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躺在長凳上發呆。
此刻無人能理解他的心情，就如站在岸上的人，永遠不會理解落入水中的人的感受一樣，很少有人會有那種經歷。
街上閃爍的霓虹燈，馬路上來來往往疾馳而過車輛，全然沒有引起他的任何關注。
天已經很黑了，唯有灌木中小路邊昏暗的路燈，才讓凌南所在的這條長凳的周邊顯得不那麼黑暗。
一個拄著柺杖一手裡拎著行李的瘸子一拐一拐地走近長凳。
看到有一個人正躺在長凳上邊就拿起柺杖輕輕地觸了觸道：“哎，小兄弟起來一下吧，這是我的地方，請讓一讓。”
“你的地方？”忽然被驚擾的凌南疑惑地嘭的坐了起來，看了看周圍，好像是個路邊綠化公園。又看了看眼前衣衫襤褸的瘸子，年齡不大，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
他心想，這是公共場所怎麼一條長凳都成了有人專用的地方？
見凌南沒說話，瘸子把髒兮兮的行李往長凳上一放擠了擠凌南，坐在了一邊說：“兄弟怎麼不回家啊？是不是無家可歸了？”
一股酸臭的味道從行李上傳來，凌南有些嫌棄，他向旁邊挪了挪屁股，問：“你是做什麼的？為什麼在這兒？”
瘸子藉著路燈燈光看了看凌南道：“你問我嗎？我呀，呵呵，一個臭要飯的。你呢？”
“我，我家裡出了點事，我沒地方去了，所以……”凌南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接著問瘸子：“你為什麼要飯呢？”
“唉！家裡的房子被泥石流沖毀了，我老哥兒一人還殘疾，打零工那點錢不夠用，聽朋友說到城裡乞討比上班強，反正我也沒地方住，就辭了零工，出來乞討了。”瘸子彷彿在說一件不鹹不淡的事情，面無波瀾。
其實，在昏暗的燈光下凌南也看不清瘸子的表情。
凌南想，這哥們兒竟然也是家裡遇難，失去住所，被逼出來乞討，自己也正好沒工作沒有地方住，和這老兄竟然有些同病相憐，就問：“那你一個月收入能有多少啊？”
瘸子猶豫了一下說：“這個還真不好說，乞討這活兒不好乾啊，這麼說吧一天啊不好的時候百八十塊，好的時候呢，如果運氣好遇到好心人會有更多的收入吧。”
凌南掐指一算很驚訝，覺得有戲。當下即便上班有工作，月工資也不過二三百元啊，這老哥竟然如此厲害，一天收入就百八十這麼多？
凌南決定臨時拜師，立即雙手抱拳道：“師父在上，請收我做徒弟吧！”
瘸子一聽凌南要拜他為師，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一個要飯花子，拜什麼師啊，開什麼玩笑？他毫不猶豫，斷然拒絕。
“小夥子，你年輕有手有腳，還是找個正經工作吧，乾點什麼都比這個強，這個風裡來雨裡去的很苦很髒的，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另外還有人管不讓做，你是做不了的。拜什麼師啊。”
瘸子不瞭解凌南的現狀，這樣說也是出於好心。
可是他並不知道，凌南並沒有辦法解決目前的困境，所以要想盡快找到生活的出路。
那只有下定決心先從這一塊兒做起，才是賺錢最快的方法，才是唯一出路。
他想過應該找一些高中時關係比較要好的同學，借點錢或借住一段時間。
可是轉念一想，他畢竟在那些熟悉的人眼中是富二代出身，儘管父親破產家庭變故，人家也會認為，你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誰又能相信他會如此落魄呢？這是打死別人也不可能相信的事情，這就是慘痛的現實。
再說即便是人家借你，能借給你多少？那點錢能幹什麼？不用還嗎？
所以，與其厚著臉皮可能吃閉門羹，讓人瞧不起、笑話，還不如自己低調地站起來！
他只有把一切痛苦、一切不快深深埋在心中，勇敢面對困難，在逆境中找一條自強的路。
他如實地向瘸子說了自己的情況，並拿出七塊錢，自己目前所有財產的三分之一，在附近的食雜店買來熟食和一瓶酒。
到小吃店借了兩雙筷子和兩個杯子，在公園的路燈下鋪了兩塊拆開的大紙殼箱子，請瘸子吃飯。
瘸子見凌南誠心請他吃飯，覺得這小夥子可交，彷彿找到了知音，對凌南的行動很感激，也就沒有客氣。
席地而坐，兩人開始邊喝邊聊。
瘸子說：“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勸你啊小夥子，乞討這活兒不是人乾的啊，大凡有一點能力幹別的，哪怕少掙點也不要幹這個。”
凌南有些不理解，他現在只想儘快賺錢還債。
他已經知道我淪落到這個地步了，為何這哥們兒老勸我不要幹這行呢？
瘸子不知凌南的想法，繼續自顧自地說。
“別看我現在幹這個，我是沒辦法啊，我也是暫時的。先不說苦不苦，就是人家的白眼，各種看不上你的表情、難聽的話你不能忍受，都要忍受。另外還要躲著檢查的，晚上你還要事先找好睡覺的地方，特別是下雨天，千萬別讓自己病了。還有你要忍受沒地方洗澡，各種髒臭，甚至還要防有人偷搶。反正每天提心吊膽啊。”
聽完瘸子的進一步解釋，凌南心裡明白了原因，心想這瘸子實際上也是為自己好。
可是，對他現在的這種狀況一點用都沒有。
他現在不需要道理，不需要同情和好心。
“老哥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感謝你的好心，可是目前我也沒辦法，只有先從這個入手了。”
凌南毫不猶豫，果斷地請瘸子幫忙明天帶他。他想或許，只有這個方式，眼前來看才是最有希望最快速度實現他賺錢、尋找還債、復仇之路的好方式。
而瘸子卻想，這小子原來是個富二代，呵呵即便是落魄了，人家恐怕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吧？總之一定是比自己強的，可是不知他為何這樣甘於落魄，還要跟他在這個地方分一杯羹。
瘸子說什麼也不同意，就跟凌南說了一些乞討的要領和要求，讓他自己去做。
因為，這行也有競爭，乞討也要靠自己和施捨者的緣分，兩人在一起等於互相搶生意，效果不會好，所以，瘸子不能和他一塊乞討。
凌南似乎猜到了瘸子的心思，覺得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讓瘸子帶自己一起乞討，等於他從瘸子飯碗裡奪食，那麼乞討來的錢給不給瘸子呢？
給一些是情理之中，可那等於白忙活了，浪費時間。
不給，人家帶你總是說不過去，顯然，這不現實。
凌南心裡一陣苦笑，原來行行都有難唸的經啊。
還是算了吧，求人不如求自己，自己幹也無所謂。
人的一生會有許多經歷，總得都有第一次。
這是躲不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