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可憐養母慈悲心,只想得到衛生巾

狠心兒女忘母恩,

心狠父母有幾人;

十月懷胎痛分娩,

換得嬌兒降紅塵;

誰料凡間多風險,

孩兒孤苦難生存。

事情過去兩年了,但我仍能清晰的記得,那是夏天裡第五個節氣,大暑那天的中午,天氣酷熱難耐。這樣的天氣,既沒人來做按摩,也沒人找我預測。我正在用某某同學的智慧小音箱,播放著一位著名女歌手恭送的《金剛經》:“須菩提?於意云何?菩薩莊嚴佛土否?否也,世尊!何以故?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聽著聽著,忽聽得窗外傳來一段悠揚的歌聲:“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我便一步一蓮花祈禱;怎知那浮生一片草,歲月催人老,風月花鳥一笑塵緣了。”在這暑熱的天氣裡,聽到這樣的歌聲,頓時讓我覺得好像有一陣涼風吹入心裡。歌聲由遠及近,我隨著歌聲出了門,站在門前的臺階上,想看一看,確切的說是想聽一聽,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在一邊走路一邊唱歌。當歌者走到臺階附近,我憑藉微弱的視力才看明白。唱歌的是一位盲人,單手拉著一輛小車,車上放著一個音箱,另一手拿著一根盲杖探路,胸前掛著一個小話筒和一張微信收款碼。這時我才明白,用江湖春點來說,她是吃戈家飯的一位盲藝人。在舊社會的江湖人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江湖路上一枝花,金戈蘭榮是一家。”其中的“金”指的是像我這樣為人預測,或者是看風水的職業,而這“戈”就指的是靠賣藝為生的人。像什麼耍猴,變戲法,耍雜技,唱二人轉的,都屬於吃“戈”家飯的。在舊社會,很多藝人沒有機會登上正規的舞臺表演,都是走街串巷或者在固定的區域內做露天演出。就如同那位我喜歡的相聲大師在某一段相聲中介紹的都城的天橋一帶,那時候就有很多吃“戈”家飯的藝人在那裡表演。這種露天演出確實需要真功夫。平地摳餅,對面拿賊,要是沒有兩下子,誰能平白無故的把兜裡的錢給藝人啊。就算是沒有君子不養藝人吧,那也要憑本事賺錢。

沒有接觸佛法以前,我特別不喜歡乞討的人要錢要到我這裡。我總想,像我這樣眼神兒不好的,都能吃上一口飯,你睜著倆大眼睛還來管我要錢。除非對方也和我類似,在身體上有些殘疾的,我可以適當的給他一些,要是一眼看上去沒啥毛病的,我是一分不給。但從小到大,我發自內心的尊敬這些靠賣藝為生的人,人家可不是隻伸手管人要錢,人家是憑藉一些技能,來讓善良的人們或同情或施捨。我也承認,如今,這些靠賣藝為生的人大多水平都太一般,其中也不乏有少數是騙人的,但我總想,要不是生活所迫,誰願意頂著炎炎烈日出來表演呢,能幫就幫他們一點吧。但我遇到的這位盲女可不一樣,她的歌聲唱的既好聽又專業,要不是個念招子,憑藉這樣的歌聲,去做個駐唱歌手,肯定也能混個衣食無憂。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再加上這位盲女和我一樣都是念招子,這大熱天的,路過我門前就是緣分。我快步走到她面前,用江湖中人習慣打招呼的方法對她說道:“美女辛苦啊!”見面道辛苦,一定是江湖,要是對方懂規矩,會回答我“彼此彼此”。很顯然,這位盲女根本就不懂這一套,她停下歌聲,直接問我:“您好!您有什麼事嗎?”。“你好,我聽您唱歌很好聽,我和您一樣也是個盲人,我是半盲。”既然人家不懂,我趕緊和人家做了自我介紹。盲女聽完我的話,很顯然有些不相信。為了取得盲女的信任,我拿出手機解了鎖,讀屏軟體的聲音就從我手機中傳了出來。盲女一聽到讀平的聲音,頓時臉上露出了笑容。她向我伸出手來,我急忙輕輕的握了一下她的手。

