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華失蹤案因為犯罪嫌疑人趙建勇和馮愛蓮的供述,有了新的進展。鍾皓警官會同專案組的人一起申請尋找周春華屍體的程式。距案發已過去兩個多月,眼下找到周春華的屍體,才可以進行案件的下一步推進。
江萍自從得知媽媽周春華案件的進展後,她開頭三天幾乎沒法入睡。晚上她一閉眼就想到了這段時間他們四處找媽媽的情景。對於周春華在小吃店“意外”遭遇不幸的說法,她始終在心裡打一個問號。江萍認為,在找到母親屍體進行屍檢前一切都沒有定論,她甚至有些僥倖地認為,這可能是趙建勇夫婦為了脫罪編造出來的案件情況。中國人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江萍覺得,只有再見到母親,哪怕真的的一具冰冷的屍首,只有見到,她才認這樣的結果。
鍾皓警官在申請了尋找周春華屍體的相關手續後,專案組載著趙建勇、馮愛蓮來到小梁山附近,一同指認“拋屍”的現場。
而這一切都進展得並不順利。警車載著趙、馮二人在小梁山的山路上跑了一個來回,兩人也沒有很明確那個“拋屍”點。趙建勇說那天晚上太慌張了,折騰了好長時間,最後臨時選擇的拋屍點,只記得在靠近山頂附近的轉彎處,灌木叢後面是山崖,實在沒有其他特徵再確認地點。
按照他的描述,警車又向山頂處來回折返了兩次,在十幾個彎道處都停下來看。這些地方和趙建勇描述的比較相近的有五六個,轉彎處下基本都是懸崖絕壁,要在這幾個地方找屍體,難度極大。這次現場指認,讓案件又遇到了新的難題。
鍾皓和專案組的同事們在返回辦公室後展開了案件討論。有的認為小梁山可能真是拋屍地點,但要尋找到屍體,普通的搜山是行不通的。有的認為不排除是犯罪嫌疑人趙建勇、馮愛蓮扯的謊言,真正的屍體去向仍不明。在一番討論後,專案組決定,一是再申請一次對趙、馮二人經營的餐飲店再展開現場勘查以及做情景還原的實驗,看看是否有其他線索。二是會同相關部門,再排摸小梁山幾個可能是“拋屍點”的地形,確定一個搜山的方法。
江萍在這段時間給鍾皓打了一些電話瞭解案件的進展,由於案件還沒有新的進展,鍾皓沒法給出任何結論性的答案,這讓江萍父女非常著急。江東海每日都在家裡等訊息,他不怎麼出門,有時三天都不下樓來。而江萍除了買菜,基本也不再出門,她時常自己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發呆,看著陽臺外的場景出神,有時候晚上,同住的邱梓鈺看見她坐在沙發上,什麼也不做,走過去想和她聊聊,但是沒說上幾句,江萍也沒有什麼話,邱梓鈺也不要再聊下去。
時間就這樣慢慢地過去,江萍每週都給鍾皓打去幾個電話瞭解進一步的情況,但都沒有實質性的進展。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個多月,這天下午,江萍接到了鍾皓的電話,電話中說周春華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要江東海他們速趕到刑偵大隊來。
江萍與江東海不敢耽誤,兩人迅速出門叫了一輛車前往刑偵大隊。一路上,江萍不敢多想,又不敢不想,她預感應該是找到了周春華,她心情非常忐忑,幾個月過去後,她不敢想象媽媽變成了什麼樣子。
鍾皓在刑偵大隊的大樓一樓入口處等候江萍父女,江萍見到鍾皓時馬上問:是不是找到我媽媽了?
