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雙眼睛始終環繞在自己身上,她們所想要得到的莫過於一個結果,只有自己的懲治才能使她們如願以償。
如果只是單純由淑妃一個人挑起這場事端,那麼她或許還可以勉力一試,畢竟自己和淑妃的關係,不可能變好了。
她要讓她死,還如何一時更改心態,轉而變得歡喜起自己來?
可是,還有賢妃。
雖然不清楚賢妃娘娘為什麼一夜之間如此厭惡自己,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去做,但秦顏兮不由細思。
此罪不遭。
或許會有更大的陷阱等候著自己。
但顯然,包括皇后褚雅禮在內,無人敢信後宮真的妃嬪敢承認自己欲圖勾引皇帝的決心,且承認得如此直白。
“臣妾並非有意如此,確實入了長信宮後幾番後悔,那裡曾是六國舊人居住之地,近些年破敗不堪——”
秦顏兮娓娓道來,憤懣之餘,淚水翻湧,卻不損其絕色容顏,幾分欲說還休的淚水,總讓人聯想起並未深入後宮,尋常人家大小姐閨怨的模樣。
“而且終日見不到皇上,想著皇上有一日去隔壁寒雨殿到訪,總該來臣妾宮門轉轉的,可皇上壓根兒就想不起臣妾。”
本來多次想要發言卻沒有說話權利的趙才人總算等到了說話的機會,她可不管皇后與各位娘娘的身份,不管不顧地冷笑了一聲。
見縫插針地來了句:“我就知道秦顏兮你眼饞寒雨殿的恩寵!”
“於是想方設法想回離皇上近些的地方,”秦顏兮對躍躍欲試的丑角趙宣兒不聞不問,繼而淡定自若拂拭早已風乾的兩滴淚水,“這不,就好不容易撞見了皇上,死皮賴臉地跟著去了養心殿。”
不過,秦顏兮也並非完完全全地示弱,她之所以將真話反說,全然捏造了這些有辱這個時代女人名節的謊話,為的可不是縱容淑妃的秉性。
就算步入她既知的絕境,她也不忘冷不防提醒:“不過,臣妾為何屢次造訪養心殿而不是別處,想必天底下沒有人比淑妃娘娘您更清楚了?”
淑妃盛怒之下,卻沒有再發話。
讓林薇安然不動的周筠如此刻卻在好姐妹秦顏兮承認以後輕聲細語地說了話:“皇后娘娘,後宮的姐妹誰不想為自己謀一條更好的出路,兮美人也並不例外,卻只不過比後宮姐妹更敢說而已。”
在她的推波助瀾下,她宮中的主位妃嬪德妃也沒有置身事外:
“皇后娘娘,臣妾看不如寬恕了兮美人,她說話誠然,說得也不過是後宮姐妹們的心聲。”
“要是能讓皇上青眼相看,誰又不願費些心力 ,攔在皇上座輦的行徑路上?”
“她不過是新人,急功近利些,”德妃髮髻間沒有一絲多餘的點綴,甚至比許多低位的妃嬪更節儉樸素許多,她出面求情道,“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淑妃:“德妃你說得倒是輕鬆,要是後宮人人效仿,還不知道我們大夏的後宮要亂成怎樣一鍋粥呢?”
明明在此之前,因為行為大跌眼鏡,眾所周知最愛走歪門邪道的人是淑妃。
誰也不知道她怎麼會有膽子說這些的。
但淑妃幾乎陷入瘋狂,好像憑藉著發生在秦顏兮身上這一錯處無法施展的話,她說不定會當場鬧事。
最後這牽扯六宮人心的定論依照由皇后來下。
“德妃,此事本宮原先也想按你說的照做,畢竟大家情同姐妹,兮美人才剛入宮,不懂得一些規矩也是正常不過的。”
“但細細想來,淑妃今日說的話也有幾分在理的。”
“要是不施懲戒,或許會引起後宮姐妹的效仿,惹得皇上心生厭煩,生了徹底冷落後宮的諸多姐妹的心思,這不值當。”
皇后娘娘權衡再三,倒也沒有治秦顏兮為無罪:“既然兮美人如此迫切想要離開原定的居所,那本宮便罰她一年內不準擅自更換宮殿,以儆效尤。”
“淑妃,你意下如何?”
“皇后娘娘倒是垂憐新進宮的妹妹,”淑妃全然不將皇后先前的安排放在眼底,疾言厲色道,“不過要臣妾來說,不如直接仗二十,從未央宮拖回長信殿去,也好給後宮姐妹們提個醒,免得日日各個擠破腦袋,皇上身邊的蒼蠅數不過來。”
辜瑤知道淑妃的可怕,也想不到她會出如此下作的法子。
“淑妃娘娘,您這麼做,恐怕是要直接毀了兮美人啊?”
林薇瞠目結舌:“也不知道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要叫人如此羞辱一個剛進宮的美人?”
周筠如低聲細語地溫吞道:“淑妃娘娘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吧?”
淑妃一一讓徐嬪記下這幾個小賤蹄子的新面孔,冷笑了一聲道:“你們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要替自己的好姐妹說情,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再說,說不定是皇后娘娘自己想要懲戒兮美人,可是終究其是皇后,才借我之口說出來呢?”
德妃及時出言制止:“你閉嘴,皇后豈是你可以隨便議論的?”
卻被淑妃當著眾多妃嬪的面兒嘲諷道:“德妃,你可真是皇后養大的忠心耿耿的一條狗啊。”
淑妃在公開場合如此侮辱名義上上的自家宗室的妹妹,皇后無法坐視不理:“淑妃,你的法子太過偏激,很容易造成後宮人心渙散;再者,本宮想要頒佈什麼,還不需要藉由旁人之口說出——”
“沒什麼事的話,本宮便去小憩了,諸位妹妹喝完這盞茶,再散吧。”
淑妃妖冶明豔挑起的眉卻在新人的襯托下,顯得十足的平庸,秦顏兮幾乎用不了任何蠱惑人心的珠光,卻已然更勝一籌。
這才是最惹人嫉恨的地方——
今日她以為可以治得了這位賤人,誰知,慣會講這些場面話的皇后卻看似公正,實則想保全眼前的賤人。
既能為自己博得一個名聲,未來說不定又能利用其來對付自己。
淑妃明白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可她和徐嬪還沒有思量好對付下回針對秦氏的應對之策,前朝的訊息便如約傳來;她在王府那時家人與她都是王爺的家生子,之後皇上登基,他們家被提拔為皇帝近侍的也不在少數,所以就算她的家世低微,前朝打探些訊息總是敏捷的。
她萬萬沒想過,皇上竟然為了這個賤人,敢對著激憤的群臣發難,直接承認了是他找的秦顏兮。
而她生平還不曾得到皇帝如此的維護呢。
以前,在王府的時候她好不容易從通房丫鬟一步一步爬上去,爭到了庶妃的位置,一路上皇帝的庇佑或許偶然存在過,但絕大多數的時候要靠她自己擠破頭皮。這一路上並不好走,她沒有可以撐腰的母族,沒有顯赫的家世,她受了多少冷眼和委屈。
可旁人說她狐媚惑主那會,還是王爺的皇帝置若罔聞。
原先她以為皇上是沒有這顆心的,後來她才恍然明白,原來皇帝是有的,只是從來也沒有給過自己而已。
她以為,只要經過足夠漫長的等待和煎熬,總有一日皇上會知曉自己的心和那群攀附著他的女人的不同,明白她真心的寶貴。
一切化為如夢如幻的泡影。
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