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娘娘自幼就伴在宇文煜身邊，雖說登基之後的皇上喜怒難測，可眼下的情形倒也清楚，只見她輕搖團扇，“這左邊第二位，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孫德全的眼力見也是極好，“回容妃娘娘的話，這位便是柳澄大將軍的掌上明珠了。”
容妃笑的真切，“原來是柳三姑娘，真真是傾國之姿了，皇上覺得呢？”
宇文煜低聲一笑，“哦？柳淺淺，這名是柳愛卿取的嗎？”
柳淺淺低垂著眼眸，睫毛微卷，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招人憐愛，聲音嬌俏如人，“回皇上的話，臣女的名……是兄長取的，取自淺淺笑時雙靨媚，盈盈立處綠雲偏。”
“好一個淺淺笑時雙靨媚，也多虧了柳易辰能想到如此貼切的詞句。”
聽聞皇上提及兄長，柳淺淺忍不住思及過往，露出笑意，“皇上過獎。”
宇文煜目光灼灼，柳澄這十年為他鞠躬盡瘁，平內亂攘蠻夷，如今又踏破西齊的鐵騎，軍心聚軍威立，朝廷百萬雄獅，幾乎都聽命於柳大將軍，哪怕是為了權衡朝臣，這柳家三姑娘別無他路，只有入宮。
金陵城中未有關於柳三姑娘的隻言片語，只道是普普通通無人知曉。
如今一見，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想到這樣一塊上好的璞玉，卻從未有人窺視，不由讓宇文煜身為君王的佔有慾變得強烈。
“皇上既然喜歡，那便留下吧？姐姐覺得呢？”容妃適時又貼心的發問。
皇后自是一派母儀天下的和藹模樣，“早前倒沒有聽聞過柳三姑娘，今日一見倒讓臣妾也有些挪不開眼了，那自然是要留牌的。”
“皇后也喜歡，那是最好了，”宇文煜點頭，“留。”
一旁領路的公公握著毛筆在手上的名冊上圈畫了一下，“柳大將軍之女，柳淺淺，留牌。”
“光顧著看柳三姑娘了，”皇后話鋒一轉，“其餘三位，皇上可有中意的？”
柳淺淺笑容不變，心底卻是暗暗嘆息，皇后娘娘大度這話倒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了，先頭一句“挪不開眼”，後頭又說“其餘三位倒也不錯”，仇恨直接替她給拉滿了，要是沒腦子的人，只怕還未入宮就先恨上自己了。
正想著，這旁邊周以蕊不滿的視線，真是讓她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瞧，沒腦子的，這不就有一個？
宇文煜自然察覺了皇后的小心思，接著皇后的話說道，“姜太傅育女有方，姜姑娘的群臣論，朕早就有幸一閱，文采斐然，不輸男子。”
柳淺淺明顯感覺周以蕊轉移了仇恨目標，不知皇上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到底還是幫她免去了一些仇恨，一雙眸子流光微轉，似是含情脈脈，餘光始終落在宇文煜身上。
姜淑玉不愧是書香門第，淺綠的衣裙更顯平和的氣質，聞言坦然道，“謝皇上，臣女自幼受家父教導，方有拙見，擔不起皇上如此稱讚。”
容妃又是笑眯眯的模樣，“皇上向來是實話實說的，看來姜姑娘確是有大才了。”
“既有大才，那便留下吧。”皇后接過容妃的話，目光卻落在皇上的臉上，見皇上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才挺直了後背坐的端莊。
一旁的孫德全不著痕跡的點頭，記事的太監便又一筆圈畫，“姜太傅之女，姜淑玉，留牌。”
只見宇文煜抬手落在桌沿，目光再一次與柳淺淺的目光對上，“朕還有些政務要去處理。”
不知是不是柳淺淺的錯覺，那眼裡似是有些笑意，就像特意在對她解釋。
皇上起身，皇后和容妃也跟著站起。
“這之後的初選，便辛苦皇后和容妃了。”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與容妃頷首垂眸。
而柳淺淺則跟其他三人一起老老實實的跪伏在地上，“臣女恭送皇上。”
玄色的龍袍揚起，伴隨著太監朗聲的皇上起駕，柳淺淺可以看見玄色的龍袍在自己身前略微停留又離去。
