靠在茶盅身邊。
辜瑤終於從惶恐不安的情緒中走脫，像是受到了引導，她再度吭聲道：
“良妃娘娘，您說了這麼久，肯定口渴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