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上,我最佩服的人是我的生父。他為了跟母親在一起連皇帝也不當。著實是個狠人。

我最怕的人卻是我那天下第一美的母親。

我都人高馬大了,說逮我就逮我,半點面子也不給。

我還不敢反抗,因為爹會揍我。

我爹愛娘可著實愛得深沉。可我統共有六個爹爹,娘就一個,怎麼分也是不夠的。

所以我自小學會了調皮搗蛋,和二姐不同,她的跋扈有她親爹管著照看著,我闖了禍卻只能由娘拎著耳朵回來一頓訓。每到這時,我就時常能為爹多爭取到孃的一點時間。

旁人看我傻,不知我是大智若愚。

左右不過是混合雙打,我受的住。

可是爹啊,我真是為你操碎了心!

我認真觀察過我娘與每位爹爹的相處模式。表面來看,娘對每個郎君都十分公平,但我知道她的感情還是有細微不同的。

大爹爹穩重溫潤,是她的初戀,也是娘最信任的人,若說家裡娘最怕誰,那肯定是他。

二爹爹與娘青梅竹馬,他早年身體不好,娘對他傾注了不少憐愛之情。

三爹爹性子與娘最合,倆人在一起歡聲笑語不斷,娘對著他最放的開。

四爹爹是她的侍衛出身,一直貼身照顧她,這些年衣食住行早已離不開。

五爹爹為娘付出良多,娘很吃他的顏,還有些許崇拜。

至於我親爹,據我觀察,娘多半是顧念他早年的救命之恩以及多年的等候之情。這才得此良緣。

其實我有點為爹不值,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所以只能用一些小把戲吸引孃的注意罷了。

訓完了我,爹就要去哄娘了,哄著哄著就滾到床上去了。

我聽江湖上的朋友們說過,這事兒啊,越做越愛啊。

日久天長,朝夕相處的,娘看爹的時候,眼睛裡也越來越有星星了。

真好。

因為我是這麼個想要什麼便會主動爭取的性子,所以,在我十八歲那年,我決定為自己去找個夫人。

當時,我正頂著“怪俠一枝梅”的名號在江湖中興風作浪。名聲著實不太行。

加上無人知曉我的雄厚背景。竟沒有多少女子待見我。

真是好氣。

不過不要緊,我只要我的夫人待見我就成。

所以我便主動“相看”了不少美麗少女。

包括那時的武林第一美女,青州第一美女,西境第一美人……

我都喬裝打扮、近距離觀察了一番。從容貌、品行、才華、性格一一給她們評了個分。

如果以我的母親為標準,她是甲等第一名,那麼,這幾位美人中最出色的那位,我也只能給她打個乙等第十名。

著實令人失望也。

正巧彼時我的三舅舅來看望我們。

他如今是大月第一富商,走南闖北,見識不凡,我便決定跟著他出去見見世面、也碰碰運氣。

三舅舅的產業遍佈大月,他經常會去各個府城視察,聯絡各地的商會互通有無。

空閒的時候,還會帶隊走商。

這事兒本不需要他去,只是作為他遊歷天下順便掙錢的一種興趣罷了。

這次,我們便帶著茶葉、絲綢、棉布出了大月,來到了赤炎氏的地盤。

北方的那些部落,很需要這些。

按照預期,我們可以換回不少馬匹,牛羊。

“白草原頭聞雁聲,黃沙磧裡馬蹄輕。”

塞外風光果然與大月不同,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十分壯闊遼遠。

與我們接洽的是赤炎氏某部的首領,他很熱情地招待了我們。

那晚,我吃到了滋滋冒油的烤全羊,喝到了甜甜的馬奶酒。

那首領嘰裡呱啦地亂說一通,三舅舅竟然也能時不時對上兩句,真乃奇人也。

最後我聽出來了,他們似乎在為貨物討價還價。

三舅舅很是大方,最後那首領哈哈大笑,用大月語讚道:“朋友,好朋友!”

接著便見他和身邊的奴隸耳語了一番。

不一會兒,竟有人拖拽著一女奴帶了上來。

她的頭髮像是為了見客被打理過,身上的遮擋物很少,面板黝黑,但身段玲瓏有致,一雙招子惡狠狠地盯著眾人。時不時地露出她的白牙。

她被摔在地上,身子立馬弓起,警惕而狠厲的模樣像是草原上的野狼,但她手腳被鐵鏈所縛,不過虛張聲勢罷了。

大月女子千嬌萬寵,我從沒見過這種場景。心中震驚之餘生出淡淡的同情。

上頭的首領還在說話。

三舅舅低聲給我翻譯道:“這是狼女。”

