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也沒轍啊,都知道劍舞姑娘武功卓絕,可是這般神鬼不察的出現,出手就一條人命,誰不膽寒。

劍舞收回長劍,冷聲道:“不必了,薛小姐還等著用,斷了手可沒意思。”

牢頭擦擦冷汗,諂媚地笑道:“是是是,那劍舞姑娘您隨意挑選。”

劍舞來到排頭,一眼從頭看到尾,越看臉色越差。

“典獄,怎麼這一批死囚,一個個不是獨眼,就是臉上有刀疤的?長得也很醜,都是些什麼奇形怪狀?”

劍舞回頭瞪了牢頭一眼:“你是成心想噁心薛小姐是吧?”

牢頭跟在身後,和劍舞保持著半步的距離,身體微微前傾,賠笑道:

“近日雲州派兵剿滅了津風鎮的一夥盜匪,嘿嘿,都是些腌臢潑才,所以鮮有姿色上佳的男子。”

劍舞全部看完了,一個能入眼的都沒有,雪白的臉上顯出不悅。

“典獄,你就是這麼幫薛小姐分憂的?”

“不敢不敢!卑職一直都是盡心盡力為薛小姐效勞的。”

牢頭內心惶恐,劍舞不抓回去一個死囚,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腦筋一轉,隨即指著牢房裡頭,說道:

“牢裡還有一名死囚,長得極為俊俏,劍舞姑娘要不要……看一眼?”

牢頭也知道那個充當替死鬼的乞丐非同小可。

奈何劍舞的氣場著實太強大,稍不留神,自己也是小命不保啊!

“帶路!”

“是!”

劍舞跟隨牢頭來到死囚牢房,裡面坐著一位衣著襤褸的男子,蓬頭垢面的,看上去像個瘋子。

正是慕白。

牢裡採光不好,慕白也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

只感覺牢頭的態度極為謙卑,應該是個大官。

慕白渾身還散發著惡臭,隔著十步都能聞著。

劍舞用白手絹捂著瓊鼻,氣得蠶眉直跳,回頭瞪了一眼牢頭。

“典獄,我看你是活膩了。”

牢頭吞嚥口水,嚇得臉都扭曲了:

“劍舞姑娘稍慢些。”

見他從桌子上拿起茶壺,哐哐走了進去,一碗水潑在慕白的臉上。

然後用自己的袖子把慕白的臉給擦乾淨。

又讓人拿來一盞油燈給慕白臉上打光。

牢頭朝劍舞咧嘴笑道:

“您看,這長相貌若潘安,洗一洗肯定貴氣。”

劍舞也是美眸一亮,不免好奇地上前盯著慕白直看。

良久,劍舞問道:“你叫什麼?”

慕白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趕忙撿起地上的紙筆,寫道:

“回稟上官,小人沒叫。”

劍舞愣住了,這還是個啞巴?嬌慍道:“我是問你名字。”

慕白寫:“小人賤名蕭陽。”

牢頭在一旁汗都下來了,這臭乞丐還會寫字?

看那字跡銀鉤鐵劃,如走龍蛇,一般人可寫不出來啊!

替死鬼的事情不會露餡吧?

好在劍舞一直欣賞著慕白的容貌,倒是沒有懷疑其它。

良久,劍舞滿意點頭:

“小模樣長得倒是秀氣,就是臭了點,洗洗還能湊合用。就他了,隨我走。”

“是……”劍舞指名要的人,牢頭也不敢二話,替死鬼的事情可以另想辦法。

畢竟大街上要抓一個乞丐,那不跟逮一隻耗子一樣容易。

慕白跟隨著劍舞坐上車輦。

二人一路無話。

來到一處遍佈亭臺樓閣,雕樑畫棟的華貴,便是雲州知府衙門。

一路耗費了半個時辰。

府邸之遼闊,即便是京城的王公貴族也比不上。

這個薛義,不愧是披著知府名頭的雲州王。

車內,慕白時不時偷瞄一下劍舞。

渾身還散發著一股清香,讓人忍不住流口水。

劍舞察覺到慕白猥瑣的眼神,有些嗔怒:

“嘴巴已經不能說話,眼珠子也不想要了?”

慕白趕忙將視線移開,機智地在紙上寫道:

“小人有一事不明,斗膽想請教上官。”

劍舞捂著鼻子,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說!”

慕白寫道:“小人進府,不知道能為薛小姐效勞些什麼?”

劍舞冷哼一聲,不屑說道:“你一個死囚,無非是取悅薛小姐罷了,還能做什麼?”

慕白手欠寫了一句:“難道,真如傳聞所言,薛小姐挑選俊俏精壯的男子入府,是充當面首的?”