“怎麼說呢,我們上二樓,還有些同事們在等你。我們專案組今天一起把情況和你說一下。”
見鍾皓說話有些吞吐,江萍沒有多問,立刻與江東海二人上了二樓會議室。會議室內圍坐了五個人,鍾皓逐一作了介紹,有專案組的組長、副組長、鑑定科的法醫等工作人員。
鍾皓介紹了案件的進展,專案組近日在犯罪嫌疑人指認的小梁山附近的拋屍地點的山崖下找到了女式的衣服和疑似的人體組織,但還不能確認是否就是周春華的屍體組織。江萍和江東海迫切地提出要去辨認屍體,鍾皓拿出一些現場拍攝的照片給江萍看。她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眼前照片裡的高度腐敗的人體組織會和周春華聯絡在一起。
“這是在峭壁下的區域找到的一些人體組織,已經明顯腐敗,並且可能受到動物的撕咬,總之........總之,可能沒法辨認了。今天來,一是,現場找到了一些女性的衣物,一件女士內衣,棉毛衫衣褲等衣服的碎片,需要你們辨認。二是,需要再採集你的一些DNA資訊,與現場找到的組織作比對。”
江東海接過鍾皓遞過來的衣服的照片又看了起來,那只是一些衣服的碎片,一件女士的白色內衣混合著泥土,一件好像粉色的棉毛衫。江東海看著看著,皺起眉頭,又遞給江萍,他看著會議室的人問:“人體組織能讓我去看看嗎,是什麼樣子的?如果是周春華,不管是什麼樣子的,我都能認出來的,你讓我去看看你們找到的東西吧。”他露出懇切的眼神。
江萍接過照片來回翻看,當看到那張棉毛衫照片時,她忍不住掉下眼淚,喃喃自語“這衣服是媽媽的,是媽媽穿的........”
"江小姐,你能看出來是你媽媽的?"會議室裡一位鑑定科的同志問道。
“媽媽過來這邊沒有帶很多衣服,這套棉毛衫本來是我的,是媽媽拿我的穿的,不是什麼新衣服,領口這裡有個小的洞,媽媽還縫補過。”說著,江萍指著照片裡領口位置一處,照片裡能看到有坨疙瘩狀的東西,仔細辨認看,好像是縫補過的痕跡。
江東海又接過照片看了又看,他眼淚也不知不覺中流下來。江東海怎麼都沒想到,找到的髮妻周春華已面目全非,只是變成了照片裡的一些物證。江東海一再要求去看看警方找到的那些人體組織等東西,鍾皓解釋到那些物證目前是封存狀態,如果後續DNA鑑定確認是周春華的話,會作相應的安排。
江萍又詢問案件的進展,她對母親的失蹤、離世存有很多疑問,江萍說出了這麼多天自己內心一直想向警方表達的:“我想要一個答案,想知道我媽媽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樣的事?她是不是被人殺害的?我們作為她的親人,必須要搞清楚,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就離開和消失了。我媽媽是被人害死的嗎?”
鍾皓見江萍情緒激動,安慰道:“我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案件還在偵查階段,鑑定科還在做進一步的檢驗工作,待有了結果會第一時間向你們通報。”
江萍、江東海難以平復的情緒在那個氛圍嚴肅的會議室裡飄蕩了一會後,鍾皓和另一位女警察端來兩杯茶水安慰兩人。“鍾警官,我就想知道,是不是店裡的趙老闆夫妻倆害死了我媽媽?是不是?如果不是他們害死我媽媽,他們為什麼要把我媽媽的屍體拋到荒郊野嶺去?”江萍說著情緒激動地大哭起來,“他們害人要償命的,你們要為我們主持公道,鍾警官。”江萍聲淚俱下 ,“我媽媽命太苦了,太可憐了.........”
江東海聽了也抱著江萍兩人一起哭起來了,會議室裡迴盪著兩人的哭聲,讓在場看著的人非常難過。其他警官逐漸散去,鍾皓陪著江萍父女坐了很長一會,江萍又問了一些案件她困惑的問題,可以解答的,鍾皓都如實告知,但一些關於確認誰是兇手的問題,鍾皓沒法回應,但他心裡知道,根據現在掌握的證據看,趙建勇和馮愛蓮說那是一場意外造成周春華的身故,似乎不是騙人的話。
但此時鐘皓無論是根據紀律要求還是個人情感上,他都沒法說出自己的看法。這是他當警察那麼多年以來接觸的為數不多的刑事案件,並且還是一個有些不尋常的離奇案子。
江萍又問:“檢察院已經起訴趙老闆夫妻了嗎?他們怎麼還沒有找到我們問情況呢?”
