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很精彩,霍朝臨和嶽晚棠的心神都被臺上的人吸走,嶽晚棠則興致缺缺,雙目四處打量。
咦?
他的目光停留在不遠處大樹下的一株小草上,這裡怎麼有這個東西?
嶽晚棠朝小草走去,蹲下,低頭看著小草,“你怎麼在這裡?”
“你能看見我?”小草上是一個縮小的人,穿著滄溟宗的弟子服飾。
“你是魂修?”嶽晚棠不答反問。
小人一僵,整個神魂都抖了一下,“你不要說出去。”
“你都死了,我說不說,又有何關係?”嶽晚棠道。
“是喔,我死了。”小人的腦袋和肩膀耷拉下來,看起來難過極了,“蕭尊者死了,我也死了。”
嶽晚棠愣了一下,詫異看向小人,“你知道蕭無洛?”
“知道啊,我就是因為蕭尊者才選了魂修這條路。”小人想到自己已經死了,說話也變得隨意起來,“魂修這條路不好走,蕭尊者是我的榜樣。”
嶽晚棠神情複雜,沒料到自己還有個小迷弟,只是這個小迷弟也太慘了些,“你快要消散了。”
“我知道。如果沒有我底下這株草,我早就死了。”小人道。
嶽晚棠看向那株草,再看小人,這麼傻,把草告訴他,就不怕他把草收走麼?低階的養魂草,能賣一兩塊靈石。
小人以為嶽晚棠看不出那草的來歷,解釋道,“這是養魂草,還沒到採摘的最佳時期,所以大家都沒動它。”
那隱含的意思是你也別動它。
嶽晚棠卻不提草,“你想離開這裡嗎?”
“我時日不多,就不走啦。”小人似乎並不在意自己將要消散這件事情。
嶽晚棠見此,不再多言,站起身打算離開,卻聽身後的小人嘀咕,“如果能再見一次蕭尊者就好了,我還沒和他說過一句話,蕭尊者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可溫柔了。”
嶽晚棠沉默,在心裡告訴對方,“你已經和他說過話了,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
接下來幾天,霍朝臨和趙柯觀看比試,嶽晚棠則在那株小草旁睡覺,在睡夢中修補神魂。
小草能感受到他神魂波動,好奇一個凡人為什麼神魂之力看起來比他還強一些?
不過嶽晚棠每天來了就睡覺,他一直沒有機會開口問。
這一天,嶽晚棠如往常一樣,來了就睡,可沒等他睡著,他又聽到了姬不寐的名字。
不止如此,他還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
那是他的“債主們”。
嶽晚棠倏地就睜開了眼睛。
“姬不寐,殺人償命,你殺了洛洛,怎麼還不自行了斷?”符池的劍尖對著姬不寐。
嚯!
在場的眾人瞪大了眼睛,這是誰啊,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叫姬道君自裁!
姬不寐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瞥了符池一眼,“你沒殺過人?”
“殺過。”符池認得很乾脆,“我殺過人,也被人尋過仇。姬不寐,你殺了蕭無洛這事,你可認?”
不等姬不寐說話,一旁的秦頌年便嗤笑道,“人證物證俱在,由得他不認嗎?”
“不管他認不認,這個仇,他都必須死!”薛徐白也拔出了劍,“我們三個元嬰,對戰你一個化神,生死不論,你可敢應戰?”
嘶——
倒抽冷氣的聲音成片響起,眾人瞠目結舌,三個元嬰期對戰一個化神,這麼勇麼?
看著這三位俊美不凡的青年,大家好奇壞了,他們到底是誰?和那個蕭無洛是什麼關係?為了那個蕭無洛,他們竟然不惜得罪姬道君!
這可是一百歲的道君,今後的大乘期道尊,甚至是神尊!
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蕭無洛,得罪姬道君,值得麼?
不過也有認識這幾個人的。
“九曜宗的符池,上玄宗的秦頌年,雲川宗的薛徐白,這三個人年齡都在一百上下,全都是元嬰後期,也全都是宗門的精英弟子。他們在各自宗門的身份地位,和姬道君相差無二。”
又是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九曜宗、上玄宗和雲川宗,這三個宗門都是和滄溟宗並列的大宗門,這三人竟然都是來為蕭無洛出頭的!那個蕭無洛憑什麼?
“你們不是我的對手。”姬不寐淡淡道。
“是不是,打了才知道。”符池的劍尖又往前幾寸,“還是說,你不敢應戰?”
姬不寐蹙眉,看向薛徐白和秦頌年,“你們也是這個意思?”
“姬不寐,你不該殺洛洛。”秦頌年聲音冰寒。
“那是因為蕭無洛斷了我們小師叔的手腕,還要偷我們小師叔的寶器,他死有餘辜。”一個滄溟宗弟子憤憤道。
秦頌年不屑,“他偷寶器?你騙誰呢?我送他,他都不要,他會去偷?”
