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站在機場角落裡,看著起飛的飛機,那一刻,她的眼淚不受控的流下,她拼命地擦,也擦不完一樣。

她該高興,自己終於留了下來,可今後的路要怎麼走呢?

只剩下她自己了,不能和任何人聯絡,她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聯絡。

哪怕現在她是蘇可欣的身份,手裡有可欣給她留的一張銀行卡和一些現金,她也不能鋌而走險的用蘇可欣的身份生活,不說自己要做的事多危險,一旦被人查到她和蘇可欣交換的秘密就暴露了。

而且她害怕認識的人來找她,哪怕蘇可欣已經盡力的在臨走前做了交代,和導師請辭,和恆源集團的小舟總告別,說要去南方。

但,痴情的邵舟,重視蘇可欣的導師,甚至是賀子農秦瀚陽等人,會不會聯絡蘇可欣這都未可知。

所以,她最好別露面,儘量少用蘇可欣的身份。

該如何報仇,怎樣報仇,莫莉還沒想好,只有一個思路。她想著既然自己下定決心一定要讓法律審判王志剛,把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公佈於眾,就必須鬧大,而不是,私自了結。

而且,自上次她行刺王志剛失敗後,已經認清事實,勢單力薄,終究只是無謂犧牲。

既然很難再找到王志剛以前的犯罪證據,那她就創造新的證據。

王志剛想見好就收,享受現在的勝利果實,當一個受人敬仰的傑出企業家,想得美,他是踩著人骨頭上位的,就不怕冤魂索命?

在莫莉看來是狗改不了吃屎,只要自己引出點苗頭,他肯定會繼續做那些事,只要做了,她這次就一定能抓到證據。

沒有證據,她就創造證據,接下來她的一生都將奉獻在這件事上,即便一個人的力量渺小,即便整個設想聽起來極度荒謬,都無所謂,她腦子裡已經沒有別的事了。

莫莉先躲了一陣,害怕王志剛或者關注蘇可欣的人,更害怕蘇可欣的熟人聯絡。

她包黑車或乘長途汽車,輾轉回了安城的鄉下租了房子,為人低調,晝伏夜出,基本在外不露臉。

躲著的這段時間,每日研究,王志剛老何以及擎天的那些人。

這些以前,秦瀚陽都調查過,但擎天這次洗牌後,是否格局有變動,現在都說不好。

過去他們行事,都是幾個人配合默契,現在就只有莫莉自己。

她只能回憶著秦瀚陽以前教過她的,如何盯梢,如何不被人發現的跟蹤,這是個枯燥的活。

要有耐心,盯一個人,幸運了幾天就會發現弱點,有些則盯上幾個月都沒收穫。

但即便沒收穫,也不算失敗了。

把自己和盯著的人弄得同頻,他去哪你去哪,他吃什麼你跟著吃什麼,慢慢的,你就會理解這個人的一些思維方法,理解他的世界觀,因為太過了解而能簡單判斷出他下一步要做的事,甚至如何做一個決定。

當然盯人不是漫無目的盯,你要先清楚,你想做什麼,想從哪一方面下手,再去盯他相關的人,不要嫌棄小人物,哪怕公司的一個保潔,也許都會成為你發現一個上位者秘密的關鍵。

還有就是,怎麼和人打交道,這是賀子農曾教她的。

見人三分笑,根據那個人的身份地位,和你要做的事,而營造自己的人設。時而為人誠懇,時而故作神秘,時而狡詐,時而又施以援手。

上位圈的人多為貪生怕死,吃軟怕硬之人,尤其是商場上的人,最是視財如命。你必須要以他們的角度和他們談問題。

下位圈的人則更注重實際的東西,威逼利誘軟硬兼施,才是和這些人打交道的關鍵。

但不變的一條是,無論營造怎樣的人設,無論面對什麼樣的人,永遠不要透露真實的自己。

這一條是賀子農教她的,賀子農從王志剛那學的,他一直做的很好,在商場上營造出了青年才俊的樣子。但賀子農這輩子也最痛恨自己的道貌岸然,他曾和莫莉說過,永遠不用戴假面的人,即便被人騙也是快樂的。