面首在古代後府壓根不算秘密,歷代稍有權勢的妃子都有這種嗜好。

只是沒想到,一個待字閨中的薛小姐,有點著急了。

“你……”

錚!

一瞬之間,長劍已經架在慕白的脖頸上。

慕白感覺脖子涼颼颼的。

整個車廂內瀰漫著一股殺氣,就連外頭車伕都打了個冷顫。

慕白不免感嘆,這劍舞武功之高,實屬罕見。

“你再敢亂寫,我割了你的舌頭。”

劍舞雙眸冰冷地瞪著慕白,隨後也覺得哪裡不對勁。

慕白倒是不怕死,笑著寫道:

“上官別生氣,外面對薛小姐也是諸多誤會,小人也是道聽途說的。小人無非是想問個明白,好有個準備,免得惹薛小姐她老人家生氣。”

劍舞剛才是真的動了殺心了,不過這一趟就帶回來一個死囚,殺了就沒法交差了。

於是深吸口氣,長劍入鞘,冷聲說道:

“薛小姐喜歡投壺。”

“哎喲!”慕白一拍大腿,點著筆頭寫道:

“巧了,小人最擅長的就是投壺了,一投一個準。”

“放心,小人不敢贏薛小姐,待會兒看我怎麼演,保證將薛小姐的馬屁拍得舒舒服服。”

投壺是古代有錢人常玩的休閒遊戲。

規則很簡單,幾米外放一個壺,人站在一條線外投擲利箭。

跟後世街邊的套圈圈有點類似。

慕白上大學那會兒曾經擺過地攤,就是套圈圈。

不說百發百中吧,九十九中肯定沒跑了。

看來古人的娛樂方式,是真無聊。

不過也算一個絕佳的機會。

高俅能靠蹴鞠,官拜太尉。

自己說不定也能靠投壺,逆天改命。

劍舞看到慕白這莫名自信的模樣,冰霜一般的俏臉上,忍不住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

“想什麼呢?不是讓你陪薛小姐玩,是薛小姐擲箭,你的腦袋當壺。”

慕白聽後,頓時整個人僵住了。

臥槽!

人頭壺?

轉眼到了長樂府的外廊,這府殿裡鳥語花香,十分愜意。

但是一想到自己要給薛小姐當壺使了,萬一薛小姐手滑,他這帥氣的臉可就破相了。

不管了,是禍躲不過,總比在牢裡當死囚的存活率高吧!

下車之後,劍舞領著慕白進入長樂府內。

一位身形瘦高的漂亮女子表情急切,向著劍舞躬身說道:

“劍舞姐姐回來了,您快進去看看吧,裡面出大事兒了。”

劍舞疑惑道:“水月,薛小姐怎麼了?”

這個叫水月的姑娘一臉擔憂地說道:

“大公子來了。”

大公子?

劍舞眉心一簇,看來薛小姐這次真要被逼上絕路了。

劍舞正想去前殿,不料鼻息一直聞到一股惡臭。

轉身一看,差點把這個死囚犯慕白給忘了。

捂著鼻子對水月說道:

“水月,把他帶到洗浴房,沖刷十遍,多撒點花瓣和香粉。快點!”

“是!”

水月也是有些嫌棄地看著慕白,說道:

“你這是剛從糞坑裡掏出來的吧,臭成這樣。”

慕白尷尬笑了笑,隨即被帶到偏殿,府女們將他拖進洗浴池子當中,輪番上手。

剛開始裡面不斷傳出嘔吐聲。

洗茅房都沒這麼噁心過。

不過換了五次水之後,裡面突然變了一種氛圍。

洗浴房裡充滿鶯歌燕語,歡聲不斷。

哪管慕白喊破喉嚨,也架不住對這幅男子身軀的好奇。

“嘻嘻,原來是長這樣。”

“有點像馬的那個。”

“稀奇,男人和太監,就這一物之差?”

慕白嘴巴不能說話,但是表情異常豐富。

此時他就是一件任人欣賞的標本。

毫無尊嚴可言。

劍舞又找來一件乾淨的衣裳。

一番梳妝打扮之後,整個偏殿都安靜了。

十幾名女婢,美眸含羞地盯著慕白直看,目光熾熱。

她們許多人從小就被賣到府裡當下人,身邊除了太監和木樁子一樣的侍衛,從未接觸過府外男子。

慕白的俊美,瞬間讓她們臉頰緋紅地低下頭,很快忍不住又抬頭瞥一眼。

慕白髮現,這古人的衣服,只要身材好,穿上去真的很有氣質,忍不住在鏡子面前轉了個身。

真他孃的帥。

劍舞用玉手摸了一下發燙的耳垂,滿滿的羞恥感。

“先把他關在後院柴房,等候小姐的吩咐。”

“是!”

