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天扼住思漫的咽喉，心中忌憚。
那把誅邪劍實在厲害，他可不想步虎王狼主的後塵。
明菀持劍慢慢靠近，翳天雙眉不安地緊蹙，一邊小心地後退，一邊又倨傲地大喝：“站住！”
說著手上用力，思漫臉色瞬間漲紅，一副難以呼吸的模樣。
明菀猛然停步，一臉憤怒地望向翳天。
“翳天！虎毒不食子，思漫如今可是你唯一的子嗣。”
“住口！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拜你所賜！”
翳天已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什麼勸告都聽不進去了。
頓了頓，又道：“你難道想讓她死嗎？還不快丟了那把劍！”
明菀握了握手中的誅邪劍，猶豫了片刻，但瞧見思漫那般痛苦，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看見誅邪劍應聲落地，思漫的眼中頓時垂下淚來。
明菀卻凝眸看著思漫，好像在用眼神安慰她：“不要哭，沒有那把誅邪劍，我照樣可以殺了他。”
翳天將滿意的目光從地上收回，心中洋溢著得逞的快感。
明菀一邊走近，一邊沉聲說道：“放了她。”
翳天沉吟半晌，神色卻越發陰險起來，惡毒地發話說：“只要你朝我下跪！我就放了她！”
話音一落，思漫眼中的淚花閃著驚愕、歉疚而痛苦的光芒。
“不……不要，師父……不要聽他的……”
掙扎著，可是翳天察覺之後，又將她扼得更緊，思漫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翳天嚮明菀投去得意而期待的目光。
他倒要看看，一個可以捨棄手中劍的神將，是否也甘願對一隻妖彎下雙膝。
對於翳天的言而無信、得寸進尺，明菀心中雖然憤怒，卻不意外。
遲疑片刻，右膝彎起，身軀緩緩降下。
思漫神色哀慼，滿是自責，翳天則提前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就在他得意忘形之時，無數藤蔓從草地下冒出，順著翳天身下的岩石向上蔓延，瞬間纏住他的雙腿，並逐漸往上身纏繞。
翳天面色大變，笑聲頓止，分神掙脫藤蔓，明菀並未跪地，驟然躍起，就要趁機救回思漫。
而思漫在翳天分心之際，也使出全力掙脫挾制。
只見那扼住的手指一鬆，思漫先是急促地咳嗽幾聲，暈眩之間，竟不小心踩到岩石的邊沿，身體失去重心，往前一跌。
明菀驚地施法托住，哪料翳天騰出了手，眼神忽地一狠，驟然出掌。
思漫餘光瞥見，奮身一擋，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掌，猶如粉身碎骨，頹然倒下。
翳天將身一撤，呆怔難言。
他沒想到，一個外人，而且是仇人，竟被自己的女兒看重至此，甚至不惜以性命相護！
明菀終於將思漫接在懷中，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蒼白無比的小臉。
思漫不斷地咳出鮮血，即使明菀源源不斷地輸入靈力，還是沒能挽住那不斷流逝的生機。
明菀感覺到一股濃烈的無能為力，心痛地喊道：“你為什麼不躲？！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的話！”
明明叮囑過不要逞強，保護好自己，為什麼就是不聽！
“為什麼不聽！”
伴隨著一聲聲難過的斥責，明菀的眼中落下一行傷心淚。
翳天那一掌其實很難傷到她，可思漫擋得太快，宛若送死一般，以至於她完全來不及阻止。
思漫咳了兩聲，緩了緩後，虛弱地說：“師父，我不聽話，所以這輩子……終究沒能正式做……做上……您的徒弟……”
之所以擋下這一掌，一面是為了救明菀，另一面也是不願再夾在師父與父親中間，做父親的幫兇，成為師父的拖累，只希望以死結束這一切。
明菀含淚搖了搖頭：“是我不配做你的師父，我當初的承諾，不過是為了引你向善的謊言，是我不該將你留在我的身邊，是我拖累了你……”
思漫笑了笑，毫無怨懟，彷彿早在意料之中。
“在這世上，除了我娘，師父是第二個對我好的人，很好很好。”
“如果有下輩子，我想做……一隻……鳥，師父在哪……我就……”
話未說盡，手臂一鬆，慢慢閉上了眼睛……
明菀心中一沉，似乎整個世界忽然都安靜了。
“思漫！思漫——”
絕望地呼喚著她的名字，緊緊地摟著，淚珠無聲滑落……
可是已經再也喚不回那個一直無怨無悔跟在自己身後，喊自己師父的姑娘。
翳天瞧見女兒死去，心中一股悲憤一晃而過，卻不是因為思漫這個女兒難過，而是為自己斷子絕孫而悲憤。
等他回過神來，明菀早已赤手空拳地飛掠而來，眼神中洋溢著迫人的寒意。
翳天慌忙接招，彼此鬥了十幾回合，明菀微微冷笑，“你以為，沒了誅邪劍，我就殺不了你？”
翳天臉色鐵青，難看至極，勉強接招，但空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能，左右躲閃，已不抵敵。
過不多時，便已滿是傷痕，髮絲散落。
明菀出招凌厲，堵住了他所有的逃生之路。
“把思漫母親的屍骨交出來，便饒你一命！”
翳天捂著胸口，沉吟不語，半晌後方才說道：“我怎知你不是在騙我！”
“你可以不信，那便只有死路一條！”
翳天又猶豫了半晌，掌心頓時變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拋了過去。
明菀凝眸緊盯，飛身接住，忽地又將身一旋，一掌擊向翳天。
翳天的表情瞬間呆怔，兩眼瞪得又圓又大，鮮血順著口角流淌而下。
望著明菀難以置信地說：“你竟然……出爾……反爾。”
明菀緩步走到跟前。
“你害死了思漫，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雖是如此說，但她的心中卻沒有一絲報復的快感，一個人的死亡換不回另一個人的復生。
漠然轉身，身後翳天轟然倒下，灰飛煙滅。
明菀兀自走向思漫，將荷包妥帖地放在她的手中，輕聲說道：“現在你們母女倆可以團聚了……”
眼神里布滿憂傷，只能儘量往好的方面想，以此安慰自己。
隨即將思漫同她的母親合葬，一併安葬於一棵樹下，那裡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明菀站在墳塋面前，靜靜地陪了半晌，忽地飛掠而起，毅然朝那會骸山的結界口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