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坐下後,痴炎並沒有見到楚人魔,他的眼神不禁在屋內掃視了一圈。

只見屋內擺設非常簡潔,除了坐著的頂級紫檀木沙發和麵前的紅木茶桌。

他是個識貨的,忍不住在心裡嘖嘖了兩聲。

自己的父親雖然身居高位,卻總是自詡清廉,家中的所有硬體和軟裝加起來估計只是這套沙發的零頭。

父親對家裡人也比較嚴格,使得他從小到大手頭都很拮据。

幸好爺爺比較寵自己,總是私下接濟,這才讓自己勉強融入二代和三代的圈子。

痴炎又看到電視機櫃子上方擺著幾個競賽獎盃,上面寫著獲獎者名字:楚瀟魅。

原來是這個“魅”啊……

楚寶樓在痴炎對面坐下,將茶桌上的沸水澆上壺身,再取出一些茶葉放進茶壺,慢慢沏起茶來。

高衝,刮頂,燻洗,回壺……

一套茶藝流程下來,楚寶樓給痴炎面前的茶杯倒上了七分滿。

“謝謝。”

痴炎端起茶杯,一陣茶香撲鼻。

這楚寶樓的氣質,真看不出來是煤老闆,反而像是搞藝術的。

“我是土生土長的妖都人。”

楚寶樓說道。

痴炎看著他熟練的妖都茶藝不由自主點頭同意。

“我年少時家境貧寒,受盡世人冷眼,青梅竹馬也看不上我。後來我孤身北上,幹過黑窯要過飯,後來做了白煤生意,人到中年終於有所成就。”

楚寶樓自顧自說著:“有很多女人找我,我知道她們都是為了我的錢,所以我除了錢,從來不會給她們留下其他的什麼。”

痴炎默不作聲,他沒有經歷過這些,所以無法對別人的經歷感同身受。

“其實魅兒是個意外,是那個女人想上位偷偷留下來的。很可笑,我現在連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都忘了。”

痴炎對楚寶樓的所作所為無法苟同,沒有發言,只是靜靜地聽著。

“我並不想要孩子,那女人死皮賴臉讓我生厭!就想將那女人和嬰兒一起趕走,誰知道那個賤人竟然偷偷將嬰兒扔到我家門口!”

痴炎心下一沉,心中湧出一股無名怒火。

“後來我將那個孩子丟給了鄉下的父母,孩子在鄉下養到了七八歲,直到我父母都去世,才把她接回來。”

這個孩子自然就是楚人魔了。

痴炎冷笑一聲:“既然不想要,還接回來幹什麼?為什麼不任由她自生自滅?”

楚寶樓聽出了痴炎語氣中的嘲諷,並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點上了一支菸,猛吸一口。

痴炎看著楚寶樓,按壓下內心的火氣。

再怎麼說,他也是楚人魔的父親,看在老大的面子上,自己也不好將怒氣發洩出來。

“她人在哪?她不是病了嗎?我是來看她的,不是來這裡聽你胡說八道的。”

痴炎沒好氣地說。

楚寶樓並沒有惱怒,只是對著一扇門抬了抬下巴。

楚人魔在房間裡?

楚寶樓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怕被她聽見嗎?

痴炎心裡湧上一陣不好的預感。

他站起身,走到那扇房間門前,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很溫馨。

這是痴炎的第一感覺。

然後他看到了躺在粉紅色大床上的女人。

大概19,20歲的模樣,輪廓冷峻美麗,嘴鼻小巧,眼睛緊閉,漆黑的長髮散落。

模樣像是沉睡,但她臉頰清瘦,臉色蒼白,彷彿很久沒有見陽光了。

痴炎驚覺自己魯莽冒昧,連忙後退出門外低著頭。

“對不起!”

一片寂靜,並沒有人回答。

他抬起頭來,床上的女人並沒有任何動靜。

“不用緊張,她聽不到。”

楚寶樓手中叼著煙走過來。

“什麼意思?她的病到底怎麼樣了?”

楚人魔怎麼會睡得這麼死?

他們已經進來好一會兒了,弄出了不少動靜,而且楚寶樓談及往事的時候也並沒有顧忌她。

難道?

痴炎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楚寶樓。

楚寶樓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點點頭,“魅兒如今是植物人。”

痴炎的心漏掉一拍,呆愣在地,瞬間一股悲傷襲來。

他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女人。

怎麼會這樣。

那個在遊戲中意氣風華,鬥志昂揚的楚人魔楚老大怎麼會變成這樣?

“哎哎小夥子你別哭啊!”

楚寶樓伸出手拍拍痴炎的肩膀,現在的年輕人,很重感情,很好。

他掏出煙盒遞給痴炎,“抽菸不?”

痴炎淚眼朦朧:“……抽。”

兩個廳中兩個大男人心事重重的抽著煙,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怎麼會這樣,是出了什麼事?”

痴炎開口打破沉默。

楚寶樓搖搖頭,“說來也怪,魅兒出事後,我請了很多權威名醫給魅兒診斷過,卻檢查不出任何問題。”

“什麼意思?”

什麼叫檢查不出任何問題?

“醫生說魅兒身體很健康,沒有病。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但就是一直在沉睡中醒不過來。”

痴炎疑惑不解,明明身體沒病,卻醒不過來?

楚寶樓嘆了口氣,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我有搞風水的朋友說,魅兒是丟失了魂魄。”

……

痴炎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老古董很迷信很扯淡。”楚寶樓哈哈大笑,摁掉了煙。

這一年來,他託關係找遍了能找的名醫,個個吹噓得天花亂墜,祖傳名醫啊,華佗在世啊,專治疑難雜症啊,通通都是扯淡。

不管是享譽盛名的權威醫生,還是民間高手,剛開始都信心滿滿,最後都是嘆息而歸。

魅兒啊魅兒,爸爸對不起你……

楚寶樓又點上一支菸。

透過繚繞的煙霧,痴炎看到了他那張痛心和滄桑的面容。

他應該對楚人魔還是很有感情的吧……

又為何會說出前面那些話呢?

也許是因為內心愧疚,所以把自認為犯的罪孽坦白,以此來緩解痛苦。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痴炎沉默良久,忽而吐出一個菸圈,他將煙按熄,站起身來,在廳中來回轉了兩圈。

“楚叔,您有沒有考慮過那個搞風水的朋友的話?”

痴炎停下來對楚寶樓說道。

無視突如其來的稱呼變化和尊稱,楚寶樓問道:“你是指他說的魅兒丟失了魂魄?你年紀輕輕也相信這些?”

痴炎笑了笑,“楚叔,其實我早就認識您,我們還見過面,只是那次調查我是隨行,所以您不記得我了。”

“調查?你是指?”

楚寶樓瞪大了眼。

“沒錯,就是您的礦場神秘自燃後,連煤渣都沒剩下,只留下一片空地的那次事件的調查。上面派人下來,由於不是我主要負責,所以我是隨從。”

楚寶樓思索了一會,“剛剛你說你姓戚?”

痴炎點點頭。

“我叫戚少炎,我父親是邊省軍總司令戚振國。”

楚寶樓眼睛一亮。

“原來竟然是戚家公子?哎呀,年輕有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哈哈哈,戚老爺子可好?”

“一切都好。”

痴炎自報家門,報的是父親的名號,楚寶樓上來卻跳過父親問自家爺爺的好,楚寶樓果然是個老狐狸。

正確判斷什麼該結交什麼該退避只在一念之間。

爺爺年輕之時也是榜上有名的生意人呢,只是後來為了成全父親的報國理想退隱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