那人又說一句,三舅舅連連搖頭。

那首領似乎極為不悅,嘀咕一句。隨手一指,便有人提著那狼女頸部的項圈,扔給了對面坐著的一個粗壯漢子。

那漢子大笑一聲,向首領道了謝,當著眾人的面便對著那狼女上下其手,還要去親她。

狼女發了狠,喉嚨裡發出狼一樣的低吼,接著便直接咬破了那漢子的嘴巴。

變故只在一瞬間。

漢子哀嚎一聲,一手扣住她的脖子按在桌上,一手拿馬鞭狠狠地抽她。

狼女拼命掙扎,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我,兩隻虎牙若隱若現。

我當時被震懾到了,不知為何,鬼迷了心竅般,站起身來喝道:“住手。”

三舅舅朝我投來一眼,蹙眉道:“少管閒事。”

可我實在難以忍受人被如此對待。便向他求了情。

三舅舅無奈,和那首領一番交涉後,我把那狼女領回了帳子。

其實是打暈了帶回來的,只因她又咬又抓,根本沒法溝通。

“我是有家室的人,那首領送我女人,我是定不能收。你雖尚未成親,這等作為若是叫人知曉了,將來你如何尋到好親事?天下苦難之人何其多,你管得過來嗎?” 三舅舅如是說。

我沉默了很久。

赤炎氏與大月不同,他們並不缺女人。甚至能如此作賤女子。

可我,枉在江湖上留個“怪俠”之名,難道俠義之心還能分地域嗎?

我想我做不到。

“我們把她帶到大月,找個人好好照顧她,教她。便算盡了心了。”我說。

“你可要想好,就算你說你和她清清白白,旁人也不會信的。到時你的親事可就難了。”

我想了想,左右也沒尋到合適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先做了再說唄。

我把她藏在車隊裡帶回了大月,此次,我們換回了數匹良馬和一些羊皮子、狼皮子,收穫頗豐。

三舅舅把其中一匹寶馬送給了我做酬勞。

但對狼女的安置,讓我很是頭疼。最後悄悄把她鎖在了自己名下的一個院子裡。

我怕旁人知曉,安排了一個啞奴照顧她。

可她實在兇狠,每次啞奴靠近她,都要將人咬得血淋淋的。

無法,我好人做到底,每天趁夜去照顧她。

為了餵飯,我點了她身上的穴道,可她還是齜牙咧嘴地想要咬我。

我乾脆讓她咬個夠,直咬得鮮血淋漓。她見我不為所動,也就鬆了口。露出點頗為迷茫的表情。

後來,我終於能把飯喂進去。

那天,看她格外溫順,我摸了摸她的頭道:“吃飯,你要乖。”

她好像聽懂了。

接下來幾天我便試著不點她的穴道給她餵飯,她也接受了。並且似乎越來越依賴我。

每晚看到我來,都會表現得非常高興。

但還有一些衛生方面的問題令人為難。

她在赤炎氏時應該是席地解決如廁問題的。得虧帶回來之前,有人把她從頭到腳刷了一遍,要不身上的味道要燻倒人。

我像個奶爹一樣,手把手教她如廁、沐浴。

起初,我都沒把她當女人看,替她沐浴時也心驚膽戰,頭皮發麻。一個勁兒地念叨非禮勿視。

後來,她被我打理得越來越像個人,我真的是……一言難盡、羞恥萬分。

幸好她從做得一團糟,到最後已勉強能自理。

除了頭髮還是由我打理,其他我都不再搭手。

我滯留在此的時間越來越多,也不拘於白天黑夜了。

為了她以後的生活,我開始教她說大月話。累了就放她在院子裡到處跑。

起初她野性難馴,看到活蹦亂跳的雞鴨禽鳥會不由自主地生撲過去,一口咬斷它們的脖子。被我訓斥了幾回後,也漸漸改掉了這個習慣。

還會對我評價飯菜的好壞了。“這個好吃,這個、不好吃。”

我覺得很欣慰。那天,順手給她取了個大月名,隨我姓,叫做姬夜。

因為她有點黑。

不過一年後我便後悔了,她的膚色一點點地變白,雖然沒有大月貴女那麼白,卻也不黑了,呈現出健康而潤澤的小麥色。

她的容貌也變得美麗起來。鼻樑挺拔,眼窩深邃,一張丹唇肉嘟嘟的,很是迷人。更出色的是她的身段,比之大月女子,更加豐滿婀娜。

那天我見到她的時候,腦中竟然出現了秀色可餐這個詞。

這讓我本能地有些慌亂。

大月人,寧可與人共妻也不會找赤炎氏的女奴,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何況她們如此野蠻不開化,真要如此,是會遭人恥笑的。

