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州離開的那個下午,唯宇說2023年10月3號他和程林在天津辦婚禮,請大家過去吃糖。

小野說,安文,一個月,等我。

說完這句話,小野就將安文擁在了自己的懷裡,這五天的相處於自己而言太短暫了,轉瞬即逝。自己有太多話想要和他說,但看著他在自己身邊,卻只想把他抱在懷裡。

“什麼一個月,這個月還剩一個專場就結束了,結束之後就過去天津看你。”

安文說這些,並沒什麼奇怪的。這五天,他已經說了無數遍這句話了,不是結束這個專場就去看你,不是做完那個演講就過來看你,不是明年把工作減少,我們就住在天津……

小野揉了揉安文軟軟的頭髮,又將亂糟糟的頭髮捋順後,才說道,來找你之前,已經提過離職了,一個月能交接完,我手裡專案比較多。

他固執地掙脫小野的環在自己身上的雙臂,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認真的說道,小野,你這個決定是不是太倉促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商量一下。

“你怕什麼?”

安文答,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安文又說,那這段時間好好讀書,早日成為一個醫生,好不好。

小野只是在上車前又抱抱他,轉身留給許安文一句,你好煩。

自己和小野一起生活過那麼多年,其中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看她工作,看她做生意賺錢。有時候只是想出去玩一玩,她都能把所有的事全扯到賺錢這個話題上。兩個人唯一的一次吵架也是因為工作,最後導致分開的原因也是工作,但她現在為了自己放棄工作,自己何德何能,何其有幸啊。可是小野這個人,一旦拿定了主意,誰也無法說服她、改變她,只能由著她。

無字樂隊辦完最後一個專場後,整個樂隊直接從云溪來了天津,大家開始一起籌備程林和唯宇的婚禮,小曼也從英國回來了。

由於人太多,小曼就來照野家住了。

每天早晨,由安文負責早午飯,吃過飯後,小曼和照野就開始各自工作。

安文沒事做,就陪著小野工作,看她交接工作,看她帶新人,也看她冷冰冰的懟人……說起來,這麼多年,從來都沒見過小野同人吵架,也從來沒見過她批評下屬,頂多就是看過她對下屬沉默,這隻會讓對方尷尬。後來,自己也問過小野,怎麼都不見你對別人發火,怎麼控制的住情緒。她也只是回答一句:吵架、發火難道不是最無能的表現嗎?

有時候,自己也會開車送小野去單位處理事情,然後安安靜靜地在樓下等著。

有那麼一次,他上樓給小野送杯子,被認出來,也是蠻好笑的。

門口的大爺當時盯著安文看了很久,安文以為對方是無字的粉絲,都準備好簽名了,但想想這年齡也不應該是啊。

對方卻說了一句,你就是那個導致我們主管辭職的人吧。

安文答,不是。

對方打量了自己三四遍後說,看你就像。

安文到小野辦公室的時候,小野去開會了。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小野的辦公室,沒什麼可看的,桌面上乾乾淨淨,只有鍵盤、滑鼠和一個檔案架,以及,他倆的一張合照。

難怪,會被認出來。

那張合照還是他們第一次去南京的時候,在雞鳴寺拍的,一晃也是過去了很多年,這幾年,他們幾乎沒有再拍過合照。

那時候,小野只有二十四歲,很瘦很瘦,皮包骨似的,每次抱她,都不是很敢用力。後面的幾年小野終於在自己的照顧下長胖了不少,只是這三年又瘦下來了。

小野進來的時候,安文正坐在她的椅子上轉圈。

隨著小野進來的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安文看著小野給對方吩咐工作,那樣子和很多年前給他吩咐工作的時候一模一樣,不覺地背後一冷。木照野一旦進入工作狀態,是真的可怕。

照野說完後,女孩子並沒有走,照野也沒問有沒有其他事,只是徑直地走去檔案櫃開始梳理檔案,列清單,準備交接。

女孩子站了一會兒,也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安文都自覺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地從椅子上起來走過去問小野怎麼辦。

小野頭也沒回,只說了句,還有其他事嗎?

