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晚棠睜開眼,入目是耀眼的紅色,紅被,紅帳,紅綢......一直看到窗上的雙喜字,他忍不住眨了眨眼,驚撥出聲,“這是什麼鬼地方!”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自己嘴巴里出來,嶽晚棠被驚得忙坐直了身體,一雙漂亮的眸子瞪得圓圓的。
他不是死了麼,現在是怎麼回事?
嶽晚棠把雙手放在眼前,意外,又不意外,奪舍什麼的,在他們魂修之中並不少見。
讓他不明白的是他明明沒奪舍,是誰把他塞進這具身體裡來了?
下一瞬,腦海傳來劇痛,嶽晚棠兩眼一翻,又倒回了床上。
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嶽晚棠,是尚書府庶出的三少爺,今天是這具身體嫁人的第四天。
一個男人嫁給另一個男人,還是嫁給了大盛唯一的異姓王爺霍朝臨。
在大盛,娶男妻的極少見,幾乎沒有。原因是大盛常年戰亂,頻繁徵兵,人口連年減少,所以大盛鼓勵百姓生育,甚至專門制定律法要求到了年紀的男女必須嫁娶,繁育後代。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男人娶另一男人,這無異於和大盛朝廷公然叫板!
霍朝臨作為大盛唯一的異姓王,對大盛忠心耿耿,戰功赫赫,自然不會違抗朝廷律法,他原本要娶的人不是嶽晚棠,而是嶽晚棠的二妹妹嶽纖凝。然而為什麼最後嫁過來的是嶽晚棠,這還要從霍朝臨殘廢之後說起。
霍朝臨是大盛的戰神,從未打過敗仗,直到兩個月前霍朝臨帶領著剛從戰場凱旋的霍家軍遇上了大妖,五萬個戰士全部身亡,只留下了霍朝臨。
可當大家得知霍朝臨的情況時,卻覺得他活著比死了更痛苦,因為他雖然活著,但卻缺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按理說這麼重的傷勢,又失血過多,理應存活不下來,無奈大妖想要他活著,於是鎖住了他的生機,讓他死不了,在死人堆裡清醒躺了六個小時,最後才被尋來計程車兵救回去。
霍朝臨殘了,自理都成了問題。大盛上至皇權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得知這個訊息後唏噓不已,一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戰神就這麼廢了?
霍朝臨還沒回到大盛都城,大盛皇帝賞賜的各種珍貴藥材就源源不斷送入霍府,除了皇帝,太后,皇后也紛紛賜下財物,一個比一個豐厚。
霍朝臨的榮寵在他殘廢之後,達到了最高峰。
“人都這樣了,再多的東西又有什麼用?無福消受罷了。”一個百姓站在霍府外,看著東西排成長排送入霍府大門,小聲嘀咕。
“霍家世代是良將,為大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霍家如今只剩霍王爺一棵獨苗。”
“是隻剩霍王爺一人沒錯。一條腿和一條胳膊都沒了,也不知道命根子還在不在。”
“聽說是被妖王粉碎,連塊肉都沒剩下,都變成了飛灰。大腿根都壞了,命根子說不定也被誤傷了。”
“慘,可真慘啊!”
“........”
然而霍朝臨的慘並未到此結束,他被退親了,就在他回到大盛都城的第二天,柳家的人親自上門退親。
霍朝臨的未婚妻是柳丞相的嫡女柳白絮,一個號稱大盛第一美人的女子。
婚事剛訂下時,人人都稱讚他們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可自從兩年前,柳白絮被檢測出靈根,併成為拂光宗弟子之後,霍朝臨就配不上柳白絮了。
一個是仙人,一個凡人,如何般配?
大家都在等著柳家退婚,如今柳家真的退婚,大家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在心裡更同情霍朝臨了。
霍朝臨被退婚,最著急的人是皇帝,霍家幾代人都有恩於大盛,他不能眼看霍家絕後。於是,他拿出一顆二品丹藥作為獎勵,放話只要三品及三品以上大員的女兒願意嫁給霍朝臨,他便把二品丹藥賜給她當嫁妝。
二品丹藥一出,許多人都心動了,可一想到要嫁的是個殘廢,大多數疼女兒的人家都沒有沒開口。結果只有幾家報名,最後是和柳白絮並稱京城雙姝的嶽纖凝勝出。
不過嶽尚書應下婚事,嶽纖凝卻不想嫁。然則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想嫁也必須嫁。
就在嶽纖凝想要以死相逼的時候,嶽晚棠站了出來,他願意嫁,並答應把二品丹藥給嶽纖凝。他給嶽纖凝的原因是他慕戀霍朝臨多年。
有人替自己嫁人,嶽纖凝哪裡會不樂意,婚禮當天幫嶽晚棠化了妝,換了衣服, 瞞天過海,將他送上了花轎。
嶽纖凝在嶽晚棠出嫁後,提心吊膽等嶽晚棠拜完堂,讓人把丹藥送回來給自己。她等了一夜,結果等到嶽晚棠把二品丹藥給他那個藥罐子孃親的訊息。
沒有丹藥,嶽纖凝和嶽晚棠謀劃的事情敗露。
嶽纖凝被罰跪祠堂,嶽晚棠在三日回門的當天被嶽尚書打得半死,最後還是霍家的人來找人,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嶽晚棠。哪知救回來的當夜,嶽晚棠就死了,死於悲痛和憤怒交加,氣血攻心。
而他悲痛和憤怒的原因是尚書府來人告訴他,他離開尚書府的時候,他娘不小心掉入水井裡,淹死了。
走馬觀花看完原主的這些記憶,感受著這具身體遺留的濃濃恨意,嶽晚棠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放心去吧,我會幫你娘和你報仇。”
這句話說完,身體遺留的情緒慢慢消散。
“叩叩叩!”