隨後慕白就被丟到知府衙門後院的柴房,這裡根本見不到任何人。

慕白想要接觸薛小姐根本不可能。

好在馬上到正午時分,有人給慕白送飯吃。

慕白從門縫裡瞧見這人是個老者,沒鬍子,應該是太監。

這個雲州王夠大膽的,太監是皇帝才能用,而百官家裡是不允許養太監的。

說明薛義已經狂妄到覺得自己能夠稱王稱霸。

“公公怎麼稱呼?”

慕白隨手就是遞過去一錠白花花的銀子。

這世界就是如此,有錢能使磨推鬼。

郭勇左顧右盼,發現沒人,這才說道:

“郭勇。叫我郭公公就行。”

“郭公公,在下略懂醫術,如果沒看錯的話,您最近淋尿之症,犯得厲害。”

郭勇眼中閃過一絲羞恨。

淋尿之症是太監的通病,因為生理上的缺陷,年齡越大的太監,淋尿越頻繁。

太監有兩件東西是日夜隨身,一個是護膝墊,下跪神器。

另一個就是厚毛巾底,相當於尿不溼。

“口無遮攔,這種事情怎麼能說出來。看我打斷你的狗腿。”

勃然而起的怒火,很快被蕭陽給壓下去了,慕白把藥方拍在郭勇的手心處,笑道:

“郭公公莫急,這份方子是家傳的秘寶,可不興說出去。”

郭勇聽了,眼中滿是激動,如獲珍寶。

“你,真的肯將寶方,白白送給咱家?”

淋尿之症困擾了他幾十年了,春夏秋冬,日夜穿著一條厚毛巾,如蛭纏身啊!

除了太監,外人真的無法體會這種痛苦。

白送?

怎麼可能。

見到郭勇興奮的苗頭,慕白順勢也做起了買賣,拱手說道:

“郭公公,我原本是一名死囚,剛剛被劍舞姑娘抓過來,說是要給薛小姐糟踐,不知道公公能不能幫個小忙。”

“不知,郭公公能否為我在府中謀一份差事?”

有了一份差事,行事也方便許多。

慕白知道,只有踏出柴房,才有機會。

郭勇鬆了口氣。

原來是這點芝麻小事。

沒錯,其實薛小姐隔三差五就會抓一批人回來,但是並不是每一個都會用,有時候關押在府上一連幾個月,最後還是把人給處理掉。

反正養在府裡還浪費糧食。倒不如讓他發揮餘熱。

身為後院的總管,安排一份差事那不是易如反掌。

郭勇思索片刻,說道:

“識字嗎?”

“識得。略通文墨。”

“很好,薛小姐的書房之中,缺少一位伴讀,要不你去?”

最近正好薛小姐要請教書先生,還有之前的伴讀也不滿意,所以這個建議估計薛小姐不會怪罪下來。

畢竟這府裡的事情,都是由郭勇打理的。

郭勇隨後迫不及待地看著慕白:“那,這份方子可以給我嗎?”

慕白隨後將方子交給郭勇:“郭公公,往後還請您多多關照,畢竟小人我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活著,就看您的了。”

郭勇見這小子很識趣啊,是個可造之材。

“好,你小子是個有眼力見的人,以後在薛小姐的府上可別出么蛾子,告訴你,在這裡可不是尋常的什麼府上,咱們薛老爺,雲州地界人人稱他為雲州王,不是沒有道理的,要是惹得小姐不高興,那你的命,誰都救不了。”

郭勇得先把這府上的規矩都給他說的明明白白的,免得到時候給他惹麻煩可就糟糕。

慕白點點頭:“郭公公放心,我是個識趣的人,就想一條賤命活著,沒有別的想法。”

說著,慕白又從口袋裡給他掏出一枚銀錠子。

郭公公掂量掂量,一手拿著方子,一手拿著兩枚銀錠子,心裡別提有多美。

“等著吧,我去跟小姐請示之後,再安排你過去書房。”

“好,多謝郭公公。”

郭勇離開之後,慕白簡單吃了幾口飯,到午後時分,郭勇沒見著,反倒是那個劍舞,一臉的冰冷,來到柴房門口。

慕白目光一凝,這女子怎麼出現在這裡?

“聽郭公公說,你想當小姐的伴讀?”

劍舞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這死囚還識字。

在這個文盲率非常高的世界,識字對於底層人來說,已經是遙不可及的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