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來到派出所找到鍾皓,把剛才習小姐說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這件周春華的失蹤案,因為這個線索一下子變得複雜了。他讓江萍先回家,他們需要進一步的調查。

“鍾警官,我現在帶你們去找這個習小姐再問清楚吧,她就住在那片拆遷區的一幢房子裡,我帶你們去,現在就去。可能還有其他重要的線索沒有說出來!”江萍急切地巴望著鍾皓,希望他們現在就行動起來。

“這個調查我們自己會安排,你要相信我們。你先回去,有什麼進展我會通知你的。你這樣也是耽誤我的工作。”鍾皓說罷招手示意江萍儘快回去,他轉身向二樓走去。江萍楞坐在椅子上,她不願意走,但沒有人再搭理她。

鍾皓作為接警周春華失蹤案的人,在這之後也組織了一隊小組跟進這個案子,他立刻召集了小組開會講了新線索的情況。鍾皓和另一名幹警準備先前往拆遷的城中村找習小姐再當面瞭解資訊。他們透過江萍給到的電話號碼打給習小姐,她接到電話時一聽是警察找她,有些不情願,聽說警察要找她見面聊,她更加彆扭起來,鍾皓做了一些工作後,習小姐拒絕警察上門瞭解情況的要求,答應迅速來派出所講明情況。

鍾皓和他的同事們見到習小姐時,有一名女幹警認出來眼前的習小姐曾經因為賣淫被行政拘留過,在他們派出所處理過。鍾皓讓同事翻出這位習小姐的個人資訊,確實在一年多前她因在一處按摩店賣淫,和好幾位女子一起被拘留並罰款,當時這個案子也是鍾皓他們處理的。

面對鍾警官,習小姐雖顯得很不自在,但還是保持著鎮定:"警察同志,那個失蹤的事,和我不相干的,我知道的情況都說給江小姐聽了,全部都告訴她了。幹什麼還要我來這裡啊?你們這樣找我,被別人看見,對我影響很不好的。"

“習曉燕,對吧?我沒記錯吧?”鍾皓走到她面前坐下來,打量了她一番。

“警官,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快點問,講真的,我也不想管這些閒事,哎!算是我倒黴碰上的,真是像惹上不乾淨的東西一樣,搞得我也難受。”習曉燕講完低著頭,開啟手機時間看看,已經是快五點鐘了。

鍾皓又詢問了一遍關於習曉燕那晚上看見餛飩店的趙老闆他們搬好似“人”的情景的一些細節,具體的看到的位置、角度。又問到她與趙老闆的私下關係時,習曉燕說:“哎呀,我就是認識他而已,都在那個區域裡住著,算個鄰居吧。”鍾皓又問她對於趙老闆人的印象和評價。習曉燕抬起頭來:“講真的,我不熟,不過.......”她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一會,說道:“我一個姐妹開發廊的,做過他的‘生意’,就是那種生意,我聽她講,說這人出手挺大方的。好像人還可以。”講罷,習曉燕又低下頭,她感覺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又問了一些問題,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鍾皓告訴習曉燕可以回去了,並囑咐她,這是辦案,希望她配合,不要將與警方溝通的資訊再與其他周邊人講。

習曉燕點點頭,她從警察這出來後,渾身輕鬆不少。她感覺把這個困擾她多日的事情終於講給了應該講的物件,只是,她還是有種擔心,擔心自己講了這些後可能將自己陷入麻煩的處境。

江萍回到家時,江東海還是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江萍把下午獲得新線索的事情告訴了父親。江東海聽完,情緒湧上心頭,他眉頭緊鎖:“小萍,過去那麼多天了,我就知道你媽媽肯定是出事了,出事了。怎麼會讓我們遇到這樣的事啊。”江萍從來沒有見到父親這樣,他開始時渾身顫抖,後又蜷縮著身體靠在床上,眼淚也掉下來,一個孤獨的老人就這樣哭著。江萍不忍再說任何,她也傷心欲絕。

鍾皓得到習曉燕給的線索後,一方面向上級彙報了案件的情況,又組織了一次案件分析會,案子的定性也不只是簡單的失蹤案。經過分析會的討論,大家認為周春華的失蹤和她最後出現的餛飩店有很大的關係,需要對店鋪的趙老闆夫婦進行訊問,會後鍾皓牽頭著手辦理搜查證,需要去餛飩店現場進一步收集證據。

在辦理好相關手續後,第二天上午,鍾皓和兩名幹警來到了那個餛飩店,早點生意的高峰已過去,趙老闆和老闆娘正好坐在一張桌子前自己吃起了早點。他們看見警察來店裡,從位置上站起來,鍾皓說明了來意後,鍾警官表示需要他們現在把店關了,回警察局配合瞭解情況。

