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的突然發難讓正準備離開的護工猝不及防。

那個分量不輕還裝著半壺水的暖瓶,就在安幼的注視下在他的背後炸開,而後哐噹一聲掉在地上,明晃晃的內膽碎了一地。

這一下,把那護工砸的悶哼了一聲,高大健壯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前傾,往前竄了幾步差點跪在地上。

他的同伴聞聲轉頭,愣了幾秒頓時回過神來,看著安幼的眼神一瞬間兇惡起來。

等兩人氣勢洶洶的返身朝她走來的時候,安幼才從自己的壯舉中回過神來,那個被砸的護工臉色難看到不行,即便隔著厚厚的防護面罩,她都能從這人擰起的眉頭裡看到自己的死期。

病房就這麼大一點兒,躲了沒多長時間,安幼就被護工攥著腳腕從床底下拖了出來。

那人力氣大的像要捏碎她的腳踝,安幼死死抱著床腳的手,被另外一個人穿著厚重牛皮靴的腳踩了一下,頓時就見了血。

整個人被抓著腳倒吊著拎起來的時候,安幼人都要嚇麻了,她瘋狂的尖叫著揮手,妄想掙脫束縛將自己救離險境,可她那不堪一擊的掙扎被護工一隻手就壓了下去。

被不知從哪拿的手銬鎖在床頭的時候,她看著對面人手裡的皮帶已經嚇得哭不出聲了。

“艹你媽,小女表子,敢砸老子,你不想活了是吧?”

護工狠戾舉起手裡的皮帶劈頭蓋臉的抽了下來,鋪天蓋地的影子讓安幼怎麼扭身子都躲不開,炸裂的疼從擋著頭的胳膊上傳來。

床上的小默昏迷不省人事,小小的病房裡,護工暴戾的手段和猙獰的臉嚇她肝膽俱裂,安幼全身都在抖,心裡又悔又怕,但不管她怎樣哭著求饒也無濟於事,那無處不在的皮帶還是會攜著凌厲的風聲打的她皮開肉綻。

安幼疼了一身冷汗,沒力氣躲了,只能縮在床頭的櫃子旁邊,嘴裡含糊不清的喊著,“臣哥,臣哥,救我……”

但直到她喊啞了嗓子,被打的奄奄一息,那個被她從小當做萬能的神一樣依靠的虞臣也沒出現。

印象裡最後護工衝著她縮起來的腹部猛踹了一腳,肚子裡一股劇痛傳來,安幼終於如願以償的昏了過去。

晨起的鬧鐘“叮鈴鈴”響起,伴隨著塞在枕頭底下手機嗡嗡的震動聲。

安幼混沌的思緒在越來越大的鬧鈴聲中逐漸清明,想到那令人心驚膽戰的疼感,她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

房頂天花板上懸掛著粉白色的田園風吊燈,懸頂固定在牆上的是一個淺藍色圓盤,上面用浮雕繪製著聖誕老人和他的麋鹿,圓盤上垂下三條很細的白色鎖鏈,末端墜著三間造型精美的粉白色小房子,房子裡下方鏤空,安裝著暖橘色的燈。

這是安幼在私人定製的家裝店裡一眼就看上的飛屋吊燈,當天晚上就被店家斥巨資趕製並裝到了她的臥室裡。

因為很喜歡,所以已經掛在房間裡三年沒換了。

她神色愣怔的坐起身,淡粉色的法蘭絨毛毯從身上滑落,安幼低下頭,看見了自己睡得捲起裙襬的絲絨小黃鴨睡衣。

這是她的房間,轉過頭,床頭櫃上還放著昨晚喝了半杯的牛奶。

難道剛才經歷的一切,其實都是一場夢嗎?

安幼從袖口探出來的指尖還是顫抖的,皮帶抽到身上的感覺如此驚心,自從4歲離開福利院後,她就再也沒被打過了。

可怎麼會在噩夢裡感受到那麼尖銳而真實的痛感呢?

正愣神的時候,臥室的把手輕輕轉了一下,房門隨即被人輕手輕腳的推開了。

“小懶豬妹妹,還在賴床呀?”

伴隨著帶著寵溺語氣的調侃,一個身影從門後走了出來。

原本還坐在床上愣神的安幼,在看清來人那張臉的時候,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縮了一下。

在虞臣探出手想要撫摸她額頭的那一刻,安幼不僅沒像往常那樣撲過來摟著他道一句早安,反而還沒忍住抬手撥了一下他湊近的指尖。

帶了些慌亂的手背與探過來的掌心相撞,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虞臣愣住了。

他彎腰撐在床邊的一隻手用力抓了下床單,又很快鬆開,若無其事的坐直了身子,問,“不想起?還要賴床?”

安幼聞言迅速抬頭看了一眼。

虞臣臉上的神色依舊溫和,沒有絲毫怒色。但已經快成年的男人坐在同齡的妹妹床邊,單是高大的身形就已經帶著不容忽略的壓迫感了。

安幼哆嗦了一下,趕緊把頭側過去躺回床上,將毯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那雙纖細的小腿。

她此刻一點兒也不想見到虞臣,甚至在想到那一場似夢非夢的遭遇後,心底還湧起一種難言的懼怕和反感。

因此,她說話的語氣也算不上好,聲音沒了慣有的軟糯,垂著頭看都沒看虞臣一眼,只是縮真身子回了句,“你先出去,我一會兒下樓。”

平整的床單被狠狠攥了一下,擰出幾道皺褶。虞臣看著被窩裡少女露出的後腦勺,壓下心頭翻騰而起的那股子躁鬱。

隨後強迫自己勉強揚起一個笑容,語調溫柔的叮囑,“我在餐廳準備了你最愛吃的香蕉派,還有加了糖的溫牛奶,收拾好快來喝哦。”

安幼躺著沒吭氣,虞臣伸手替她掖了下被子,轉身離開了。

聽見門被拉上的聲音,安幼閉著眼睛靜了兩秒,才慢騰騰的從床上挪下來。

房間裡鋪上了厚實的地毯,她赤著腳走到衣櫃前,伸手取出了自己前一天晚上精心挑選的制服。

夏日風鈴的白桃清酒,一件溫柔的粉白色的格裙,搭配的是清本末的水手服。

本來很期待的開學日,因為一個噩夢,壓抑的她也沒什麼激動的心情了。

安幼快速換好衣服下了樓,目不斜視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著叉子取了一塊切好的香蕉派,塞進嘴裡吃了起來。

早就坐在餐桌前的虞臣本來望著她已經揚起了笑容,可安幼卻沒跟他打招呼。

他垂下眼,目光有些陰沉的望著對面的少女,面前放著的菠蘿派冒著熱氣,香氣誘人,虞臣卻一口沒動。

他放下了餐具,坐在凳子上靜靜的看著安幼小口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