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跳崖

垂垂暮色,綿綿群山。

群山之間有兩人正在以極快地速度追逐鬥法。

飛掠在前的是一位身著紫白色衣裙的年輕女子,她的步履看起來有些踉蹌,兩肋之下和左上臂的衣物暈開著三朵血漬之花。

追逐在女子身後的是位看上去比女子大上約莫十多歲的男子,衣物為紫藍相間,衣服式樣與女子極其相似。

男子左臂低垂,胸前有著數道血跡,傷勢看上去比女子頗重,只是腳下卻不像女子那般凌亂。

兩人看上去應是同門,卻不知為何相鬥。

眼看女子身後之人就要追至其十丈之內,女子持劍的右手對著左腿便是毫不猶豫地一刺。

這一刺讓女子輕哼了一聲,不過其向前飛掠的速度卻是又快了起來,瞬間拉開了與後面男子的距離。

半個時辰後,群山之巔的山崖邊,兩人對峙。

踩在崖邊的是之前的女子,許是與站在她十尺外的男子追逐了太久,其鬢髮凌亂,珠釵傾斜,除了之前的胸前和左臂,其衣裙下襬靠近雙腿之處又多添了幾朵血花。

女子的呼吸急促,臉上亦現著不太正常的紅潤,此時她左腳半踏空,全憑手中垂下之劍與右腿平衡身體。

“丁一山,你拜入凌雲宗二十年,師父從未因你進境太慢對你有過微詞,你竟然背叛凌雲宗暗中投靠魔門,還對谷中眾人用出了七情香這種禁忌多年之物。你對得起師父,對得起這麼多年朝夕相處的同門嗎?你可知只要丁憂谷中有一人生還,就算你得到了天書通天卷,也會被所有正道之人追殺!”女子慍怒地斥道。

“呵呵,師兄以後如何就不勞白師妹掛念了。另外,我可沒有投靠魔門。師妹用了禁術又接連自戕才支撐到現在,想必不是隻為了說教師兄吧?莫非師妹改了主意,想從了師兄與我雙宿雙飛?只要師妹伺候得好,師兄倒也不是不能考慮放過師妹。”

十丈之外的男子丁一山嘴上雖說的輕佻,眼中卻無淫邪之意,只試探著往崖邊踏出了兩步。

女子最後一問仍未得到丁一山對眾人施毒的真正原因,又見他已踏進能攻擊到自己的距離,左右已是走投無路,臉上浮現出決絕之色:“休想!無妄山高達萬仞,你想要通天卷就親自下來取吧!”

女子說完往崖下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丁一山見女子跳下懸崖,臉上並不見焦急,他幾步奔到崖邊,向懸崖之下甩出一物,此物瞬間張開,竟是一張巨網。

然而令丁一山沒想到的是:他灑出的巨網只往懸崖下去了一點,便轟然迸裂,若不是他手撤的快,恐連他也會受到波及。

“這是怎麼回事?”丁一山臉上此時才變了色。

他之所以不怕女子跳崖,就是因為手中有著法寶羅天網,然而羅天網雖是撒了出去,卻無故毀壞了,甚至還差點傷到了他。

想他丁一山重修幾世就是為了能得到突破這小小滄瀾界修為桎梏的天書通天卷。

他費勁心思做了萬全準備,潛伏於正道宗門凌雲宗多年這才有機會跟著來這丁憂谷,到頭來卻仍是一場空,這讓他如何甘心?

丁一山臉色鐵青了好一會兒,才轉身下山。

他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還要返回丁憂谷清掃戰果。

既然他沒能得到通天卷,那就把谷中剩餘之人都殺了,如此再無人知道是他放出的七情香,還能撈上一筆,也算不虛這破釜沉舟的一行。

之前所待的凌雲宗已沒有必要再返回,以他的骨齡和資質再拜入其他正道宗門已是不可能,反正他粗略懂些改頭換面之術,那就拜入一家掌握著天書機密的魔道門派就是。

……

白蘇蘇沒想到正道宗門十多年苦心籌劃的謀取通天卷的行動會失敗。

雖然她拿到了通天卷,卻因身中邪毒已無力返回宗門。

通天卷現世的那一刻,她所在的宗門隊伍中一向不起眼的丁一山師兄竟向眾人釋放出了七情香這種早已封絕數百年的禁忌之毒。

聽到有人喊出了“七情香”之名,白蘇蘇封閉感官的動作雖快,卻還是吸入了幾絲,這才能堅持了一個多時辰還沒被原始慾望徹底吞滅神智。

白蘇蘇之所以一路引著丁一山往無妄山最高處,就是想借山頂的嚴寒壓制此毒,可惜她還是低估了七情香的毒性,動用了禁術又加上幾次自戕才勉強能維持神智。

跳下懸崖的那一刻,白蘇蘇是解脫的。

若她失去神智就會變成被七情香毒性所控制、只知釋放心底慾望的野獸。

那時不管是丁一山亦或是山間野獸,她都無法分辨,與其那樣解毒,她寧願跳崖粉身碎骨而死。

跳下懸崖後,白蘇蘇徹底放鬆了身心。

毒性吞沒她神智的前一瞬,白蘇蘇想到她僅修煉了十年便趕上了門中大多數長老的修為,心中對她短暫的一生還是滿意的,於是含笑閉上了雙眼,靜待死亡來臨。

白蘇蘇的身體往崖底墜去,失重和掉落的極快速度讓她身上原本服過丹藥後暫時閉合的傷口再次迸裂,加上她已放棄了求生之心,不再壓制體內的七情香毒性,很快便徹底沒了神智。

……

無妄山底處的一處幽谷。

此時山外已是暮色,這裡卻仍是白日。

且不同於外面的山腰之上冰雪覆蓋,這裡有院落、有房屋、有林木、還有一方不大的小湖。

看起來像是個清靜的隱居之所,然而院內鋪落的層層枯葉,宣告著這似乎又是個遺棄之所。

忽然!

“砰”的一聲!

碧色湖水濺起了高高的水花,有重物落入了院內的小湖。

高速落下的身體與湖水接觸後摩擦的劇痛讓白蘇蘇短暫地睜開了一下眼睛:她好像沒有摔死,似是掉入了水中。

然而白蘇蘇很快又暈了過去,她失血太多,毒性也已擴散到了全身。

白蘇蘇掉入院中小湖後,身體便開始下沉。

她落入水中位置的正下方有一白玉晶棺,裡面躺著一個閉著眼睛看上去比白蘇蘇大不了幾歲的年輕男子。

其身上著白衣,頭部束著一條與身上衣物同色的抹額,抹額正中其眉心上方的位置,垂著一顆小指蓋大的玉色寶石,寶石的內部散發著妖異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