莫莉當時就懂了他話裡的意思,覺得賀子農可憐。

可賀子農說王志剛聽了他這樣講,只罵他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

這大概就是賀子農一直在王志剛身邊感到痛苦的原因吧。

可現在,這假面輪到莫莉戴了,她才知道有多難。

莫莉在鄉下藏了三個月後,有了初步的想法。

她換了地方,開始“實習”了。

變換著身份,時而是城市裡的白富美,時而假裝進城務工的村裡小妹,接近擎天最底層的清潔工和庫管,小心的打探擎天的主線業務。

打探到訊息,就開始盯人。

當然一開始這些不熟練,並不順利。暴露了被庫管當賊,走夜路時被不懷好意的流浪漢盯上,甚至還有被人騙錢的時候。

莫莉哭過,絕望過,可就是沒有放棄過。

說謊騙人博同情,拿磚頭給調戲自己的人開瓢,花大價錢利用韓凌的名頭,找前關係網的人逼著騙子現身,幫自己做事。

甚至,學會了如何躲避攝像頭。

她就像個漸漸長大的忍者,不斷地磨鍊自己的心智。

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如果在對方面前示弱,在出其不意中下手,甚至放下了道德。

莫莉那時才明白,面具帶久了後,自己都會忘記原本的樣子,充斥著謊言騙局的日常,看到有人為此信以為真的付出真心,也會心虛愧疚,但卻不會心軟停留。

凡事都有代價,有的時候莫莉看到像當初自己一樣懵懂的少年,對她的話信以為真,那雙真摯的眼睛,突然就覺得這世間真是可笑。

曾經她一路上成長也曾對一些人信以為真,卻不知那背後都是陷阱和騙局。若不是那些年馮少楠在,也許她早就成了一捋灰。

所以,在利用完那個少年後,她沒有像預設好的那樣悄然消失,反而是給了那少年一個深深地教訓,看著對方哭紅的眼,不斷地問著為什麼,甚至都不會把髒字罵出口。

莫莉直覺什麼堵在嗓子眼,她眼神如刀,把少年逼到牆角,刀子逼著他的脖子,拿走了他口袋裡的所有錢,“你家裡條件本就不好,還敢這麼輕易相信別人?真是蠢到家了。”

“你說是那人欺負了你,我才幫你的。”

“翻了錯就是犯了錯,找那麼多借口,你偷東西了啊,別想著去告發我,不然你自己也在這個酒吧活不下去,以後沒人會用你,學聰明點啊,小子。不是看起來是好人,就真的是好人,你真是個傻子。”

莫莉最終還是留下了一半錢給他,卻最後拿刀子刺痛了少年的手臂,“記住這個痛,這是你的愚蠢換來的。在外面混,別想著遇到好人,所有接近你的,都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

“不是的,真正的朋友是不求回報的。”

少年還在苦苦掙扎,想要證明什麼。

莫莉冷笑著,眼前的孩子真像曾經的她,單純的以為這世上,僅憑一腔熱血便可扭轉乾坤,愛是這般,恨也是這般。現在看來真的好蠢。

不知為何那一刻莫莉突然想起了秦瀚陽,在荷塘初見他時,他對自己兇的可怕,又何嘗不是她現在的心情。

想要將那單純的目光從這個骯髒的圈子裡趕出去。想告訴她,這個世界根本不是你想象的樣子。

可惜啊,那時終究是不懂。莫莉有時在想,如果自己從不曾涉足荷塘,沒遇見賀子農,馮少楠是否現在還活著,不知真相的她現在也許過著平靜的生活,那樣會不會更好。

可當時她怎麼就一門心思的覺得自己可以頂下所有呢?

她一晃神,那少年一下掙開她,搶過她手裡另一半錢,嗖的一下跑遠了。莫莉沒有追,她本也沒想拿他那點錢。

更不擔心他會把幫她偷訊息的事說出去。她只是突然自嘲的笑了,和當初的自己一樣,別人說的永遠不會聽,也許只有走到萬劫不復,才會知曉,自己當初選了一條怎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