面對這些疑問,鍾皓作了程式上的解釋,案件目前還在警方偵辦,沒有進入審查起訴階段。這些程式上的回答讓江萍父女陷入不理解,在他們看來,周春華從失蹤到現在過去數月,偵辦的過程在他們看來是極其緩慢的,他們急盼親人的下落的焦急猶如火燒一般一直在煎烤他們的心。
儘管如此,鍾皓安慰他們後,還是隻能告訴他們要等進一步的通知,並把江萍帶到鑑定科做了DNA的取樣。之後,把兩人送到刑偵大隊門口時,鍾皓問起江東海的病情,江東海擺擺手說:“我的病不重要,不重要了。”鍾皓看著這位長輩揮手心灰意冷的樣子,內心也很是難過,他知道除了儘快結案給這對父女一個交代,沒有比這更重要事情了。
在等待DNA檢驗報告的這段時間,江萍的心情異常複雜。她一方面希望DNA的比對是錯誤的,這說明這具屍體不是母親的,她就還有生的可能;另一方面,她內心知道照片證物裡的那件衣服分明就是自己給媽媽穿的那件,她覺得憑這點看基本可以確定,警方在山崖下找到的人體組織就是周春華的。她還是整夜沒法入睡,想著母親可能是慘死,屍體還不完整,她就痛苦萬分。江萍自責自己無能,她想如果不是自己失業沒有收入來源,來求醫的父母看著她經濟狀況不好,媽媽就不會去小吃店打工想著賺點家用錢。
當人陷入一種因果關係的答案找尋中,善良的人往往最後會把一切問題歸咎在自己身上。江萍這個善良的姑娘就是陷入了這樣的思維。與此同時,江東海回來後也一直默默無語,他有時拿著家裡周春華的衣服看了又看,他們從老家帶來的衣服不多,那個皮箱裡裝了一件厚外套和毛衣,江東海開啟箱子後,把衣服展開放在箱子外看了又看,然後又摺好後放回箱子裡,似乎周春華的衣服帶著她的溫度和感覺,不曾離開一樣。
又過去近三週的時間,鍾皓打來電話告訴江萍,DNA檢驗結果出來了,到的人體組織的DNA與採集的江萍DNA配型結果吻合,這意味著警方在山崖下找到的就是周春華,這個失蹤案有了結果:周春華死了。
江萍和江東海在得知結果後,儘管已有心理準備,但那一刻還是十分痛苦。江萍永遠地失去了母親,江東海永遠的失去了妻子。他們失去了一位親人,這讓他們痛苦萬分。不僅如此,對於周春華的死因,至今沒有最後的結果,這讓他們仍充滿了疑問。
江萍覺得要給討回公道,她認為媽媽好端端地去打工就喪命,趙建勇和馮愛蓮夫妻二人拋屍的舉動本身就是掩飾犯罪的一種行為,她覺得一定要兩人為此付出代價。
“我要他們倆一命換一命!”在和鍾皓的通話中,江萍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她又催問鍾皓案件是否送到檢察院起訴?是不是需要他們父女作證?問了很多問題。此時,江萍喪母的痛苦已把她包圍起來,她覺得只有為母親討回公道,懲罰惡人才可以告慰母親在天之靈。
江萍問鍾皓信不信因果報應?鍾皓沒有回答,江萍又說:“我恨他們,他們就是兇手,是害死我媽媽的罪人,你要替我們主持公道,不能信他們騙人的鬼話,一定要懲罰他們........"
鍾皓本想把案件偵辦的一些綜合情況告訴江萍,但他此刻沒法開口,因為從目前掌握的證據看,周春華的死真的可能是意外造成,那靠牆壘得高高的米袋和麵粉袋倒下來砸死了周春華。他想,還是案件有了程式上的結論,移交檢察院後再作溝通為好。
鍾皓結束與江萍的通話後也陷入了沉思。幾個月前,他接手這個失蹤案時,根本沒有想到案件的發展是這樣一個結局,他又回憶起幾次訊問趙建勇、馮愛蓮時兩人的話語,又翻看了筆錄本,試圖找到一些“縫隙”似的口子,但也沒有找到什麼其他線索。
鍾皓感到一種內心的洶湧,他的情感上似乎已經和江萍父女站在了一起,他也不願相信周春華失蹤結局是找到的這堆人體組織,但是事情就是這樣無力地發生了。從警察的角度,他完全可以放下這個案子,這只是工作中的一個“作業”題一樣,目前已經有解了,但是他好像又放不下,他知道江萍還在執拗地找兇手為母親的死負責。對母親的愛和不捨,是她對於這件事情要找答案的情感出口,但,誰是“兇手”?是拋屍的趙、馮夫婦?是那面牆邊上堆積倒塌砸傷周春華的麵粉和大米包?是把他們帶來這座城市的江東海腦子裡的那個瘤?
這些好像一張大網交織成了如今的結果。江萍問他因果,他知道自己只能給出工作上案件的結果,但世間的因果,誰理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