在路邊站著聊了幾句後,我告訴他旁邊就是我的診所,並邀請她到診所坐一會兒。畢竟是第一次見面,盲女沒好意思接受我的邀請,就要告辭。我覺得也是,畢竟不認不識的,就算都是盲人,也要小心為上,誰說盲人就都是好人吶。我一看她不願進來,就快步回到診所,從冰箱中拿出一瓶飲料送給了這位女子。從這以後,或辰時,或午時,或酉時,常常能聽到女子唱著歌經過我的門前。假如我在預測或為人做推拿治療,女子會在我門前唱完一首歌后離去。假如我正好有空,就會出門與女子聊一會兒天。慢慢的我才知道,原來她也喜歡在唱吧裡唱歌,而且我的朋友晶瑩女士與她在唱吧中早已經相互關注成了好友,還不止一次的分享過她的歌曲。我說呢,第一次聽到女子的歌聲,就感覺有些熟悉。世界太小,小到了一部手機中的偶然聆聽,在現實中竟然能相遇。自從她知道我是晶瑩的朋友,對我就放下了戒心。天氣炎熱或者趕上個颳風下雨,她會接受我的邀請,來我的診所休息一會兒。有時,我會為她沏一碗香茗,有時我會彈吉他為她伴奏,聽她唱歌。

夏去秋來,花兒開始凋謝,樹葉慢慢變黃飄落,無情的秋風,吹走了夏日的生機勃勃,女子也到了離開這座城市的季節。那天,我正在為人預測,忽然響起了門鈴聲。我從茶桌前站起來,開啟了門,只見女子只拿著盲杖,站在了門外。我急忙把她請進屋,讓進另一個房間,告訴她我現在在忙,一會兒再來招待她。在我為人預測時,我總覺得,我所預測的事情,不管對與錯,對於問卦者來說,都是人家的個人隱私。從我開始正式為人預測後,從來不允許第三者在旁邊,除非預測者本人不介意。但往往是這樣,問卦者嘴裡說著不介意,在一些敏感事情上,很多人選擇不認可或不承認。尤其是涉及到感情方面,有第三者旁聽,就算是好閨蜜或者好兄弟,問卦者本人往往也選擇否認。因此我建議那些誠心來問卦的先生女士們,還是自己來算最好。很多人就是這樣,說著能為你保守秘密,可能一轉眼就當做一件新鮮事兒到處去傳播,奉勸各位還是小心為上策。

送走了問卦者,我把女子請到茶桌前落座,倒了一碗茶放在她面前。問她道:“今天怎麼沒拿音箱出來呀?”“楊大哥,我要離開這裡了,我已經買好了今晚的車票,我是特意來和您告別的。”“也是啊,我們這裡冷的早,再過些日子都要給暖氣了。”“大哥哥,以後我不知道還會不會來這裡,我有件事情想求您,您能幫我嗎。”我這人一向不願把話說的過滿,笑著對女子說:“你先說說是什麼事兒,看我能不能辦到。”“我聽晶瑩說,您不僅會創作歌曲,同時還是一位作家,我很想給您講一講我的故事,請您幫我寫出來。”我一聽是這個,便放下心來,對女子說:“別聽晶瑩亂說,我算哪門子的作家,但我很想聽一聽你的經歷,至於說能不能寫,要看我聽過之後的感受。”女子聽了我的話,摸索著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三十六年前,在盆地中的一個村莊裡,住著一戶劉姓人家。家中的頂樑柱是一對夫妻,夫妻雙方都是本村人。上有孩子的爺爺奶奶、外公與外婆,下有一雙女兒。這對夫妻從成親那天起,唯一的理想就是要生個帶把的能傳宗接代。有了理想自然就有了生活的勁頭,這對夫妻,白天在地裡辛苦勞作,晚上在炕上辛苦勞作。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年苦幹下來,生了倆千金。面對著兩個嗷嗷待哺的女兒,二人並不氣餒。但孩子的爺爺奶奶可不幹了。畢竟是小夫妻房內之事,這做爺爺的不便多言,而那老奶奶可不管那一套,人前背後的講究兒媳婦兒不爭氣,白瞎了他兒子那些好種子。男尊女卑的固有思想,讓兒媳婦兒敢怒不敢言,當兒子的也是個熊貨,明知道老孃說的不在理,也不願為媳婦兒出頭。既然沒有兒子,還得繼續生,於是小夫妻只能在夜裡,把對母親的一腔怨氣,化成做愛的動力宣洩出來。十月過後,兒媳婦兒又到了臨盆之時。當聽到孩子第一聲啼哭,這老奶奶就恨不得衝進產房看看是男是女。最終,一盆冷水還是澆到了爺爺奶奶身上。而這個嬰兒,也就是三十六年後,坐在我對面,在唱吧中名叫燕子的這位盲女子。

