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
小曼從英國回來了,她在照野的生日上告訴了她一個好訊息。是的,小曼拜託了很多朋友,在墨爾本找到了可以接收照野的學校。只是入學條件有些苛刻,但好在都是些語言上的要求,只要花些時間,完全可以搞定。那天,安文在海南巡演,只是打電話簡單聊了幾句,寄給了她一份生日禮物,就沒什麼了。
阿林問她為什麼不把這事告訴許安文時,照野卻反要求阿林,不要把這事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唯宇。
對於沒有確定下來的事情,照野是從不會跟任何人講的。現在只是解決了國外入學的問題,並不能直接證明有了國外的入學資格就等同於有了國內入學資格。後面的路還很長,也會有很多意外,她不想自己空歡喜,也不想讓其他人空歡喜。
2019年2月。
小曼回英國了,阿林也迴歸到了老樣子,持續做一個打工人,只是偶爾會在朋友圈發瘋,吐槽打工生活毫無盡頭。照野則開始準備考試,小曼臨走前建議她最好能找個一對一的語言教學,這樣更快。但照野拒絕了,她想等國內的學校也定下來之後,再集中精力把語言考試的成績刷上去,前期還是要多準備專業課的知識。
照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去請趙老師和李老師幫忙在國內找學校。但後來,照野的爸爸跟她說,與人交往,無論是誰,講究的都是一個投其所好。
她明白了。
2019年3月。
小野和安文已經三個月沒有見過面了。但好像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想念,或許是賺錢帶來的快樂遠大於許安文帶給她的快樂吧,也或許是她和許安文把各自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工作上,聯絡自然就少了吧。
自從投了荷蘭進口種子專案之後,照野才發覺原來中國的農業市場比醫療市場的可操作性更強、更廣。種子、化肥、農藥全是進口,尤其是玉米種子,這個,她是一點都沒想到。在她的記憶裡,小時候都是家裡自己留種,轉年繼續播種,但現在這種觀念完全被顛覆了。
荷蘭的面積只有四萬多平方千米,但可以向全歐洲出口蔬菜、鮮花,是世界排名前三的農業出口國。能做到這一點,必然是有其核心技術的。木照野就這樣一邊給自己提問,一邊自己學習,她才發現荷蘭把畝產值做到了極致,採用了立體種植。
三月底的時候,她又和負責這個專案的聯絡人見面聊了幾次之後,最終,把目光鎖定在了山東,壽光。
2019年4月。
安文結束長沙的專場後,有了一個七天的小假期。他打電話給她,問她晚上吃什麼時,她說她在壽光看大棚。於是,安文改了行程,跑去壽光找她。
壽光的蔬菜大棚已經初具規模了,溫度可控,溼度可控,光照也可控。各種各樣的蔬菜,琳琅滿目。
安文跟著小野看了兩天的蔬菜大棚後,問她,小野,你不累嗎?她說,這都是賺錢的機會,你不興奮嗎?
許安文不明白她興奮的點在哪,只是單純地找到一個好專案嗎?於是,他向她提問,為什麼?
她說,安文,一個家族想要長盛不衰,只有一代人去賺錢,是不夠的。每一代人都要有自己的使命,都要有自己賺錢的生意才可以。能穿越各個時代留下來的家族,並不是從始至終只做一件事的,也並不只是在一個行業深耕的。
所謂家族產業,更多的是一種多維度事業傳承。在過去,或是現在,也可能是未來,並不會因為其中某一項產業遭受到寒冬,而導致整個家族就此倒下。
他說,小野,你想的也太長久了吧。
她答,我都二十六歲了,再有四年不到就要三十。我爸媽三十的時候已經找到自己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了,但我現在還是在不同的行業瞎晃悠,至今都沒有確定下來去深耕某個行業,如何去把這個行業和家裡的事業並靠在一起,如何讓整個家族更上一個階層。
他說,或許我們可以一起深耕音樂這個行業呢?