女孩子答,可以簽名合影嗎,我是無字的粉絲?

小野還是保持著她那一貫冷冰冰的風格,說了句,找你的。

本就很尷尬的場景,再加上小野的這句話,變得更尷尬了。在場的三個人裡,除了小野依舊是老樣子,剩下的兩個人無所適從。

小野終於合上資料夾,開口講話了。這屋子裡的氣氛才有所緩和。

“左邊第三個抽屜裡,有照片。”

安文開啟抽屜後,發現裡面有一本相簿,都是整理好的無字各個階段的照片,有小野給他們拍的,還有小野離開後請其他攝影師拍的,各個階段的都有。安文選了一張最近時間段的照片簽好名後,遞給女孩子,順便說到,現在不是演出時間,就不合影了。

女孩子答了一聲感謝後,才急匆匆地離開小野的辦公室。

“小野,那我下樓去車裡等你吧。”

“你老實在這待著吧。”

倆人就這麼在辦公室待到五點,期間總是時不時的有人敲門,小野一律冷聲回答,有事嗎?

對方聽到小野這語氣,便只說一句,不好意思,打擾了,就走了。

五點下班後,總還有幾個人在樓道里等著他們出去。

就這樣,又待到六點。

“小野,你不覺得我現在已經紅了嗎?

小野答,你以為都是粉絲?

和她沒有見面的這幾年,她說起話來好像變得有些刻薄了,是還在怨他嗎?還在怨自己說的不想見她嗎?

安文就這麼在小野的椅子上轉了一下午,小野則是坐在他對面辦公。期間,安文也提出要跟小野換座位。小野都不怎麼理他,只是一直都在看一個檔案,一直在做標記,也不知道是什麼。小野去茶水間的時候,自己偷看了一會兒,不過都是阿拉伯語,完全不認識。

一如很多年前,自己還是無比崇拜小野,她怎麼就會那麼多東西呢?她到底是怎麼會那麼多東西的?

七點的時候,樓道的燈終於暗下來了,兩人才出了辦公室的門。

自己想挽小野的胳膊,被她一把推開;自己想牽她的手,也被她一把甩開。只能悻悻地跟在她身後。

“木老師,讓你家屬給我也籤一個名。”

“朱大爺,你知道他是幹嘛的嗎,就簽名,小心他騙你退休金。”

“不知道啊,大家不是都籤嗎,我也籤一張。”

於是安文在朱大爺的本子上給他簽了“朱大爺,身體健康”七個大字。他還記得小野之前跟他講的,不要隨便在除了專輯和照片以外的地方,尤其是空白的紙上給粉絲簽名的事。

小野,真的太細心了。

直至出了大門,小野才主動牽了安文的手,只是小野發覺,安文的手比自己的手還要涼一些。

兩人一進家門,就發現阿林正在廚房做晚飯。還沒等照野換鞋,阿林就使喚照野下去買把香菜再上來。

照野讓安文去,說自己今天太累了,不想去。

阿林卻說得讓安文看看她煲的湯行不行。是啊,他們三個裡面,只有安文會做飯,這真的是個無法拒絕的好理由。

程林聽到電梯門合上的聲音後,才開口跟許安文說第一句話。

“你和照野怎麼打算的?”

“結婚。”

“什麼時候?”

“五歲以後。”

“臨床宣佈治癒的時候?”

“嗯。”

“那還差不多兩年。照野估計會著急。”

“嗯,我會處理好的。”

“好。”

“許安文,2017年那瓶水的事是我告訴照野的。後來,她躲在阿林家的時候,我們都勸過她最好和你分開,她說,你確實有帶給她不一樣的感動,她從沒想過和你分開。”

“嗯,我知道。”

照野推開門的時候,安文正在廚房忙活,小曼則是捧著電腦坐在沙發上。照野將香菜遞給安文後,跑去看小曼在忙什麼,才發覺小曼只是在偷懶,在看紀錄片。

“我們小曼竟然沒在工作,真少見。”說著話,照野就靠在了小曼的身上,擠得陳曼都有點搖晃了。

“照野,你最近吃太多飯了,擠到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許安文做飯真的會長胖不少,你多住幾天,就知道了。”