老奶奶一看兒媳婦兒不但生了個丫頭片子,竟然還是個“瞎子”,這可不樂意了,整天嘴裡喋喋不休的罵著盆地中最難聽的話。老爺爺也一天搭了個驢臉,沒個笑模樣。盲丫頭的降生,讓這家人覺得在本村鄉親面前難以抬起頭來,於是這家人家,便想著把孩子扔了,任她被野狗野貓吞食。在一個夜黑風高,無月無星,風雨大作殺人的夜,只包著一床薄薄被子的小燕子,被遺棄在荒野。也許是扔她的時候,燕子的父親動了惻隱之心,他尋到一個樹洞,輕輕的把燕子放在了樹洞裡,才讓燕子免受這風雨之苦,幸運的活了下來。

風雨過後的第二日清晨,一位婦人從樹洞前經過,聽到了嬰兒微弱的啼哭聲,這位持齋唸佛的善良女人,把燕子抱回了家,一直把她養育到豆蔻年華,便撒手人寰去了西方淨土。養母在時,燕子的生活無憂無慮。養母去了不久,養父也隨之而去,燕子的生活又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二老去後,家中剩下了大哥一家和二哥一家。這兩位哥哥沒太為難燕子,但二位嫂子怎能容下一個盲女子在家裡白吃白喝。《黃帝內經》雲: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就算是農村,在那時女子月事期間,也開始用上了衛生巾。也許是因為燕子看不到,總怕弄到床單或衣服上,所以她每次來月事,衛生巾都用的特別費,這更讓嫂子們不滿,人前背後的講究燕子不懂得節省,不會過日子。因為嫂子們喋喋不休的嘮叨,每個月的那幾天,燕子只能小心翼翼,儘量的去節省每一片衛生巾,所以到了那些特殊的日子,燕子終日惶惶不安,感覺度日如年。我特別能理解燕子當時的心情。每次我吃麵條,都會因為我不太會用筷子,所以弄的麵條中的湯汁常常會濺到衣服上。長此以往,每次我吃麵條時,總是小心翼翼的,不能大快朵頤的吃。湯汁或油脂粘到衣服上,我自己經常不知道,被別人看到後告訴我,我都會感到有些尷尬。換成燕子那樣的女子,要是不小心把經血弄到衣服上,其尷尬的程度,對於習慣了潔淨的燕子來說,更是難以接受。對於一個盲人,尤其是象燕子這樣的盲女子,生活中要處處小心。雖然她看不到,但她要處處去迎合周圍的健全人。她怕被人小看,她怕被人笑話與嫌棄,她更怕再次被遺棄。

燕子十六歲那一年,終於在一次嫂子們從嘮叨與埋怨升級到辱罵之後而下定決心,央告大哥帶著她離開了這座生活了十六年的村莊。離開村莊前,她悄悄的和平時對她一向很好的二哥告了別。二哥留著眼淚勸她留下來。二哥哭著說:“妹妹啊!嫂子們說的話你別太往心裡去,她們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有哥哥一口吃的,肯定就不會餓著妹妹你的。你本身眼睛就不好,跟著大哥去城裡打工,你能幹什麼活啊?”聽完二哥的話,堅強的燕子依然還是離開了村莊,她告訴善良的二哥,只要在外面能吃飽肚子,能賺到每個月夠買衛生巾的錢,她就滿足了 。就是帶著這樣簡單的想法,燕子來到了省城,最終被一位好心的包工頭收留,在食堂為工人們做飯。清晨,燕子會早早的起來,把剛買來的蔬菜,放進冷水中洗淨摘好,然後再與另一位婦女一起把飯菜做好。黃昏,她會晚晚的休息,把鍋碗瓢盆都刷洗的乾乾淨淨。都說上帝為人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開啟一扇窗,但門窗要是都開著該多好啊。燕子雖然眼睛看不到,但卻天生擁有動聽的歌喉,在工人們吃完晚飯閒暇無事的時候,她有時會幫工人們洗一些髒衣服,有時就會唱歌給工人們聽。一開始,有些工人看到他們吃的飯菜是由一個盲女子做的,還曾抱怨過。他們認為一個盲人,能把飯菜與鍋碗瓢盆洗刷乾淨嗎。觀察了幾天之後,工人們慢慢的認可了燕子的勞動成果,開始真心接納了這位會唱歌的盲妹子。燕子拿到了第一個月的工資,就請一起做飯的那位婦女,領著她去了超市。從超市出來,她的揹包中裝滿了衛生巾。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伴隨著鍋碗瓢盆,洗衣摘菜,燕子度過了七年的時光,已經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在一次她去殘疾人主管部門換領殘疾證的時候,得知省級主管部門,要開辦一期按摩培訓班,這個培訓班,如果是盲人來學習,可以食宿都免費。燕子聽到這個訊息心裡十分高興,她勇敢的拿起盲杖,離開了工地,獨自來到省城,開始了她另一段人生。燕子一天學都沒上過,學起按摩來非常吃力。她不會用盲文做筆記,只能把老師講的課程用錄音筆錄下來,課後反覆收聽。幾個月的學習結束,燕子掌握了保健按摩與足底按摩的手法,在結業考核時,她的手法受到了老師的好評。這位好評燕子的老師,在這之後,還為燕子介紹了一家盲人按摩店,從此,燕子就成了一位優秀的盲人按摩師。