趙老闆夫婦聽了鍾皓的話,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們互相看了幾眼。店裡一張桌子上還在吃麵的客人看這情形,迅速地唆了幾口,也起身離開了。鍾皓示意一位警察與他同兩人回到警察局做些訊問,另外兩名警察繼續在菜市場這裡做些走訪。趙老闆夫婦倆將灶臺上的火熄滅,略收拾了一下,解下圍裙再穿上外套,和警察走出店鋪。

這家小店因為警察的到來,一下子圍觀了好些人,大家議論紛紛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這不大的店鋪內裡間是一個廚房和雜物間的融合空間,二十多個平方,不寬敞的空間即使煮東西的灶臺關閉了,仍舊是熱氣騰騰。鍾皓和老闆他們一起把店鋪的門關上後,一起走向警車上。

訊問很快就開始了,趙老闆夫婦被分開在兩處訊問。趙老闆本名趙建勇,45歲,她的妻子名叫馮愛蓮,41歲,兩人是開化縣人,來本市謀生15年了,有一個12歲的男孩在老家上學。他倆一直做小本生意,餛飩店是他們八年前接手盤下來的,生意不溫不火。

對趙建勇的訊問開始時沒有什麼進展,對於周春華的失蹤,趙老闆表示沒有更多訊息,之前和警察要說的都說過了,她那天下午兩點多從店裡離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時間過去半晌,趙建勇還是沒有更多訊息說,嘴裡一直嘟囔著耽誤做生意,以及街坊鄰居看見他們被警察帶走影響生意的事情。而當鍾皓問到一個半月前的那天凌晨,他和妻子是否在店裡?趙老闆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那麼長時間的事情誰還記得?幹我們早餐生意的,就是起早貪黑,一般都很早到店裡開始忙。”

鍾皓又說:“有人看見你們夫妻倆那天凌晨從店裡往外抬東西,那麼晚,抬什麼東西?而且後來從監控看見你們的車往出城方向,這是去哪裡了?”他盯著趙建勇,趙老闆開始時還與鍾對視,當聽到這個問題時,眼神忽閃,“記不得了,有時候晚上去城郊區的屠宰場上新鮮豬肉也是經常的事。我們這個餐飲店小生意,哪裡豬肉價格更便宜,我們就去上貨,現在肉貴得很,我們小本生意又不可能漲價很多,就是要去找便宜肉。”

幾輪問話下來趙建勇沒有說出什麼新情況,鍾皓又與另一位警官去向老闆娘馮愛蓮問話。鍾皓問馮與趙建勇的夫妻感情如何,馮愛蓮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講些過日子的話。當問到她關於那天晚上深夜兩人在店裡幹什麼時,馮愛蓮的說法和趙建勇基本相同,她說第二天有個大的餃子、餛飩訂單,兩人很早就到店裡開始忙碌了,去城郊的屠宰場附近買了好多豬肉,讓警察可以找老闆們核實,說應該有進貨的記錄。

鍾皓和幾位警官沒有問出什麼,又匯合在一起商議,1個多小時後再次交叉問詢。馮愛蓮顯得有些著急,她問警察什麼時候可以出去,自家的店還有很多事。

鍾皓問:“周春華在你那裡幫工一天掙多少錢?”

“大概70-80元吧,她來的時間也不長,我們待她還是不錯的。”馮愛蓮小聲說。

鍾皓髮現她似乎有些緊張,又問:“你知道她是陪丈夫來看病的吧?她在你那打工,掙這點錢,也不容易,人最後失蹤前見到的是你們夫妻倆,你再說說看,那天下午她離開你們店之前的做了什麼,有什麼異常?”

馮愛蓮抬頭看了眼鍾皓,“鍾警官,這個問題你們問了我好多次,今天剛才問了,我說了,之前來店裡瞭解情況的時候我也說過了,要說多少遍?那天她離開的時候真沒什麼,她在裡屋包餃子,我在外頭幹活,我都沒有注意她幹什麼了。她丈夫有病,來看病,這我知道,她和我們聊天時候說起來的,我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知道的我全告訴你們了。”

“你別激動啊,問了也可以再問,你要再詳細的說清楚,這個案子現在有新情況,你們自己如果做了什麼,我勸你實話實說,講清楚些,不要自己找被動!”鍾皓盯著馮愛蓮。

“我知道的都說了,現在是法治社會,都講證據,你們沒證據沒理由可以一直關著我們的!”