“別說了,張口閉口全是許安文,你好煩。”

一集播完,門鈴響了。照野推推小曼,小曼推推照野,這兩個人真的會懶死。

“許安文,你們家木照野喊你開門。”

“幹嘛要使喚一個寶寶啊。”

“哈哈哈哈哈哈,寶寶,寶寶……”

吃過飯後,連小曼都誇起了許安文的廚藝,甚至還讓許安文寫一個糖醋魚的做法給自己發過去。

“買的啥,那麼大一個箱子。”

“給我們家寶寶的禮物。”

“木照野,你到底噁心不噁心啊!”

安文拆了箱子才發現是把椅子,是小野辦公室椅子的同款。

“照野,這是你辦公室的椅子吧?”

“嗯,這個是新款。”

“四千多的椅子,說買就買?”

“架不住我們家寶寶坐了喜歡啊,自然是要再買一個。”

“照野,我也可以是你的寶寶,求求老闆給我也買一個吧……”

“陳曼,你噁心不噁心啊!”

小曼就那麼膩著照野從客廳到廚房,從廚房到沙發,讓她也給自己買一把椅子。安文就那麼坐在地上組裝著小野買給自己的椅子,她是看到自己坐在她椅子上轉圈的那一刻,就給自己買了嗎。

“寶寶,地上涼,坐沙發上安吧,或者我給你拿個毯子。”

“照野,你還有一個寶寶還沒椅子呢……”

滿屋子都是小野和陳曼的笑聲,小野又像之前似的,開心起來了,真好啊。

2023年10月3號下午17:18是程林和唯宇的婚禮。

原本說照野和小曼都去當伴娘,樂隊的人都去當伴郎,但是有堵門環節,大家覺得對安文來說有點危險。最終還是決定由小野和安文在臺下觀禮,其他人負責婚禮當天的全部流程和活動。

唯宇讀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誓詞,阿林哭的妝都要花了,化妝師提著箱子在臺上現場補妝。唯宇也是,一邊哭一邊說,其他人倒是都很快樂。

小野看著這人來人往,有人在忙碌,有人在嗑瓜子,有人在哭,有人在笑,這麼稀鬆平常而又隆重的一天會是一對夫妻,乃至是一個家庭最起初的回憶。她靠在安文的肩膀上,這一路走來,真的好累。畢業前忙碌著學業,忙碌著愛好;畢業後忙碌著工作,為了薪資、職位、賺錢一日復一日的早出晚歸,現如今辭職後,才發覺這世上好像也沒有那麼多必須要追求的東西;從臨床實驗到專案申報,從被隔壁同事指責到不帶情緒的處理同事與同事之間的關係,溝通工作;從追樂隊開始到投資一個樂隊到去經營一個樂隊……從22歲到30歲,時間真的太快了,她真的好累。

“安文,我們結婚吧。”

“小野,我們當然要結婚的。”

安文抱了抱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野,他何嘗不是想立刻馬上就結婚呢。

只需要再等兩年,8年都過來了,只是還差2年了。

唯宇的婚禮結束後,他說,去音樂節嗎?

她說,好。

於是,他們去了巢湖、太湖、馬鞍山、迷笛等等各種各樣的音樂節。去聽那些熟悉的人唱歌,也聽那些不熟悉的人唱歌,偶爾也會被粉絲髮現,過來要簽名。小野也會突然從兜裡摸出幾張照片,扮演粉絲要安文簽名,還要舉著照片合影。安文說,這位朋友,下次要來看我的演唱會哦,小野答,下次一定。

後來,他又說,去爬雪山嗎?

她說,好。

於是,他們驅車從天津出發到達四川的四姑娘山鎮,從海子溝出發徒步到大峰大本營,大概有16公里左右。晚上,安文在大本營吐了兩回,一直高燒。安文和她講,自己已經完全好了,現在只是高反的緣故。小野答,確實是。凌晨2點,倆人看完星星,開始為登頂做準備。爬過碎石坡,翻過埡口,吸氧,不斷地吸氧,4個小時後終於到了大峰的石碑,海拔5025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