晚睡晚起,是大部分在按摩店打工的這些按摩師們一成不變的生活狀態。為了多一些收入,燕子並不懼怕這樣的辛苦。在工作中,燕子結識了她的那個他。他也是一個按摩師,但擁有一些殘餘的視力。他曾有一次失敗的婚姻,前妻攀上了高枝棄他而去,只把一個讀二年級的男孩留給了他。能在婚姻生活中找到一雙眼睛,可能是很多盲人的願望,尤其是全盲的朋友,對於眼睛更加執著。雖然燕子還是個純粹的黃花大姑娘,但她為了這雙眼睛,並不在乎他有過婚史,同時還帶著個孩子。她把她所有的愛,都奉獻給了父子二人。以至於燕子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選擇再生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但避孕措施還是出現了疏漏,而此時的燕子,已經沐浴在西方那位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真神發出的光芒中。在神的光裡,她感受到了愛,內心也有了從未有過的安寧。她認為這個突然而至的孩子,是神賜給她的,神不允許她隨意拋棄這個小生命,於是燕子決定把這個小生命生下來。經過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燕子生了一個男孩兒,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媽媽。

家裡又多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就等於又為燕子的生活新增了一個沉重的負擔。為了照顧一雙兒子,燕子的官人,不得不辭掉了按摩店的工作,回到老家做了專職父親。而燕子為了賺到更多的銀子,就去了更大更忙碌的按摩店,不辭辛苦的開始了賺錢養家的日子。儘管生活對於燕子來說,充滿著艱辛與勞碌,但在閒暇時間,燕子依然喜歡用歌聲去宣洩工作帶來的疲憊與生活中的不如意。是啊!哪兒有那麼多如意的事兒啊!尤其是像燕子這樣的盲人按摩師。剛畢業那時,我也在按摩店打過工,在這樣的工作環境裡,什麼樣的客人都會遇到。就拿我在按摩店打工的經歷來說,那時候遇到的讓我最反感的客人,就是那些喝醉酒來做按摩的人。二兩貓尿下肚,很多人醜惡的一面就會顯現出來。他們不是挑泡腳的水涼,就是挑手法輕了或重了。更有那沒素質的,我辛辛苦苦為人家做完了按摩,換來的是祖宗奶奶的一頓罵。我總在想,我的手法不可能讓所有來的客人滿意,但你不滿意可以在開始按摩的幾分鐘之內就說出來,可以換一位按摩師為你做按摩,我這幾分鐘也是不收費的。為什麼要等到按摩都做完了,才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呢。像我這樣的男性,被客人罵幾句也就算了。但像燕子這樣的女性按摩師,還會受到一些客人言語上的挑逗,或者是男性客人有意或無意的干擾。其中之艱辛,是不從事這個職業的各位明公們難以理解的。

講到這裡,我想起了前兩天在網上看到的一個新聞,新聞就發生在盆地中一座不知名的小城市,一個酒後無德的客人大鬧一家盲人按摩院,掌摑盲人按摩師頭部與臉部,以致這位可憐的盲人按摩師跪地求饒。影片中顯示,就算這位可憐的按摩師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那個酒後無得的健全客人,還是沒有停下掌摑的手。當時有人在網上評論說,這位盲人按摩師太過軟弱,其實我不這樣想。盲人中有胡德玉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貨,但更多的是和我一樣的怯弱。只要事情還有一線生機,也不願以武力來解決問題。失去了視力,看不到這個世界的美麗,同時帶來的是對於未知空間的恐懼。我們無法預先知道汽車從哪個方向駛來,我們無法知道前方路上的下水井蓋是開著還是蓋好,被飛速的電動車刮傷,我們可能找不到駕駛電動車的人,在路上被人奚落與辱罵,我們不知道那個人藏在哪棵樹後。於是我們只能忍耐,以至於面對著無情的擊打,卻要跪下來苦苦求饒。評論我們這位盲人按摩師懦弱的人我要問一問,您又在現實生活中抓住過幾個小偷,勇鬥過幾個歹徒。這位可憐的盲人按摩師的一跪,把這位健全的客人永遠的釘在了一根無情的恥辱柱上,也許他這一生,都要揹負一個欺凌弱勢群體的惡名。

