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葉夢心已經一動不動地守在此處許久了。這場狂歡仍在繼續,似乎非要到天亮不可。他隱約聽了些隻言片語,這些戴著面具的竟還有朝廷中人……

眉頭越皺越深。

直到這些恩客倦了,陸續向主位上那人告辭,那人方揮了揮手,讓手下將男侍們帶走。

葉夢心隨即跟了上去。

三兩下撂倒了護送的兩名守衛。葉夢心看向脖子手腕皆戴了鎖鏈的清瘦男子道:“你是林青辭?”

那男子彷彿半個靈魂被抽空了,木然地看著眼前情形,吶吶地問道:“你是誰?”

“林景佑,我的師弟,託我來尋你。此地不宜久留,且跟我走吧……” 葉夢心溫和道。

那男子卻似反應不過來,呆呆地不應。

葉夢心察覺此人神志不對,但此刻無暇多勸。遂抱拳道:“得罪了!” 便迅速點了他的昏睡穴,將人扛起來,提氣就跑。

只是帶著人到底目標太大,快到外院圍牆之時,眼看就能翻牆逃出,葉夢心卻遇到了一個攔路虎。

那是一個體型格外高大健碩的男人。

“是你。” 來人氣勢洶洶,攔在路上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你沒中化功散!”

葉夢心也聽出來了,竟是先頭接應黎虎的邢爺。

“兄臺,我來此只為尋人。勞煩您讓條路。”

“哼!膽敢潛入我抱玉山莊,還想帶走這男奴。我若讓你走了豈非顯得我邢猛無能!”

說罷兩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來。

葉夢心帶著人十分不便,急急向後退去丈餘。那邢猛一擊不中,急奔兩步,那鷹爪狀的掌勢裹挾著深厚內力迫面而來。

葉夢心一個旋身,騰挪閃躲之間兔走鴣落,又躲過一擊。

那邢猛身懷家傳絕學鷹極掌,變化多端,兼內力綿密深厚,普通人斷然難從他的掌下閃避脫困。此刻竟連這青年的衣角都沒沾上,不免更是發了狠勁。

只見那掌勢中似有千萬種變化,叫人目不暇接。

葉夢心不敢怠慢,將那林青辭往身旁的大樹一帶,脫了手,便騰出手來硬生生接了那邢猛幾掌。

兩廂內力傾洩,帶起周身一片塵土飛揚,落葉紛飛。

葉夢心不免皺了眉,再糾纏下去,只怕會將山莊的所有守衛引來。他固然能僥倖脫身,那林青辭卻是必死無疑了。遂凌空往後一翻,從身旁柳樹上折下一枝,竟揮舞起松雲派的絕學素光劍法。

以長制短,以柔克剛。那柳條仿若靈蛇,變化莫測,烈烈生風。那邢猛掌法再精妙,愣是沒法近的了葉夢心的身。這一急便露了破綻,竟欲徒手來擒那柳條。

葉夢心右手虛晃一招。那邢猛以為他要閃避,誰知葉夢心卻突然棄了柳條撲向他面門。

一道血線濺出,那邢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容貌出眾的青年。

葉夢心左手握著一把仍在滴血的細長匕首,道:“得罪了!”

說罷那邢猛便撲在地上,眼眶微突,死不瞑目。

葉夢心嘆口氣,轉身就要去背那林青辭。卻聽身後傳來一陣喝彩聲。

“好,好,好!” 那人連叫三個好。

隨後一盞盞燈籠亮起。照得這角落仿若白晝。

葉夢心定睛一看,一個披散著長髮,敞著胸懷看著格外放蕩不羈的妖冶青年款款向他走來,身旁是數十侍從,瞧著個個身手不凡。

原是先前未曾瞧見正臉的主位上的男人。不免心中一凜,只道今日是無法善了。

那青年和顏悅色地頷首,抱拳道:“鄙姓厲。想必閣下便是松雲派的葉大俠了,聽聞你的素光劍法比之你的師叔靳衛和你父親葉峰有過之而無不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一枝柳條都能舞出這般威力!”

