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敢抗旨!”
“還敢在光天化日下忤逆朕的旨意!!!”
高海寅一路上已經瞧見這萬歲爺心情不好了,但能讓素來自持的皇帝惱怒至此,他就知道未來那位長信殿的兮美人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都怪那兮美人不知天高地厚!活該她去冷宮!”
高公公就如同朝堂上那些舊儒穿鑿附會過去的禮法,他附會上皇帝的意思,並且為此愈發憤憤不平:“要是在這深宮裡頭大半年見不著皇上,可有她好日子過的!”
會看臉色的高公公此時當然陪同著皇上一起怒罵著。
“你說,分明是她昨日主動來撩撥朕的,怎麼到了那群女人面前膽怯得跟個小雞似的,”皇帝因為人生當中第一次被女人的拒絕而顯得無所適從,更是難以接受女人兩日之內的巨大變化,“是怕別人吃了她不成?”
可贏汜偏偏記性並不算差,“她分明連朕也是不怕的。”
贏汜後知後覺地想起,原先秦顏兮也不是單純來找自己的,她之所以送上門來,為的還是對淑妃對她的針對找個相對安全的去處,一來二去,她便瞄上了他的養心殿;而昨日之局一旦解開,並非死路一條,自己這位皇帝也就毫無利用價值可言了,她自然而然選擇拋棄了他。
如此一來,皇帝更是怒不可遏。
“給朕查得怎麼樣了?”
高海寅唯命是從地講起了淑妃犯下的惡行:“聽說昨日儲秀宮的偏殿那裡確實出現過外男的身影……”
“淑妃怕不是瘋了?”皇帝難以想象女人心狠手辣的程度,“想著給別人勾結外男的名號,直接亂棍打死?”
不過這麼說來,秦顏兮昨夜的做法又情有可原了。
皇帝替她尋找著所謂的藉口:“或許,昨日經歷了那樣的兇險,她有所懼怕,不願意再靠近朕,生怕陷入後宮的紛爭當中,也不是無法理解的。”
高公公殷勤地順著皇帝的口風說道:“是啊,昨兒個瞧著兮美人跟丟了魂似的,怕是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走近皇上您了,被那小人嫉妒的滋味可不好受。”
“朕說什麼你都附和著朕的話?”
贏汜發覺身邊人在自己面前無論何種情況,都依附著他的意思,說得言之鑿鑿。
“高海寅,你還說自己不是當奸佞的料嗎!?”
高公公立馬跪拜著同皇帝請罪道:“奴才錯了,請皇上您責罰。”
“算了,朕無心理你。”
那個女人都會親自找上自己,會是什麼膽小如鼠輩的人嗎?
根本就是看不上他的寵愛,而自己為了顏面而做出的分析判斷,明明不堪一擊,高海寅也是為了吹捧著自己才把這樣的話說得頭頭是道。
“隨她吧。”
可真要記住一個女人是相當困難的,忘記對於贏汜來說也同樣如此,他從小就被立為皇太孫,陪著始祖爺爺巡視四海,以為自己胸懷足夠寬廣,卻還是為眼前嚴詞拒絕自己的女人而大動肝火。
……
“聽說皇上回宮後大動肝火。”
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綠藥一邊給皇后娘娘捏著頭皮,一邊不忘報備道:“說來那兮美人可還真是個厲害的角色,皇帝為她如此惱怒,想必是極為在意的。”
“娘娘,我們要不要多留一個心眼?”
“不足為懼,”端莊的皇后此時說話異常的漫不經心,撥動著發縫間冰冷的珠翠,“不過是個有幾分姿色的玩物而已。”
綠藥討巧似的拼命地點著頭:“是啊,娘娘您才是皇上唯一的皇后。”
鏡中女人的頭髮終於鬆鬆垮垮地垂落在肩頭,目光頓時收斂起暗處不為人知的犀利,重新變得和藹可親起來,仁慈地注視著未央宮的雕花欄杆。
她再度評價起秦顏兮來,“不過,她也算聰明,知道應該去找誰才能脫困。”
皇后鮮少誇讚旁人,這令服侍皇后的綠藥都有幾分意外,只見皇后休憩的空隙間,德妃娘娘匆匆忙忙地來到未央宮。
不過,皇后似是早有預料,為此,四面牡丹色屏風已經豎起,而宮人們也紛紛被屏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您可知道了昨日淑妃之手段?”
聽著原本初入宮時怯生生的聲音,此時卻分明恨毒了淑妃。
德妃明面上是皇后寧家宗室送來陪姐姐的堂妹,實際上的身份卻是皇后娘娘寧知羨的庶妹,是父親和家中同房丫鬟所生。只不過父親那通房雖貌美,卻處處順從著主母的意思,說讓她將孩子過繼給宗室姻親,便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要。
或許是看在那通房丫鬟一片真心的份上,見女兒久未生子的皇后母親自作主張地替這位庶妹換了一重身份,送到自己身為皇后的女兒身邊來。
如今這通房丫鬟的女兒便也如同她那卑微的母親一致,留在皇后的身邊,做低伏小。
德妃處處內斂低調,不願參與紛爭,唯獨對淑妃恨之入骨。
只因她剛入宮那會就正值淑妃得寵,勢頭如日中天,有幾次難得的皇帝留宿時刻,總被這女人狡詐地請走。
德妃苦不堪言,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卻在蓮花池邊散步時被人猛然推入池塘深處,也是經此事,她這一輩子都不能有身孕了,她連自己卑賤出身的母親都不如,餘生再也沒有了盼頭,就算皇帝因此給了她“德妃”的名分,她也深知皇帝不過是愧疚罷了。
而並非出自於對一個女人的愛。
她從此的日子若不是依附著嫡姐,恐怕根本沒有四妃之一的底氣。
可蓮花塘沉湖一事怎麼可能是意外,又怎麼可能是淑妃宣稱的“德嬪恐怕自己失足”,分明是這個女人暗中下了狠手。
所以,德妃在這件事上表現得比任何人都要憤慨。
“可妹妹你知道這事又是誰透露給你的嗎?”
“不是昨夜兮美人跑到養心殿去,自然而然地流傳開來的嗎?”德妃有幾分納悶,聽嫡姐這麼說來困惑不解。
畢竟,誰宣揚的並不重要,重要的在於秦顏兮確實遭到了淑妃歹毒的手段,聽說甚至從宮外找來了侍衛,而淑妃與此根本脫不了干係。
她的皇后姐姐卻突然提點道:“是賢妃。”
一盞茶經由尊貴的皇后之手,從公道杯中親自倒給了她。
“聽說原本就是在她宮裡鬧開來的,她卻在表面上制止了這場鬧劇,轉頭卻將別人推上了絕路。”
皇后的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這不,兮美人巧妙地躲過這一災禍,她反而大肆宣揚起淑妃擅用私刑。”
語氣難免有幾分身為皇后的無奈,她扶額:“賢妃可是從來就做慣了好人。”
“原來如此,”她的妹妹德妃恍然大悟,“賢妃是藉助著娘娘和臣妾之手,把淑妃徹底剷除掉。”
“但淑妃淑妃著實可恨。”德妃幾近咬牙切齒道。
皇后安撫著自己妹妹道:“妹妹,是姐姐無能,未能替本宮的外甥復仇,你且隱忍些,日後我們總能找到有關淑妃其他漏洞的。”
又從中叫德妃的目光放得更長遠些,不動聲色地指教道:
“你身邊也不乏新人,看周美人的心性,還算不錯,你大可收為己用,日後好好對付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