常言說:貧賤夫妻百事哀!為了生存,燕子把在工作中遇到的種種不堪回首的經歷都深埋於心裡。按著燕子的收入,一家四口的生活也算過得去。但燕子的婆婆卻經常要他們拿出錢來,填補燕子官人兄弟一家的生活。說起燕子的這個小叔,比燕子的官人小了七八歲。都說是老嫂比母,但在這位小叔眼中,這位嫂子屁也不如。本身他從小就遊手好閒,長大娶個媳婦兒也和他一樣不爭氣。真是不是一家人,就不進一家門。小兩口婚後六個月就生了個男孩兒,剛斷了奶,兩口子就去南方打工,把孩子扔給了燕子的婆婆。一年到頭也不往家裡寄錢,賺到的錢只留給自己在大都市中享受生活。而這老婆婆心裡更歹毒,她不僅僅是明目張膽的拿著燕子的錢貼補小叔一家,還同時說出一番道理來。她說燕子是個“瞎子”,他大兒子能娶燕子為妻,是燕子攀上了高枝,燕子根本也不敢離婚,離了她兒子,一個“瞎”女人怎麼活。

燕子說到這裡泣不成聲,我也悄悄的為她黯然神傷。我輕輕的抽出了幾張紙巾放倒燕子手中。過了一會兒,燕子止住了淚水。生活雖然苦,但卻還要繼續。故事雖然悲慘,但還不能在這裡做一個結局。儘管這樣,燕子在心裡也毫無怨言,為了這個家,為了自己的孩子,為了那個她認為還深愛著她的他,燕子依然繼續挑著快讓她直不起腰的重擔,緩慢而又堅強的負重前行。誰料想就在己亥年的年末,一場肆虐的狂風,吹的整個華夏路靜人稀。讓多少個和我一樣做推拿按摩的盲人,不得不一次次的無事可做、無錢可賺,沒有了收入。本以為災難是短暫的,但持續了兩年,人們依然無法摘下口罩。燕子打工的那家按摩店,在狂風吹起後的一年半便徹底關了張,燕子成了一位實實在在的無業人員。這可怎麼辦,老大要上學買書本,老二正在發育長身體。堅強的燕子又一次無奈的拿起盲杖,趁著狂風暫緩,坐上了火車。這次出行,她沒有目的,只是隨著天氣的變化,大江南北的漂泊。她告訴我,唱歌賣藝她很開心。不再有酒醉的客人對她挑三揀四;不再有一雙雙鹹豬手,對她有意無意的干擾;她更聽不到婆婆對她的無情辱罵。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想起她的孩子和孩子的父親。她已不知道,她心裡還是否愛著她的那個他。

踏著滿地落葉,內人和我把燕子送到了火車站,一位車站內的工作人員,領著燕子走進了檢票口。我沒有問燕子要去往什麼方向,但我知道,只要能聽到她歌聲的城市,一定是開滿鮮花的地方。送走燕子之後,我在唱吧裡關注了她。每隔幾天,燕子都會在唱吧裡釋出一首她翻唱的歌曲。若是我不認識燕子,在她的歌聲中,我根本就聽不出來,她是一個經歷過那麼多苦難的盲女。有時,她的歌聲快樂而奔放;有時,她的歌聲柔情似水;有時,她的歌聲中充滿了對於未來的美好向往;有時,她的歌聲如同那濛濛細雨滋潤著你我的心田。聽著她的歌,我總在想,這樣一位歌者,一定會擁有一個幸福的明天。

今年小暑這天,晶瑩打來了電話。在電話中她告訴我,過年的時候,燕子的親生父母找到了燕子。也許是母親要彌補這些年對燕子的虧欠吧,她把燕子一家都請到了家裡,過了一個團團圓圓的年。在全家看著春晚的時候,燕子的媽媽問燕子,你想要什麼,明天媽領你上街去買。燕子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媽媽,我想要衛生巾,好多的衛生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