“他就是偷了,我們都看見了。”那弟子梗著脖子。
秦頌年翻了一個白眼,“誰知道是不是栽贓陷害呢。”
“我也說要送他寶器,抵禦天雷的上品寶器,可他沒收。你那小師叔的寶器也是上品麼?”薛徐白道。
那弟子一噎,小師叔的寶器只有下品,“寶器不提,那他斷了小師叔的手腕,這總不是假的吧,我們滄溟十幾個弟子都看見了。”
哪知符池、薛徐白和秦頌年都是一副不以為意的神色,“一隻手腕而已,斷就斷了。”
那弟子氣急,脫口而出,“一個蕭無洛而已,殺就殺了。”
“你找死!”
符池、薛徐白和秦頌年三人同時動手,被他們三人的殺氣鎖定,那名弟子動彈不得,臉色蒼白如紙——這三個人真的會殺了他。
就因為他說了一句話,他們就敢在滄溟宗殺人!
這一刻,他後悔極了,他不該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滾!”
姬不寐一掌將那弟子拍開,擋下了符池三人的攻擊。
周圍的人見此,嘩啦一下,紛紛向後退去。
與此同時,守在一旁的滄溟宗長老們接連釋放陣法,一個陣法接一個陣法疊加,就怕這幾人把宗門給毀了。
人群動盪,距離戰火近的人受不了化神和元嬰的劍氣和威壓,要後退;遠一些的人為了看清楚一些,要往前擠。
霍朝臨和趙柯被人群裹挾,被帶著往前走。
“王爺,您看見嶽公子了嗎?”趙柯問。
霍朝臨看向遠處的樹下,少年依舊站在那裡,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神色。
“我們去那邊。”霍朝臨指了指,這一刻,他莫名就覺得樹下的少年正被濃濃悲傷籠罩,孤獨,無助得令人心疼。
“王爺,太多人了,我們擠不過去。”趙柯無奈道。
霍朝臨抿唇,“想辦法,我們一定要過去。”
樹下,嶽晚棠怔怔的,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蕭無洛,就是門口那個被釘在石壁上的人?”
“沒錯,就是他,他也是個天才呢,一百歲的元嬰後期。”
“那麼厲害啊,可惜了。”
“隕落的天才無數,可死後被人釘在巖壁上一年,如今又鬧得轟轟烈烈的,他還是第一個。”
“能勞動三大宗門的親傳弟子來幫他報仇,這個蕭無洛不簡單。”
“再不簡單又如何,還不是死了。”
“........”
後面的話嶽晚棠已經聽不進去,此時他心裡只有一個聲音——他的屍體被釘在巖壁上一年!
姬不寐沒有幫他收屍,沒有人幫他收屍,就任由他在巖壁上掛了一年!風吹日曬一年!被來來往往的人觀賞了一年!
姬不寐那麼恨他,殺了他不夠,還不讓他入土為安?
他的那個小師弟不是沒事嗎?
他的都死了,他還不解恨?
嶽晚棠的身形搖搖欲墜,這一刻,嘈雜的聲音和人群都離他遠去,留給他的,只有深入神魂的冷。
霍朝臨和趙柯用盡全身力氣,才終於從人群裡掙脫出來。看著樹下的少年要朝地上摔去,霍朝臨瞳孔一縮,丟掉手裡的柺杖,身形一閃,人就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時,他已經來到樹下,抱住少年,一起躺倒在地。
他在下,少年在上,他給少年當了肉墊子。
“摔疼了嗎?”霍朝臨悶聲問道。
嶽晚棠眨了眨眼睛,理智慢慢迴歸,他低頭去看霍朝臨,不確定問道,“霍朝臨?”
“我在。”霍朝臨回答。
“送我去滄溟宗大門,去那個釘著蕭無洛屍體的巖壁。”嶽晚棠道。
“去那裡做什麼?”霍朝臨直覺嶽晚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危險,“別人說那具屍體周圍有陣法,姬道君下令所有人不能靠近。”
姬不寐是化神,他只是煉氣,還是殘廢,除了什麼事情,他護不了他。
“去處理點東西。別怕,我有辦法不被姬不寐發現。”嶽晚棠雙目直視霍朝臨,“如果你怕,我就自己去。”
霍朝臨眸光暗了暗,嘲諷一笑,“在棠棠看來,我是膽小怕事的人麼?”
嶽晚棠:“不是。但你有大仇要報,你的命要留著報仇。”
霍朝臨一臉無奈,“棠棠可真是瞭解我呢。我的確還不想死。所以,棠棠,你為何非要去那裡?你要做什麼?你和那個蕭無洛是什麼關係?那麼多人給蕭無洛報仇還不夠麼?”
幾個問題砸下來,嶽晚棠卻只是蹙眉,“算了,我自己去。”
嶽晚棠站起身,就欲離開,霍朝臨開口,“我送你去。不過,你要保證不要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