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拒絕了上一次工作機會後,對於找到一份對口性質的工作的預期更降低了。但每天她還是繼續投簡歷,不再篩選崗位,真正的海投。

邱梓鈺的工作開始忙碌,她所在的機構推行的末位淘汰制已開始動真格了。每個月、季度末都有嚴格的績效打分機制,硬性規定5%的人要落入最後的“不合格”狀態。她每天下班後也不敢趕快離開單位,即便沒有什麼事,也要待上一段時間。

這天邱梓鈺回到家已是晚上8點半,她推開門,看見江萍鋪了個毯子坐在地上練瑜伽。

“小邱回來了~,過來一起活動活動。”

邱梓鈺提不起興致,走到沙發前,人躺倒下來。“我不行了,別叫我動,做了一天的資料表格,腦子都僵住了!”

江萍站起來,去倒了杯水走到沙發旁。“最近你太忙了,要好好放鬆一下!”她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把邱梓鈺拉拽起來,“起來,我來給你按摩按摩~很放鬆的。”

邱梓鈺沒有拒絕,她像一塊泥一樣側身坐著。江萍幫她捏肩膀和脖子,疼得她縮頭聳肩。

“你別動!疼就忍一忍,越按越鬆快,你年紀輕輕的肩膀硬的像塊鐵一樣!”

“小萍姐,打住,打住!哎呦!像受刑一樣,我受不住啊。”

邱梓鈺越躲,江萍越揪著她捏,兩人一個坐著扭腰,一人跪在沙發上,使上全身力氣幫人按摩。

一陣電話鈴響起,江萍跑去接電話,邱梓鈺才從這按摩的疼痛中解放出來。

“喂,老媽,吃飯了沒?”江萍 接起來,和母親聊起來。只聽她嗯嗯了幾聲後,沒再說話,一直在仔細聽對方講話。

邱梓鈺半靠在沙發上看著手機,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怎麼會?查清楚了沒有?爸爸自己知道嗎?”江萍聲音有點顫抖,接著說“你們明天趕緊過來,我給你們買明天早上的高鐵票,爸爸在這邊醫院好好再查一查。”

邱梓鈺聽到江萍說到醫院,坐起身來。江萍掛了電話,表情凝重,站在原地,表情凝重地檢視著手機。

“小萍姐,怎麼了?家裡有什麼事嗎?”邱梓鈺走到江萍身邊問道。

江萍抬起頭看著她,說:“我媽說我爸爸這幾天在家裡那邊的醫院檢查,今天拿了報告,腦袋裡長了個瘤,老家那邊建議他到臨海來再看看醫生。”

邱梓鈺的心一沉,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腦里長瘤”肯定不是小事。

江萍低下頭先在檢視高鐵票,買了兩張,給她媽媽發去車次資訊,又叮囑他們帶上當地醫院的診斷報告等材料。她又開啟手機上的醫療app,正在檢視醫院裡醫生的情況。“明天下午我去車站接他們,他們倆明天下午到,儘量後天能在腫瘤醫院找個醫生給他們看上。”江萍喃喃自語。

“哎呀!怎麼這一個禮拜都沒有專家號呢?”江萍皺起眉頭。

“小萍姐,不要著急。叔叔他們來了再找醫生,你要找哪個醫院?我也幫你問問人。”

江萍抬起頭:“應該是要看頭頸外科。我媽說老家那邊給了報告,說長的位置不太好,要這邊看看能不能手術。你問問熟人,看看腫瘤醫院,仁濟、瑞金這幾個好一點的三甲醫院有沒有認識的人。”

“我想一想。”邱梓鈺腦子裡迅速搜尋著知道的和醫院有關的朋友、同學的資訊。想起同事小鵬的老婆好像是醫藥代表,她想這可能會認識不少醫生,但不確定是針對什麼科室的。她想先問問沒有什麼不對,於是小鵬發去微信,說明了事由。

“小萍姐,我同事的老婆是醫藥代表,我和他留言了,讓他幫忙打聽一下醫生的事。”

江萍抬起頭來,“謝謝小邱,麻煩你了。還有一個事,我爸媽過來開始這幾天,要在我們這裡先落個腳,看了醫生以後,看看怎麼治療,再看他們怎麼住。”

“沒關係,讓他們安心住下,你照顧著也方便。”邱梓鈺是個心善的人,此刻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們此刻在南方的一個省,離臨海市1千多公里。父母年紀雖沒有江萍父母大,但也是年近花甲。由此及彼,讓她想起了很多和爸媽相處的片段。

江萍慢慢地走進自己的房間,在書桌前坐下,她開啟手機上的一些知識查詢的APP,想搞清楚他爸爸腦中的瘤子別人遇到類似情況是怎麼處理的。那些陌生的檢查報告術語和有些人講述著自己或者家人類似疾病的經歷,讓她越看越緊張。她放下手機,走到客廳,邱梓鈺正在陽臺上和她媽媽影片。夜幕下,陽臺上微亮的陽臺燈光照在小邱的背上,她和影片那頭的家人有說有笑,江萍突然感到一陣心酸,她好想自己的媽媽和爸爸,好想快看到生病的爸爸。她想起自己已經有兩年沒有回過老家,最近一年的春節因為上一家單位提倡就地過年減少流動,她本想讓父母一起來臨海市和自己過年,但媽媽總說老家過年走親戚事情多,不肯來。