“馮愛蓮,現在是找你瞭解情況,也是辦案的程式,你最好配合,有所隱瞞的話,對你們自己不好。我們掌握了一些情況,你最好想清楚。你們今天說的新情況我們會去核實,並且有進一步情況後會再找你們調查瞭解。”鍾皓嚴肅地把話又說了一遍,馮愛蓮沒和他對視,也沒再說話。與此同時,對趙建勇的詢問也沒有新的進展,辦了一些手續後,夫妻兩人離開了派出所,鍾皓告訴他們最近不能離開本市,可能隨時要找他們再核實情況。

鍾皓一面向上級彙報案件的詢問進展,一面瞭解對趙馮夫婦經營的店鋪現場檢視的情況。鍾皓又和同事們聊起店鋪內現場檢視的情況,據同事們反饋那家小店鋪他們檢視了操作間、櫃子裡等地方,沒有找到什麼證據或線索,又向周圍的幾家小店主詢問了一些情況,也沒有所獲。

鍾皓隱約感覺案件在趙馮兩夫妻這裡,似乎還有些沒有弄明白的地方,他向領導彙報後,又按照程式把案子上報到市裡的刑偵隊,希望得到更多技術支援。而此時,周萍又打來電話詢問進展,鍾皓安慰她讓她耐心等,辦案期間不方便透露更多。

又過了幾日,市刑偵隊接手了案子,而因為鍾皓對於案子的情況比較瞭解,刑偵隊的人手有限,鍾皓還是繼續參與周春華失蹤案的工作小組。在接下來的調查中,市刑偵隊又一次找到趙建勇和馮愛蓮夫婦、以及提供線索的習曉燕瞭解情況,並且向夫婦兩人說的城郊區附近的那家屠宰場瞭解情況。經過調查,屠宰場的工作人員證實,就是在習曉燕說的那天凌晨4點半多,趙馮夫妻二人確實來那裡買了好多豬肉,並提供了那天的收款憑證。

鍾皓與刑偵大隊專案組的同事們開會研究,他們再次梳理了案件的線索,在對收集到的證人證言作分析時,鍾皓提出一個假設,如果習曉燕提出那天凌晨1點多在菜市場門口看見趙建勇和馮愛蓮兩人的時間沒錯,那麼這兩人在當日四點半出現在城郊的屠宰場購買豬肉,路程上顯然1個半小時即可,這超出的時間需要進一步調查。順著這個疑問,案件的偵查小組又有了兩個方向:一是透過技術手段偵察周春華失蹤當天手機訊號最後出現的區域;二是透過監控檢視趙建勇夫婦在案發前後幾日車輛的行駛軌跡,尤其是在習曉燕聲稱發現他們夫婦在菜市場那天凌晨的行車軌跡。

周春華的失蹤已不是簡單的失蹤,江萍這幾日幾次聯絡鍾皓瞭解進展,儘管對方沒有過多向他透露,但江萍和江東海已逐漸接受周春華已從世界上徹底“消失”這個現實。

江萍有一天整理周春華的東西,幾件冬天的毛衣之間夾帶了一個白色的用橡皮筋捆好的塑膠袋,拆開那個袋子,裡面又包了一個紅色的小袋子,看起來很是精巧,江萍拉開那個袋子上的拉鍊,從裡頭倒出來兩件金飾,一個韭菜邊形狀的戒指,一條女士項鍊,她對這兩件東西有印象,還是小時候她就見母親戴過,然後又從白色塑膠袋裡翻出一張皺皺的紙頭,上面寫了幾個字:戒指7克,項鍊18克,給小萍。

看見那幾個字時,江萍的眼淚不止地往下流,她好像看到周春華對她說話,把東西交給她的一樣,這次三人聚在一起,媽媽還來不及把東西交給她,媽媽的時間就永遠定格住了一樣。江萍很傷心,她把那兩件金飾和紙條收好,媽媽的那幾件簡單的冬衣,她抱在手裡,把頭埋在衣服裡,就像投入媽媽的懷抱一樣,她痛哭流涕,直到江東海走進房間才她都沒有停下哭聲來。

江東海也沒有多說,他什麼也說不出來,看著傷心的女兒,自己的內心何嘗不是痛苦的。江東海這幾日一直在想,他甚至埋怨自己生病導致這一切發生,如果不是自己生病來這看病,周春華就不會和自己一起來,也就不會想著去打一份零工,也就不會失蹤。雖然當著江萍的面他沒有表現出來,但他的內心異常自責。

過了一會,江萍止住了眼淚,她用擦眼淚和鼻涕的紙巾已扔在地上一大堆。江東海從江萍手上接過那些衣服,摺好之後放在床頭一處,又坐到江萍身邊,說:“小萍,你洗把臉,咱們出去走走,別一直悶在家裡了,我也想動一動。”

江萍聽這話抬起頭來,衝進衛生間用冷水衝了幾把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睛腫了起來,臉色暗黃,一點生氣都沒有。她擦乾臉,換上衣服,走出房間時看見江東海已經換好鞋子站在門口,他戴著個帽子,背部略佝僂,像一下子老了很多歲。父女二人推開門走了出去,屋外已是初冬,下午的風也有些冷颼颼,兩人下樓後並排走著,誰也沒有說話。江東海其實哪裡也不想去,他只是覺得江萍和他不能一直待在屋子裡,他看不得江萍因思念周春華哭泣,他又何嘗不是思念?但如今,他們還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想知道也不得法,只是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們知道了答案,就是周春華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