有人在輕輕叩門。
“請進。”嶽晚棠說道。
門被推開,小斯帶著一位鬍子花白的大夫進來。
“夫人,您今天感覺如何?”大夫還沒把脈,先是端量了嶽晚棠的神色。
“全身痠痛,胸口也痛。”嶽晚棠道,這具身體處處是傷,又是肉體凡胎,情況實在糟糕透了。
大夫卻不這麼認為,“我觀您的臉色和氣息,恢復得比我預想的還要快一些。我給您換個方子,您先喝兩天,兩天後我再來看您。”
嶽晚棠:“.......”
您鬍子白,您說得對。
小斯送走大夫,很快去而復返,他幫嶽晚棠擦身體,換藥,還想喂嶽晚棠喝藥, 不過被嶽晚棠拒絕了。
“我自己來就行。”嶽晚棠接過碗,一口喝光。
小斯拿著空碗,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後咬咬牙,還是壯著膽子道,“尚書府做得過份,可您也沒好到哪裡去,您不該騙王爺,王爺本來就很可憐了,您還騙他,於心何忍?”
嶽晚棠看著小斯紅紅的眼眶,也覺得原主幹的不是人事,但他現在佔了人家的身體,這份因果只能他來背,他忙不迭認錯,“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可就算你做錯了,王爺知道你要被嶽尚書打死的時候,還是讓人去救你。我們王爺那麼善良的人,你今後可得好好報答他。”說到最後一句,小斯的語氣認真極了。
嶽晚棠點頭如搗蒜,“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報答。”
不還清因果,他怕天雷不放過他。
霍朝臨住在另一個院子,和嶽晚棠住的這個院子一東一西,不止嶽晚棠沒見過他的面,原主從成親那天到死去,也沒見過霍朝臨。
嶽晚棠在床上躺了五天,只見到了那個照顧他的小斯,小斯名叫春竹。
這五天裡,嶽晚棠除了躺在床上養傷,還嘗試修煉,可每一次修煉,他的神魂就如被切割一樣,痛得他五官扭曲,滿頭大汗。
可他不能停止。受損的神魂必需修補,繼續拖下去,不單毀他根基,只怕神智都要受影響。
這邊的嶽晚棠痛得死去活來,另一邊的霍朝臨卻有皇帝賞賜下來的一二品丹藥,以及柳家那邊送來的退婚補償,補償是一顆四品丹藥。
“將這顆四品丹藥退回去。”霍朝臨沉聲道。
管家和護衛一驚,“王爺使不得,這是柳家欠您的,再說您需要這顆丹藥。”
霍朝臨不為所動,“這顆丹藥治不了我的病。”
管家和護衛的臉色又是一變,看向彼此,眼中藏著悲痛。
四品丹藥最終還是被退了回去,柳家那邊收下丹藥,並讓一個下人過來傳話。下人被請到霍朝臨面前,也不朝霍朝臨行禮,反倒便居高臨下,恥高氣昂,斜眼打量輪椅上的霍朝臨,“我家老爺給您臉面,等您來退婚,等了兩年,您不來。如今您殘了,廢了,不會還想娶我們家小姐吧?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您要點顏面不?”
下人的吐沫橫飛,管家和護衛攔在霍朝臨的面前,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把他打出去,留一口氣就行。”霍朝臨聲音如淬了冰。
“你們敢!我家小姐可是拂光宗的內門弟子,傷了我,就是不給我們柳家面子,我們柳家——”
“捂住嘴,打出去!”
“是。”
嶽晚棠過來時,看見的便是護衛往那名柳家下人嘴裡塞臭鞋子,一拳一腳打出去的畫面。
嶽晚棠饒有興味看著這一幕,霍朝臨善待原主時,本以為對方是個寬厚大度,善良心軟的人。可如今看來,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啊。
更別說霍朝臨是大盛戰神,不是泥人。
嶽晚棠在院子外站定,輕輕敲門。
走廊下曬著冬日暖陽的霍朝臨睜開眼睛,“去看看是誰?”
“是。”管家應道,轉身就往院門走去。
“誰來也不見。”霍朝臨又補充了一句。
管家腳步一頓,又繼續朝外走去。
院子外,耳聰目明的嶽晚棠聽著霍朝臨和管家的對話,挑了挑眉,並不意外自己接下來要吃閉門羹。
不過,他不會乖乖吃就是了。
“麻煩您去告訴王爺,我知道有一種辦法能讓他身體恢復原狀。”不等管家開口,嶽晚棠就先一步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