她答,安文,我支援你,投資無字都只基於一個目的。
“我想要把我眼中的世界翻譯給你看,我希望你以後的人生可以擁有兩種不同的世界,更廣闊的眼界,更多選擇的機會,從而獲得在這個世界中更優秀的生存能力。”
“我也希望,你會因為我曾給過你的支援、視野和勇氣而過得更快樂。”
“至於去成就一份事業,那是我的事,也是我和我爸媽的事,與你無關,我只希望你能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過得快樂,有所成就。”
他說,小野,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快樂。
她答,安文,有你陪著我去做這些事,我已經很快樂了。
2019年5月。
無字樂隊一整個月的時間都在廈門。是的,無字樂隊接到了自成立以來,最大的一個編曲專案,自然,也是成立以來,最大的一筆收入。
小野休了一週的年假去找安文。
小野說想要帶安文去漳浦看看自己小時候生活的地方。也就是這個時候,安文才知道小野說自己是福建人這件事並沒騙她,她真的算半個福建人。她的爺爺是因為“閩寧幫扶專案”才去到寧夏。
村子裡的老人和小野都很熟,至於她們在聊些什麼,安文不知道,他不懂閩南話,只能跟在小野身後傻笑。只是,很多老奶奶,都喜歡盯著他看上一會兒,再說上幾句。
“小野,奶奶都在說什麼?”
“她們說你是小夥子,說小夥子眉眼長得真好看,看著就很會做生意。”
那天,小野帶他在村子南邊一個親戚家吃晚飯,給他講線面是自己小時候的噩夢,他不信。於是,小野就給他煮了一碗,他才知道,原來真的是噩夢。
後來,小野又勸說他,可以試試餃子蘸番茄醬。
只不過,飯後大家聚在一起泡茶的時候,總是有電話打進來,他總是要離開去接聽。
臨走時,小野的親戚問他是做什麼生意的,咋那麼多電話。
他答,自己是一個樂隊的主唱。
回廈門的路上,安文問小野是不是親戚對他印象不夠好。
她答,為什麼要這麼問?
他說,你的家裡人,好像更期待我是個生意人。
木照野調整了副駕駛的座椅,整個人又往後靠了很多,才開始去想,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許安文好像一直都有一些不自信?應該沒有吧,有必要不自信嗎。
許安文會覺得自己比她差?不至於吧,他本身就已經很優秀了。
許安文該不會覺得自己配不上我?不可能吧。
……
“小野,你還沒有回答我?”
“回答你什麼?”
“小野,你也希望我是個生意人嗎?”
“你是傻嗎?許安文!”
她只是笑著說了一句話,甚至還帶著嘲笑他的語氣,就化解了這場尷尬。
對啊,別人的看法有那麼重要嗎,別人說什麼有那麼重要嗎。小野都不在乎的事,自己又何必在乎呢。她若是會在乎這些,也應該會在乎去年七月的事吧。
但她這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又真的令自己高興不起來。
“小野,你有什麼在乎的事嗎?”
“怎麼了?突然問這麼嚴肅的問題。”
“開車太無聊了,隨便聊聊天啊。”
果然,許安文還真是個死腦筋啊,怎麼總是轉不過彎啊,他的智慧是都用在寫歌和做菜上了嗎?
小野開始去想,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才能哄到他,才能讓他不那麼鑽牛角尖,才能徹底的結束這個話題。
或許,今天就不應該帶他去,本想著他工作太累,帶他出來玩一玩,沒想到還玩出了一堆麻煩,現在,更累了。
“我在乎的事啊,我想想,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小野,不要打岔。”
安文現在好像已經能摸到她的一些套路了,已經不如之前那麼好糊弄了。
“我比較在乎你在乎的事。”
“我在乎的事?”
“對,我在乎你在乎的事。”
“小野,你是又開始逗我玩了嗎~”
果然,許安文現在不好糊弄了。
他無非就是想聽自己說在乎他罷了,無非就是想聽些情話而已。
“好吧,我在乎的事,只有一件。”
“什麼?”
