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芷睡得正酣,恍恍惚惚中聽得廊下有人交談的聲音。
“葉大哥,這些時日你為什麼不來震山看我?”
咦,好像是女子的聲音啊……慕芷敏感得耳朵動了動,腦中彷彿有個小人兒在不斷地拉扯她的神志,不知道在哪一秒突然憶起一個昨晚被那師少宣提及的名字。
啊!凌珂!慕芷猛地從床上坐起,掀開被褥套上鞋就跑了出去。
“嘭!” 房門被暴力推開。
葉夢心聞聲轉過頭去。只見小孩長髮未梳,油光水滑地披在肩上,一雙剛睡醒的眼眸似有水霧,彷彿仰山春雪,就這麼怔怔地看著他,讓他的心頭漏跳了一拍。
他注意到穆止的外衫甚至來不及繫好,視線下移,小孩領口的中衣微散,露出的肌膚白得晃眼。
葉夢心看了一眼就側過臉去,心頭忽而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連凌珂喊他也恍若未聞,只用兩人恰好能聽見的聲音道:“凌姑娘在此,快把衣服繫好。”
慕芷瞧了那凌珂一眼,紫衣少女明眸皓齒,腰間懸掛的寶劍,劍鞘雕刻著蓮花圖案,確實是個美女子。但是慕芷審美疲勞啊,她娘,她三位姐姐,哪一個不是貌若天仙!
慢吞吞把衣衫繫好,又把頭髮隨意地在發頂挽了個揪,就這麼大咧咧地旁聽。
“葉大哥,這是誰啊?” 傳聞中的江湖第一美女凌珂對這突然出現的不羈少年很是好奇。
葉夢心回過神來,心道真是魔怔了,自己莫非是被小孩昨晚的話給影響了?
“這是我義弟” 葉夢心鬼使神差強調了義弟二字,“穆公子。”
那凌珂上下打量了慕芷一下,她對他有些許好奇的原因在於——她向來自負美貌,頭一次碰到一個少年對著她不注意形象,面無表情,甚至瞅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這感覺真真不舒坦。
但看他將將和自己一般高,料想他尚未知事,也就不甚在意了。
轉頭又去與葉夢心說話。
“葉大哥,你還未回答我呢?為什麼不來震山看我?” 凌珂露出一個嬌俏的笑,像那早春的桃花,十分動人。
葉夢心今日剛出房門便被堵在了門口,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裡,曾處理過很多棘手的問題,但對於女子的這種問題還是缺乏經驗。
他斟酌道:“葉某似乎與凌姑娘只有兩面之緣。貿然上門只怕唐突了姑娘。”
說起來這兩次他都快無甚印象了。一次是在震山派與松雲派同輩切磋的盛會上,她非要與他比劍;一次是無意間碰到她被一痴情男子糾纏,幫忙打發了那人。
自此江湖上便傳開了一些有關他與她的傳聞,大月男子的名節向來重要,雖武林人士多豪放,他卻甚為頭疼。
那凌珂卻只抓住了後一句話,羞澀道:“我願意你來便不算唐突。”
“!” 慕芷聽到葉夢心的回答有些高興。又覺得這個姐姐好像不甚聰明,她義兄那是婉拒啊!
葉夢心:“………多謝凌姑娘盛情,待以後兩派切磋,定有機會上門拜會。”
聽了此言凌珂只覺葉夢心過於守禮,咬著唇道:“非要等到那時嗎?你可知我師父已經給我應了兩門親事,但我第一個夫君的位置我一直未曾鬆口……”
這話著實突兀和失禮。
但大月女子追男,那不是隔了層紗,那是隔層紙,還是一捅就破的那種。沒有女子會遇到太多求而不得的痛苦,尤其是對於一個聲名在外的大美女,凌珂從未想過“葉夢心不喜歡她”這個可能。
葉夢心又不是少年,他已經二十八歲了,此刻也覺得不能再以委婉的方式去與這位一根筋的姑娘交涉,只好直白道:“凌姑娘,葉某如今已近而立之年,你芳華正好,咱倆……實不般配……我亦無意於此。”
可惜凌珂偏偏有選擇性接受話語的毛病,道:“般不般配我說了算!”
俏嫩的臉上有著為了感情義無反顧的堅決,轉而又上得前去,溫柔小意地扯住了葉夢心的袖子,“只需你在意於我,夢心……”
“!夢心?!!” 慕芷眼睛瞪圓。叫得這麼親切!
葉夢心微皺了眉,輕輕把袖子抽回。因為頗感不適,語氣也生硬了起來。“凌姑娘,我虛長你許多,你還是隨著你的師兄們喚我一聲葉師兄吧。”
這話語十足淡漠,彷彿給凌珂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但有的人就是如此,成日裡捧著她呵護她的人,她覺得無趣,這一碰到她就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又客氣又疏離的,她反覺特別,千萬種好。
“葉,葉師兄……” 凌珂此時思緒混亂,葉夢心對她的冷淡刺痛了她,但她下意識認為葉夢心是因為有著般配與否的苦衷。遂鼓起勇氣道:“你我門當戶對,兩家掌門都默許,葉師兄為何就不能為自己爭取一次?”
美人嬌聲燕語,話語中卻藏著執拗和不甘。
慕芷眨巴著大眼睛,她姐姐慕雪的話本子裡痴男怨女格外多。你再美貌,也總有人不喜愛你。當然你再普通,也有人義無反顧地向你走來。她都不認為自己的人生能夠全部得償所願。
比如當今太子,比如瑞王,她再美,那兩位會看她一眼嗎?當然這只是舉個例子,好在她也並不喜愛那兩人。
為何這位凌姑娘總是抓不住重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