說實話,救了她並照顧到這個份上,我連自己的名節都搭上了,算是仁至義盡。可我卻忍不住操心她以後的生活。

夜夜雖然已經會說簡單的話。可她的心智似幼兒,無法融入外面的世界,亦缺乏生活的技能。

我有些心累,不知要照顧她到幾時。可又有些許隱秘的竊喜,被一個人全身心地依賴,這種滿足是無與倫比的。

在日復一日的矛盾中,我徘徊著,也煎熬著。

直到某天夜裡。

夜夜突然繞著我輕輕地嗅著。我十分莫名地制止了她這般不禮貌的行為。可她卻一邊跪到了榻上,一邊來拉我的手腕。使著勁似乎想讓我……貼到她的身上。

我被她震驚到了。

退後兩步後,幾乎落荒而逃。

夜夜便在我的身後落下悲涼的哀嚎。

當晚我撬開了一個書局。尋了好多有關狼人、狼女的誌異書。

這才意識到一個事實,夜夜她,發情了。

其實就是人人都有的慾望。但正常人會自我控制,夜夜不會。

她的舉動全出於本能。

我久久不能言語,心煩意亂地思考怎麼收場。後來也思考我對夜夜的感情。

我從未在一個地方待著超過一年,也從未對一個人如此耐心。

我所有的“從未”都是為了夜夜打破。

我意識到,我很喜歡她對我的依賴。

可夜夜不懂感情。

即便沒有身份之差,我又怎麼面對長久沒有回應的……婚姻?

於是我選擇了逃避。只派人看守她和給她送飯。

可我沒想到的是,夜夜竟然逃了。

那天,我在茶館約見了母親給我介紹的一位佳麗。

她似乎對我還算滿意,不停地與我說話,我卻莫名心不在焉。

突然,眼前閃過一個人影。電光火石之間撲向對面的女子。

看清來人,我嚇了一跳,連忙喝止她,“夜夜!”

此時,她尖銳的虎牙離女子纖弱的脖子僅一寸之距。

那位小姐被嚇得花容失色,放聲大哭。

夜夜聽到我的呼喚後,鬆開了她。對著我露出了一點委屈的神情。

我無奈地把她拉開,對著那位小姐認真地道了歉,並且讓人帶她去了首飾鋪,以做封口費。

而滿身狼狽的夜夜,朝我發出小獸般的嗚咽。

不知她是怎麼找來的,我的心裡頓時又酸又疼。

罷了,她對我的獨佔欲,不也是愛的一種?

晚上我跟她回了家。是的,如今我願意把那稱之為家。

她又火急火燎地把我往床上帶。

我哭笑不得。只好溫柔地親親她,“夜夜,這件事不是這樣的……”

床榻吱吱呀呀,身下的這個女人,從頭到腳從身到心都是我的。

我把她撿回來,教會了她做人,又教會了她愛慾。

當年我對我父親的不值和遺憾,從她身上都得到了圓滿。

夜夜不在我當年的評分卷裡,但她只信任我,只接納我。

我就是她的全部。

這就足夠了。

兩年後,夜夜話說得越來越流利,也溫柔多了。

只是言語依舊天真。她會問我,“草原上的狼王一次能讓母狼生好幾個狼崽子呢,我的肚子怎麼還沒有大起來?是不是你不夠努力?”

我一腦門汗,我真已經夜夜笙歌了!還怪我不夠努力!

只不過沒有成婚,我偷偷服了避子丹而已。

既然夜夜想要,我想,該領著她去見爹孃了。

家裡人顯然是震驚的。母親還好,抽了我一頓後,大概已經習慣了我的不著調,還幫著我去安排夜夜的身份戶籍。

父親的反應卻挺大,他似乎不能接受他花盛皇族的血統和所謂低下的血統結合。

真是迂腐的男人!虧得我當初還幫他爭寵!

不過管他呢,沈園,母親說了算。

我們舉辦了非常低調的婚禮,來客只有至親。

婚禮前我教了夜夜很多次拜堂禮儀。那天她做得很好。

晚上穿著喜服的她似乎格外高興,偷偷喝了很多酒。

滿臉嫣紅,美豔勾魂。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我理解了我的父親。

因為我也很快樂。

偷偷說一句,夜夜身段火辣,床第之間真的非常熱情而大膽。

就蠻幸福的。

畢竟狼女愛吃“姬”。我們果然天賜良緣。

更牛的是,夜夜能生,婚後十年,生了一窩又一窩的狼崽子。

我若說不要了,她就會說草原上的狼王如何如何……

真就沒有男人的尊嚴!

而我竟然因為生了六男一女七個狼崽子在兄弟姐妹之間一騎絕塵而得到了母親的誇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