頓了頓,忽又笑著問道:“只是你這最後一招喚作什麼?”

葉夢心的最後一招“禍水東引”只是閒暇時隨意自創的,算不上如何光明正大的招數。他幼年學劍時,他師祖便曾教誨於他,臨陣對敵,最忌一招一式循規蹈矩,需得靈活應對,以儲存自身為要。

他剛剛急於脫身,便將這招使了出來。

那厲姓男子自是看出來了,顯然是有奚落之意。

葉夢心也不惱,抱拳道:“雕蟲小技罷了,不值得尊駕一聽。”

那男子又走近一些,上下打量了下葉夢心。

剛剛對戰一場,男人卻衣袍不亂,只袖口處沾著一點血跡。面容淡淡,雍容不迫。

不由地心中讚賞。

他看了看樹下的林青辭,道:“我已知曉葉大俠是為何而來,但我抱玉山莊向來只進不出……”

停頓片刻又笑道:“想必葉大俠也清楚,你今日是很難走出此地了。但我格外欣賞於你,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不知葉大俠可願與我賭上一局?”

葉夢心道:“如何賭?”

“你若贏了我,我不僅會放了你,還會讓你帶走這男奴。但你若輸了……”

“如何?” 葉夢心眼眸微抬。

那男子旋即妖冶地笑將起來,意味深長道:“那你就得心甘情願地留下來服侍於我,如何?”

這話對一個江湖上聲名在外的男人來講無疑是挑釁和羞辱。

葉夢心瞳孔微縮,饒是他向來穩重,此刻也被這男人的話語驚到了。想起之前見到的一幕,不由地心中惡寒。

旁人的斷袖之癖他向來不作評論,但他自己斷無此好,此事實是強人所難。

但看這數十高手嚴陣以待的樣子,他便知道此戰是非應不可了。

葉夢心不愧是松雲派的翹楚,很快鎮定下來,道:“那便請教閣下高招。”

“接著!” 那人扔給他一把劍,兩人便騰空而起,雙雙打鬥起來。

起初那男子還存了些試探之意,後發現葉夢心確實劍術高超,當即也不敢小覷。手腕輕旋,那寶劍彷彿閃電般劍走游龍,寒光閃閃。

劍影翻飛,劍氣逼人。圍觀之人皆不敢靠近。只見兩人身勢或上或下,身形快得如浮光掠影,竟一時難分高下。

百餘招後,那厲姓男子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是天山怪人的關門弟子,習得一手出色的飛花劍法,出師以來鮮有敵手,此時竟不能拿下這人。遂將半數真氣匯入劍尖,使出一招“分花拂柳”,以破空之勢直指葉夢心面門。

葉夢心無從招架,急急往左邊一躍。下一秒,就見兩道青色的寒光襲來。竟是有針狀的暗器入了左胸!

“你……” 葉夢心嘴角滲出血液。打鬥之中真氣翻湧,此刻被擊中大穴。一下子真氣大亂,筋脈凝滯。劍尖指地半撐著身子竟是動彈不得。

男人得意地笑了笑:“這招還是和葉兄學的,如此,你可算輸了?!”

只見葉夢心霜寒著臉。那男子不由地嘖了一聲,“如此俊俏苦著臉可不好。”

說罷欺身上前,竟大大咧咧欲扶住他。

卻不防葉夢心忽然發難,一掌劈在他胸前的檀中穴。這一掌用了他九成的力道。

男人瞬間被擊飛數丈遠。腳底在地面劃出一道深坑才勉強站定,只是亦受傷不輕。

又是惱怒又是不敢置信,那男子喝道:“你沒中毒?”

葉夢心不答話。卷著衣袖拔出那兩根銀針,以手封穴,站定調息了片刻道:“看來還是閣下輸了!”

那男子惱怒得面色都扭曲了,陰惻惻道:“可我現在後悔了!”

葉夢心皺了皺眉。

就見那男人眼神示下,身後的數十高手便要圍攻而來。

正當兩方對峙兇險之際,忽聽一個清脆的仿若銀鈴般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哎……你這人怎麼出爾反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