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院側門處。
月君正費力地爬上那兩人高矮牆!這腳剛落地,聽見前院的大門猛被踹開的聲音,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呵斥道:“混賬東西,給我出來!”
阿莫面如死灰,同情地望了月君一眼,然後默默地後退了一步:小姐,您多保重!”
月君眼角抽了抽。
“人多不多?”
阿莫往前探了探頭:“還行!十來個人!”
月君準備開溜的小步子默默收了回去。
她兩隻手絞了絞袖子:“阿莫,我有點想吐!”
阿莫一愣,這大小姐又要整什麼么蛾子?
“小姐你再忍忍!老爺馬上就到了!”
“好像有點忍不了!”
阿莫猛地回頭,突然看見月君蒼白著張臉,唇色微微發暗。她還沒來得及喊人,只聽“噗!”的一聲,一口血從月君喉嚨裡噴了出來,那血濺得,跟天女散花一樣。
噴的那叫一個灑脫,那叫一個藝術。
一時間,阿莫愣住了,剛進來的蘇老爺愣住了,就連門口拴著的那條狗也看呆了!
”來……來人啊……大夫,叫大夫……”
等眾人反應過來,蘇家亂成了一鍋粥。
這蘇大小姐的病啊,又復發了!
……
鄆城邊界,龜葷村。
夜色已深,天下起了薄霧,一陣冷風吹過,村頭掛著的紅燈籠左右搖晃,跳躍的燭火在地面上留下層層重影。
一名女子提著燈籠站在院子外面等候,她視線直勾勾地盯著村子口。
“鳳儀,快進來等!外面涼!”
女子唇色紅潤,面容姣好,穿著一身水青色羅裙,頭上彆著根烏木簪子。
此時聽聞屋內的女人喊她,她回道:“阿孃,我再等等阿爹!”
就在這時,一陣大風颳來,她手裡的燈籠猛地晃了一下,燈籠中央的燭火‘噗’的一下滅了。
李鳳儀揉了揉進了沙塵的眼睛,就在她半眯著眼間,似乎瞧見一道佝僂的背影在前面暗處。
她試探喊了聲:“阿爹!是你嗎?”
那人沒回應,依舊站在那裡不動!
李鳳儀抿了抿有些發涼的下唇,慢慢走了過去。
仔細一瞧,那裡背對著她站著個人不是她阿爹。
“你是誰?你在這裡做什麼?”她問。
那人不出聲。
怎麼不說話?難不成是耳背的?
李鳳儀有些好奇,又走近了些:“喂!跟你說話呢!”
她伸手拍那人的肩膀,就在她手落在那人肩膀的一瞬間,她瞳孔不由得放大。
紙……竟是紙的!
一陣寒意瞬間瀰漫她全身。
……
蘇宅內。
月君慵懶地癱在榻上,烏黑的髮絲鋪滿靠墊,她一手拿著嫣紅的果子往嘴裡送,一手扇著扇子,好生愜意。
只是她臉色不太好,前些日子吐了好幾口血,那張豔如桃花的臉此刻白兮兮的一片,兩片薄唇也沒有一絲血氣。
阿莫端了盆水進來,絞溼了一條帕子遞過去:“小姐,要不擦擦臉?涼快些!”
月君接了過去,擦了擦額頭上黏膩膩的汗漬:“最近可有人來尋我?”
說到這,阿莫猛地想起方才管家的叮囑,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遞了過去:“方才管家給的,說是有位姑娘託守衛遞進來要交給小姐!”
還有人寫信給她?
月君疑惑地接過信封,拆開了看。
寫信的叫李春枝,是原身的舊相識,此次寫信來,是因為她的好姊妹出事了,找蘇姻緣求救。
這話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這蘇姻緣原先是個號稱捉鬼算命看風水樣樣精通的江湖小騙子。
這小騙子運氣也是極好的,在鄆城那裡混了短短兩年時間,非但沒被人戳穿,反而混出了一片名聲,在附近那一帶,也算是小有名氣。
直到去年她來南城,騙到了蘇家老爺頭上,被蘇老爺認了出來,從此認祖歸宗,金盆洗手。
倒是沒想到還有人記得她。
信中提到鄆城,想來是司命寫的話摺子中的第二個橋段了。
斬蛇妖,驅邪鬼!
上次她沒見著雲錦仙子,這次總不能還見不著吧!
月君挺直腰桿子,伸了個懶腰,微垂的眼斂還掛著溼氣,她把嘴裡的果核吐了出來,回頭對阿莫說:“你去收拾一下東西,咱們一會兒去一趟鄆城!”
阿莫擦桌子的手愣住了:“小姐去鄆城做什麼?”
“抓鬼!順帶著給人看看風水!”
哦!她家小姐又要重操舊業了。
……
天上佈滿了烏雲,涼風陣陣,瞧著快要下雨了。
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山道上,車上少女半趴在馬車窗沿上,微風吹得她頭上的金步搖叮鐺作響。
不多時,馬車停了下來。
阿莫搖了搖趴在窗上昏昏欲睡的月君:“小姐,到了!”
月君睜開惺忪的眼睛朝前看去,入眼的便是村口牌匾上‘龜葷村’三個大字。
龜葷,歸魂!這村的名字起得也挺有意思的!