“給我轉五百,我告訴你。”
安文還真的就把車停在服務區,給她轉了五百塊。
“說吧,是什麼?”
安文盯著小野的眼神,真的很難讓她抗拒。
她只不過是捧著他的臉,將自己慢慢靠了上去,小野的親吻永遠都是炙熱的,永遠是極盡溫柔的。安文哪裡能承受的住啊,他早在小野靠近他的一瞬間,就順從的閉上了眼,就想要把自己淹沒在這個滿是情意的吻裡,哪裡有什麼大腦空白,哪裡有什麼心跳加速,有的只是理所當然,有的只是沉靜其中,無法自拔。
片刻之後,他雙手環著小野的腰,將臉埋在她的脖頸處,他只想把自己都給她。
“小野,你為什麼要租一個扶手箱這麼寬的車。”
“閉嘴。”
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了。原本只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兩個人硬是磨嘰了兩個半小時才到。
安文抱著小野說,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她說,很快,很快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2019年6月。
木照野拜託趙老師和李老師的事終於有回覆了。她開始辦理所有的材料了。
四月她和許安文去看的蔬菜大棚,由於前期需要投入太多,她最終還是決定放棄。不過,她有和小曼聊過,小曼的建議還是迴歸到本質,只做種子進口。小曼說服她的理由也只有一句話:農業種植是有生命的,需要用心呵護才會出成績,但種子,不需要。
去年一月投的荷蘭種子進口專案到如今,只才一年半,收益已經完全可以填平她投給無字樂隊所帶來的虧空了。
木照野對無字樂隊,對許安文的這場豪賭終於是落幕了。
起初,照野投無字這事,完全在她個人的掌控之中,所有的款項也都是由她自己的戶頭支出。只是後來,在三個月內,無字樂隊連著出了兩件大事。
關於抄襲的問題,她早在從江西到廬州的高鐵上就諮詢過陳曼,確定可以勝訴後,才決定走起訴這條路,從工作室的賬戶支出相關費用,徹底解決這件事。不過,除她之外,再沒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當時還準備了另一個方案。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勝訴,自己的想法是去找原作買下版權,請對方來給無字站臺。
但後來二專的問題,照野為了不讓無字當年的財報太難看,影響後續其他人的投資。所有的處理費用全部都是從她個人賬戶支出的。儘管後來許安文有補給她一部分,但最初的那些支出以自己當時的積蓄並不能夠徹底覆蓋。是的,他找了自己爸媽幫忙,但不知道怎麼的,家裡有些親戚也知道了這事。於是,才有了對許安文是做什麼生意這件事的提問。
不過,這事也給木照野提了醒。她和許安文的事,和無字樂隊的事,和自己家裡最好還是要早日分割清楚。
其實,這也並不是什麼大事。自己家裡姑姑很多年前也有做過和自己類似的事。但是許安文不一樣,他太容易想多了,也太容易為自己想太多,但他又掩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一方面會讓自己分神耗時的哄他,另一方面,許安文也會耗費更多的心力在賺錢這件事上,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結果。
關於賺錢這事,木照野固然是享受的,也是沉浸其中的。但她個人,並沒有什麼過高的物慾,她享受的只是賺錢的這個過程。但以許安文的人生經歷,他不會明白自己是如何享受這個過程的,他只會認為自己的目的就是在於賬戶裡數字的多少。
小曼跟她說過,可以去跟許安文講清楚這件事。但照野拒絕了。她自己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許安文能成長為一個管理者的,希望他能具備賺錢的能力,希望能透過賺錢這件事讓他以後可以站在資本的位置上,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有話語權,才能夠以高位者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當前,木照野最在乎的事,只有一件。
“不論今後,自己是否能在許安文身邊,都希望他能擁有戰勝一切苦難的能力。”
而具備這種能力最簡單的鍛鍊方式,便是學會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