皇上走後，皇后才緩緩坐下，只能說容妃把這尺寸拿捏的極好，待皇后入座，她才慢一步在旁邊坐下。
通常家世沒有問題，本身容姿沒有缺陷，都可以留牌的。
周以蕊和陳諾自然也是留牌的，只不過相較於柳淺淺和姜淑玉，倒少了些君恩在其中。
柳茹穎也是金陵明珠，故而留牌，聽聞皇后娘娘在留牌時，還誇了柳茹穎幾句。
至少柳淺淺再見到她時，她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
柳家有兩位姑娘被留了牌，這第三位自然是撂了牌子回府自行婚配，故而柳茹玥隨著一眾撂牌子的姑娘一同出了宮。
“這兒便是儲秀宮了，今後幾日各位小主便是住在這兒了，倘若有什麼需要的，也只管告知奴婢，奴婢姓平，諸位管我叫平嬤嬤就行。”
“見過平嬤嬤。”眾女子皆是乖巧行禮。
“三日後就是諸位小主呈上才藝的時候，奴婢在這裡祝各位皆能得償所願，這段時間御花園可以隨意走動，但也切記見著貴人的尊卑禮儀，別辱了各位小主的家世門楣。”平嬤嬤的話輕重得宜，把事情交代的清楚，也點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這宮裡，各個都是厲害的角啊，柳淺淺感慨。
柳家姐妹自然住在一屋，不過倒也奇怪，四人的屋子也沒有再安排其餘人進來。
“哎！大姐姐被撂了牌子，不知道她會不會不高興呢，”柳茹穎雙手託著下巴，坐在榻上自言自語。
柳淺淺心想，大姐姐本身性格也不適合後宮，撂了牌子自行婚配，倒不失為一條好的出路，也不接柳茹穎的話，而是捧著棋譜，細細鑽研擺著棋子。
“三妹妹，你想入宮嗎？”柳茹穎突然從床上蹦了下來，湊到柳淺淺身邊低聲問道。
柳淺淺心底輕嘆，沒腦子的，又一個，面上卻是淺笑，“二姐姐這話問的，這種事，豈由得我想與不想？”
柳茹穎抓起一把棋子又嘩啦啦的丟回棋盒裡，“可是你的心意也很重要，古代女子三從四德，要是嫁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豈不是餘生都過的很悽慘？三妹妹你要是不想，二叔一定有辦法的不是嗎？”
柳淺淺索性放下手中的殘譜，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也是解了殘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爹爹也是皇上的臣子，二姐姐這些話還是不要再說了，叫人聽見了，不好的。”
柳茹穎緊緊盯著柳淺淺，彷彿想要判定她說的話真假，片刻後妥協的嘆了氣，嘟囔著，“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三妹妹你這麼能說會道的，你是不是往日習課都在扮豬吃虎啊？”
柳淺淺嘴角抿笑，頗顯得無辜，逐顆拿起棋子放回棋盒裡。
“對了，聽說初選那日，三妹妹你見到皇上了？”柳茹穎又問。
柳淺淺點頭。
“怎麼樣怎麼樣？皇上相貌得如何？”柳茹穎忙伸手抓住柳淺淺，有些急切的追問。
柳淺淺答的滴水不漏，“恩……皇上自然是天子之姿，甚是威嚴。”
“……快點快點，聽說李姐姐在御花園偶遇了皇上，我們也去……”
屋外的對話打斷了想要繼續追問的柳茹穎，只見她眼睛一亮，“對啊，我也可以去御花園偶遇看看，三妹妹循規蹈矩的，問你倒不如我自己去看看。”
又見她眉頭一皺，“他們說的這個李姐姐不會是李煙鴻吧？平時一副清高的模樣，她倒是會討巧。”
“三妹妹，你要不要一起去？”柳茹穎問道，卻不等柳淺淺回答，搖頭晃腦，“算了，往日裡三妹妹也沒什麼才藝，單單我入宮難免有些寂寞，妹妹還是好好在屋裡練習罷！”
瞧她替自己拿了主意，柳淺淺也不反駁，只要父母兄長仍在久陽城，自己參選不過是走個形式罷了。
只不過這二姐姐竟起了入宮的心思，卻是她沒有想到的，也不知會不會起了變數，不由多看了她幾眼，柳茹穎被並列金陵城四大明珠也不是沒有道理，嬌俏的鳳眸高高挑起，面色紅潤巧笑倩兮，確實耐看。
柳茹穎本想叫婢女替她編髮，又見日頭漸漸暗下來，索性自己坐到了銅鏡前面，簡單梳理了一番，便出了門。
臨走前還不忘囑咐柳淺淺好好練習，想來是真心打了姐妹一同入宮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