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微臣有本要奏!”

太后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柳淺淺今日便是早有防備,就連她到昭和宮來,好似也在她的算計當中。

心裡不悅,說的話也是愈發漠然。

“哀家久居深宮,有本便該奏給皇上,拿到哀家跟前,做什麼?”

劉大人微微一愣,嘴邊也是苦澀至極,“太后娘娘,如今皇上不在宮裡頭,婉皇貴妃隻手遮天,臣等有苦難言,進諫的奏本達不到天聽不說,就連微臣的小女……也……”

“也……命喪宮中……”

他抬起手臂,寬大的衣袖從臉上抹過,再垂下時已經帶著幾點暗痕。

太后沒有說話,可是臉上的神情也是頗多不悅。

柳淺淺轉頭,看著身後站著的流螢,輕聲細語的說了兩句話,流螢聽了,也是抿嘴不笑,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是搖頭的。

見著柳淺淺這副模樣,劉大人衣袖中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婉皇貴妃謀害小女性命!證據確鑿!還請太后明鑑!”

證據確鑿?

沈明非一愣,一旁的莊大人也是有些錯愕。

周閣老輕輕的看了柳淺淺一眼,隨後才收回目光,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好像格外的愜意,就連眼睛也輕輕的眯了起來。

太后看著劉大人,沒有說話。

劉大人毫不遲疑,便是招來宮人,將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呈了上來。

“太后娘娘請看,這是小女在臨終前,派人送回家中的書信。”

劉大人說著,就有宮人將手中的書信送到了太后跟前,太后拿過來一看,面色肅然,卻是皺了眉頭,信中皆是問候家中的話裡,還提起了她待嫁的妹妹。

“太后娘娘。”

“小女確有一個妹妹,可是在半年前就身染重疾,不治身亡了,小女又怎麼會在家書中問候一個已經過世的人呢?”

太后聽了,又是重新把目光放回到問候妹妹的那些字句上。

劉大人繼續說道,“太后娘娘,不妨將這一段落的句首,連起來讀讀看!”

太后修長的尾指點在了紙張上面,嘴裡更是逐字念出。

“婉皇貴妃……”

“害……吾……性……命……”

太后的語速很慢,一遍唸完,又是去掉停頓,完整讀了一遍,“婉皇貴妃害吾,爹爹切勿小心。”

“太后娘娘啊,微臣這一生獨此一女,微臣如何再小心?微臣定要為吾兒討個公道……”

聲聲泣訴,皆是悲憤。

劉大人抬起頭,迎著刺目的烈日,“兒啊!只要爹爹能替你申冤,就算搭上性命!也是值得的!”

話音落下,劉大人的一雙眼睛都好似要噴出火來了,高舉的手掌扣攏了三個手指,直指柳淺淺。

“婉皇貴妃,你作何解釋!”

太后輕輕擱下了手中的那張紙,不偏不倚,就落在她和柳淺淺中間的那張桌案之上。

柳淺淺目光一落,也是看見了桌案上的手書。

“解釋?”

她的目光裡也是困惑,抬起手臂時,衣袖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腕,指尖輕輕點在那張手書之上。

曲起。

然後,彈落。

紙張緩緩飄落,就躺在了草地裡。

頃刻之間,地上的溼氣順著筆墨融進了紙裡,有些溼潤。

“一張無名無姓的手書罷了,與本宮又有什麼關係?”

柳淺淺的話語輕柔,動作亦是輕柔。

可是劉大人卻眼睜睜的看著那張手書,被青草和泥土裡的溼氣暈染。

他喉嚨裡壓出一聲低吼,就往前撲過去,手忙腳亂的去將紙張攏進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此刻不僅是劉大人,就連他身後的一眾御史,都是頻頻色變。

“婉皇貴妃,這便是你謀害劉才人的證據!你竟然當眾毀去,這世間還有王法,還有天理嗎?”

只見一個御史怒目而視,膝蓋跪著往前挪了兩下,又是叩拜了下去,“太后娘娘,婉皇貴妃如此,如何了得?”

太后亦是頗為不認同的皺了皺眉。

柳淺淺卻是先了太后一步開口,“本宮做什麼了,值得諸位大人將進諫的奏本,送到慈寧宮裡,擾了太后娘娘的清修不說,還汙了本宮的名聲。”

柳淺淺不提則罷,一提,御史們嘴邊的話匣子直接就被開啟了。

你一言我一語,宛若晨間的集市一般,每個人都在用盡全力的吼著,倒是一句都聽不真切。

“夠了。”

柳淺淺抬起手掌,落在桌案上,聲音不大,憑著呵斥也是叫停了御史們的喧鬧,“吵的本宮頭疼。”

就在御史們憤恨不已,要開始下一輪喧鬧時,柳淺淺指了方才替劉大人說話的那個御史。

“你,往前來。”

御史風骨,不畏強權。

他見此又是往前挪了一些,此刻已是跪在眾人跟前了,與劉大人並肩。

柳淺淺問,“叫什麼名字?”

“微臣單均。”

柳淺淺在心底默唸了一遍他的名字,隨即點了點頭,“本宮問你,這份手書從何而來?”

單均毫不遲疑的回答,“劉才人在死之前派婢女送回家中。”

柳淺淺點了點頭,抬起手臂,流螢便是將一本書冊放在了她的手心裡。

柳淺淺捏著一角,翻看了兩頁,隨後遞迴了流螢的手中。

流螢毫不遲疑的從座椅旁邊繞過,將這本書冊送到了單均的面前,“單大人,還請過目。”

單均一愣,卻還是接了過來。

他看了兩眼,便是朝劉大人看去,緊接著他的目光落到了劉大人手中的手書上。

眾人不解,二人在打什麼啞謎。

只知道單大人看了冊子之後,怒氣明顯不如先前了。

柳淺淺微微一笑,又是問道,“單大人,本宮再問你,劉才人的死因是什麼?”

單大人一聽,立馬就張了嘴,剛想回答,卻發現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諾諾的吐出幾個字,“……中毒。”

“中毒?”

柳淺淺複述了一遍,嘴角彎得輕柔,說不出的嘲諷,“單大人連人是怎麼死的都沒弄明白,就將諫言送到了太后跟前,怎麼?本宮便是可以如此由得你們構陷?”

她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凌厲,駭的單大人跪得筆直。

不只是單大人,就連他身後的幾位御史,都是通通繃直了後背。

甚至還有幾個靠後的,偷偷朝站在一旁的沈明非看過去,心裡莫名起了些莫名的情緒。

柳淺淺懶洋洋地向後靠到了椅背上,“明太醫呢?”

流螢低頭,“回主子的話,明太醫在宮外等候多時了。”

“叫他進來。”

眾人聽見柳淺淺的話語,又是齊齊的一震。

明太醫得了柳淺淺的話,很快就走了進來,一番見禮之後,便是低頭穩聲說道,“劉才人,確實是中毒而死。”

此話一出,原先有些啞聲的御史又是支稜起來了。

尤其是劉大人,話語都是從牙縫裡咬出來的,恨意之深,叫人不敢忽視,“中毒而死!婉皇貴妃,小女究竟做了什麼,逼得你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