邱梓鈺影片電話打完回到房間時,江萍正在客廳的餐桌邊看手機。

“小邱,我研究了一會,可能來這邊看病也要先做一些檢查,等有了報告再找專家看。所以我先約了大後天腫瘤醫院頭頸外科的普通門診號,大夫先開單子做檢查,這樣比較好。”

江萍商量的語氣讓邱梓鈺不知道說什麼好。“對,這樣最好了!小萍姐先彆著急,這邊做個全面檢查,說不定沒什麼大問題。”

江萍知道這是安慰的話。“先不想了,等他們來了再說。麻煩小邱幫我跟著問問你那同事,打聽一下醫生的事。”

“沒問題,他有訊息會告訴我的,你等我資訊吧。”

江萍走進房間準備休息,但是腦子裡來回晃盪著很多事情。她想到了錢的事,如果要做手術或者治療,父母來這邊就醫不是本地醫保,看病自費的部分少不了。她開啟了自己的手機銀行賬戶,翻看著基金等理財產品當前的市值,加上她今年拿到的解除合同的補償金,現金部分有65萬多+10萬多的股票。股市一言難盡,這幾年差不多縮水了20多萬,她遲遲沒有割肉。今天她盤算著這幾天先把股票裡的錢贖回,不能再虧了。目前沒工作的事情還沒有讓父母知道,她想父母來了後再和他們講,不講是瞞不過的。她想著房子裡一下子住進去兩個人,怕小邱有想法,如果父母要住上一段時間,她決定要和小邱說自己多分擔1千元的房租。

江萍這一夜輾轉反側,她很久沒有失眠,這一夜她難以入睡。

第二天江萍起的很早,她把客廳的沙發收拾了一下。沙發是兩用的,展開後是一張小床,她想著爸爸睡在她房間,她和媽媽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起睡,這樣爸爸休息環境好一些,女生的空間也相對自由些。她把沙發擦了一遍,挪開小茶几後,她使了好大的勁才展開那個沙發,動靜有點大,她怕吵醒邱梓鈺,就沒有再操作。

江萍洗漱後,拿起小袋子又跑到菜市場採購了些蔬菜、豬肉,她想著給父母做些好吃的,在家裡吃更加營養、安心些。

江萍買菜回來時,邱梓鈺正忙著下樓,兩人在樓梯口碰見。江萍讓她拿兩個菜包當早飯,小邱抓起包子和她打了個招呼,就像百米衝刺一樣跑出去。打工人的早上總是雞血滿滿。

這一個上午,江萍在家裡打掃了一番,又檢視了一些腦瘤相關的資訊已經中午,她簡單吃了點水果後準備出門去火車站接父母。一種害怕感從昨晚開始一直爬在她心頭。但她明白不要表露出來這樣的難過和擔憂,看病也是個熬人的事,她要做好父母的後盾。

火車站工作日的午後接站的人不多,江萍看著大螢幕上顯示的到站資訊,父母的車剛到站,估摸著十幾分鍾後他們就會從約定好的東北出口出來。

出站的人多起來,江萍在人群中搜尋著父母的身影,過了十分鐘,還沒看見他們讓她有些著急。人越來越少,還是沒有見到父母,她想著是不是遇到什麼情況,她掏出手機給媽媽發了一條語音,提示他們是東北出口,又過了幾分鐘,還沒有回覆。

“小萍!”正當她準備給媽媽打語音通話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江萍轉身一看,父母就在她跟前。“哎呀,我們出站時跟著人群走到西北出口,我說要給你打電話讓你來西北出口,你爸爸不讓我打,我們才繞到這裡。”江萍的媽媽周春華摟著江萍,她偷偷地打量著爸爸,感覺和以前沒有太大的變化,胖瘦沒變,就是人有些疲憊,一臉倦容。

“你打電話讓我過去接你們嘛,你們怎麼帶那麼多東西,這裡什麼都能買,費勁帶這些幹什麼~”江萍接過媽媽手中的一個旅行袋,又拉起了爸爸手中的拉桿箱。江萍的爸爸笑一笑,“一點不麻煩,高鐵快的很,車廂人不多,帶了點特產給你。”

江萍看著父親江東海,鼻子突然有點酸,她迅速地打量了父親的頭部,除了白頭髮好像比上一次多了些,其他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爸累不累?一早的火車也沒有休息好,咱們趕緊回去休息。”

“還可以,一點不累。”江東海說道,他又把江萍手裡的拉桿箱拽到自己手裡。江萍和爸爸爭著推那箱子,但箱子實在太重了,她拉起來吃力,就讓爸爸拿過去了,自己拎著大旅行袋。

“昨天就忘說了不要帶東西,我們到那邊打個車回去,這樣快一些。”三人並排走著,江萍想著回去後先安頓他們洗澡休息,自己好好做個晚飯,讓大家吃點好的,再商量看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