月君下了馬車,不遠一位處身著鵝黃羅裙的姑娘朝她揮了揮手:“蘇姐姐,這邊!這邊!”
這應該就是寫信給她的李春枝了。
坐了許久,月君覺得身上的骨子有些痠軟,抬手伸了個懶腰。
“現在什麼情況?”
李春枝眉頭緊蹙:“瞧著不太好!不吃不喝,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昏迷中!”
“走吧!帶我去瞧瞧!”
“好!”
李春枝領著月君往村裡走。
不多時,三人來到一處院子裡面。
這院子不大,左右兩側都是平房,院子中央種了棵槐樹,右側有一口井。
這院子佈局也是有些怪異的,哪有人槐樹種院子中央的,且那口井與這樹並排。
“蘇姐姐,人就在前面那屋裡!”
“等我一會兒!我吩咐點事!”
月君抬頭看了一眼天,估摸著快要下雨了,回頭對阿莫說道:“你回馬車把我帶的那兩把傘拿出來,然後在村口等著!”
阿莫疑惑地看向她,等著?等誰?
“如果你瞧見上次天極山那幾個人過來,就把傘給他們!”
“啊?他們還敢來啊?上次那八千兩都沒還呢!”
“不急!不急!會找他們還的!你去吧!我等會兒就來找你!”
“哦!”
阿莫搭著嘴角往外走,滿身的不情願。
她家小姐這是被坑銀子後,又要賠上幾把傘了嗎?
就她家小姐現在的性子,也不知道她家小姐以前是怎麼騙到別人錢的。
目送阿莫離開後,月君回頭對李春枝說道:“走吧!”
李春枝點頭,前頭帶路。
兩人穿過院子,直接進了側旁的裡屋。
撩開門幔的瞬間,一股難聞的氣息撲鼻而來,月君不禁捂了下鼻子。
這味道……
她仔細看看了眾人,似乎沒人聞到。
月君抬眼看過去,除了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的李鳳儀,屋裡還站著四個人。
年長的兩位瞧著面相,應該是李鳳儀的爹孃。
另外兩位,瞧身段,跟她年紀差不多。
月君眸子定定落在坐在床頭凳子,蒙著白色面紗的姑娘身上。
這姑娘穿著素色羅裙,頭上挽著根玉簪,渾身散發著冷清的貴氣,雖蒙著臉,但瞧著應當也是長得很好看的。
她旁邊那個年紀稍小一些,看衣著打扮,應當是這姑娘的婢女。
“春枝,這是……”李母和李父見李春枝帶了個人進來,扭頭詢問。
李春枝回道:“阿叔阿嬸,這是我請過來的蘇姐姐!就前段時間我跟您們說的那個大師!”
“大師?”李母上下掃了月君一眼,衣著富貴,面容豔麗,年紀尚小,怎麼看都像是哪家大門大戶的小姐。她的態度不由得松慢了些:“春枝,別胡鬧了!前些日子也有不少大師來看過,都不行!況且你請的這位看起來……”
此時,那年紀偏小的姑娘嘖了嘖嘴巴:“又一個江湖騙子吧!還打扮的人模人樣的!”
月君眉宇一頓,怎麼看出來她是江湖騙子的?
明明來之前,她也裝扮了好一會的。
瞧她腰間和手上可是纏了好大一圈銅錢的,還有,她還特意花了錢買了的那把桃木劍!
哦,對!壞事,桃木劍還在阿莫身上!
肯定是少了那把桃木劍的原因。
李春枝見月君眉宇微動,以為這人說話冒犯到了她,趕緊替月君懟回去:“你別亂說話!別冒犯到了蘇姐姐。她是我請來給鳳儀驅邪的。”
那丫頭翻了個白眼:“江湖騙子就是江湖騙子!還真當自己是捉鬼天師啊?這世上哪有什麼鬼怪!我家小姐都說了,李姑娘這是生病了!”
生病了?
月君抬眼看去,李鳳儀現在雙目緊閉,臉色蒼白,眼瞼底下掛著一圈烏青。
現在雖是初秋,但白日的天氣還是有些熱,這麼熱的天,她蓋了三四層被子,渾身還凍得發抖,這有些不正常。
而且,這裡有股縈繞不散的惡臭味!陰冷潮溼難聞,這味道她在地府裡聞過。
這瞧起來可不是生病了這麼簡單啊!
“阿桃!住嘴!”那姑娘起了身輕聲呵斥,隨後回眸看向月君:“不好意思!我家這丫頭年紀小,不太會說話!”
月君大度地擺了擺手:“不礙事!我這人氣度大,不跟她一般見識!”
“你……!”
”阿桃!”
阿桃又被輕呵了一聲,滿臉的不高興,暗暗剜了月君一眼,隨後老老實實站在了那姑娘旁邊。
“接下來,我需要給李姑娘做詳細的診斷,希望各位能夠安靜些!”
李父李母趕緊點頭:“好的!好的!沈姑娘請!”
沈雲吟點了點頭,隨後坐了回去。
月君瞧著她把手搭在了李鳳儀手腕上號脈,隨後又撐開了李鳳儀的眼皮子檢視,各種大夫所需的望聞問切診斷後,她終於把李鳳儀的手放回了被子裡。
李母著急問:“如何?”
“一種罕見的寒症!需要施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