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經過化妝整形的刀疤坐著金髮駕駛的小車,風一樣的駛向桃花。車子一直開到雷家屋,在一家“夢裡水鄉民宿”前停下。
金髮回過頭對刀疤說:“你先在車上待著,我去開房,明天凌晨,再上山。”
“幹嘛要等到明天凌晨?你不知道大哥我性子急,等不了?”
“我知道,可再急,你也得忍忍,這是規矩。壞了規矩,老大怪罪下來,你我都得完蛋。”
“完個屁蛋,一個鑽山溝溝的黑老大能把我咋的?”刀疤傲氣十足。
金髮“嗤”了一聲,探頭看了看車窗外,推開車門下車,隨即又重重地關上車門。刀疤點燃一支菸,斜靠在車座,吞雲吐霧,儼然一個混混模樣。
稍刻,金髮從民宿出來,敲了敲車窗。刀疤下車,隨金髮直接進了民宿最邊角的臥房。臥房是舊房改造的,古色古香,傳統文化的氛圍很濃厚,內有兩床,被褥整潔,一臺液晶電視懸掛牆壁。刀疤推開窗頁,藉助月光,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片墨黑色的山巒和一縷縷飄拂的白色霧氣。
刀疤接過金髮遞過來的一支已經點燃的香菸,猛抽一口,問:“為什麼不晚上上山?”
金髮悄聲道:“晚上上山的人少,目標集中,極易引起人的懷疑。而凌晨上山鑽林子運動的人多,目標分散,一般不會引起人的懷疑,是最安全的。”
“下山也在凌晨?”
“下山倒沒有時間規定,什麼時候都行。”
“就不怕引起人的懷疑?”
“這倒不會,很多遊客上山後都不會馬上返回,甚至很多遊客上山後直接進入各景點旅遊。所以,無論你什麼時候下山,都不會引起人的懷疑。”
“看來你們觀察得還挺仔細的。”
“幹我們這行的,稍有馬虎就成了公安的獵物。”
刀疤嘖嘖讚歎:“沒想到你都成黑道專家啦,跟你比,我自愧不如啊!”
“大哥,你別抬哄我了,到什麼時候我都是你的徒弟。”
“這次你是我的師傅了,你看看,你都成全國通緝的黑老大的得力干將了,我什麼都不是。”
“如果你願意,我幫你引薦引薦,像你這種人才,老大肯定會把你留下。不過這乾的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我建議你最好不要有這方面的想法。”
“不瞞你說,我還真有這方面的想法。”
“你不會是頭腦一時發熱吧?”
“你甭說發熱不發熱,反正今天找你就有這方面的意思。”
金髮撓著幾乎光禿了的腦袋:“行,我先跟黑老大說說,爭取把你留下,咱們以後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刀疤抱拳:“那就拜託啦,事成之後,我給你打下手。”
金髮看看牆上的掛鐘:“不早了,睡覺,明早公雞打第一聲鳴時,出發。”
第二天,東方剛露魚肚白時,倆人出了民宿,往雷家屋後山小跑步前進。剛剛走出夜色的雷家屋分外素淨,淡淡的雲霧在林間、在田地飄來拂去,萬物欣欣然張開了笑臉,幾條花白寵物狗搖頭擺尾跟在他們的身後。沉積在綠葉上的露珠,隨著樹枝的搖擺紛紛灑落,不時有被驚醒的靈鳥在林子裡撲扇著翅膀唧唧啾啾飛來掠去。刀疤一邊走,一邊從袋子裡掏出撕碎的紙片,零星扔在走過的路上。大約爬涉了一個小時,一座石山魏然聳立在眼前,突然從一棵巨大的楓樹後冒出兩個人來,其中一個高個子喝道:“太陽出山時。”金髮脫口而出:“人在林中行。”高個子又說:“林中遇虎豹。”金髮說:“神仙趕它跑。”高個子做出請的姿勢:“請!”金髮抱拳回禮:“謝啦!”刀疤反覆默唸記憶這些通行暗語。
又往前走了大約兩百米,臨近石山腳下時,又有兩人閃電般從巨石後露出身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一位滿臉鬍子面目猙獰的人吼道:“來者是何人?”金髮應道:“進洞採花人。”又是一聲“請”,把刀疤和金髮引進了黑魆魆的溶洞。溶洞內一位西裝革履、滿臉殺氣的人打著手電在前面引路。大約拐了兩道彎,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天坑呈現在眼前。天坑裡人挨著人,不時傳來賭徒們的吆喝聲,還有女人嬌滴滴的呻yin聲、浪笑聲以及毒品交易的討價還價聲。
刀疤擦亮眼睛,目光在天坑的每一個方位瞟來瞟去。這時,金髮拍他一下,小聲道:“你在此等著,千萬別走動,我去跟黑老大招呼一聲。”
過了一會,金髮興沖沖回來,得意地衝刀疤喊:“大哥,隨我去見老大。”
刀疤雙手插袋,吹著口哨,悠哉樂哉隨金髮穿過天坑進了一個不通光但很寬闊的圓體溶洞。洞內點著兩根蠟燭,一股蠟燭燃燒過後的味道瀰漫了整個洞。在洞的一隅,斜躺著一位體態肥胖、凶神惡煞般的中年男子,這就是黑老大。他的左右分別半跪著一位時髦妖豔的姑娘,正給他捏足搓腿。黑老大的手也不消停,一會兒抓波,一會兒掏溝,逗得兩姑娘咯咯咯笑個不停。
金髮躬身,輕聲道:“老大,我把刀疤帶來了。”
刀疤單膝下跪、抱拳、叩頭道:“刀疤慕名前來拜見老大。”
黑老大冷冷道:“你就是曾經聞名土城的疤爺?”
“聞名,不敢,只是混口飯吃。跟老大您比,那是小巫見大巫。”
“聽說你後來還幹起了公安,現在又被公安給開除了?”
“哎,我這人浪蕩成習慣了,自由散漫,哪幹得了公安那差事,我就知道,遲早會被清理出門的。”
“恐怕你是借開除之名到我這裡當臥底來了?”
刀疤心裡一咯噔,旋即又平靜下來:“謝謝,謝謝老大的誇獎,我這人連普通公安都幹不了,哪幹得了臥底公安?我真要有那能耐,豈會被公安逐出家門?老大,我現在是走投無路才重操舊業投奔你來的,如果你不收留我,那我立馬走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進來了出得去嗎?”
“老大的意思是、我被留下了?”
黑老大突然吼起來:“給我捆起來,扔深山林子喂狼。”
幾個臉帶殺氣的打手從洞外衝了進來,將刀疤圍住。
金髮急了:“老大,誤會了,他是真心投奔您來的。”
刀疤仰首哈哈大笑:“沒想到我刀疤黑道走險十幾年,最後栽在同道人手裡。算我刀疤瞎了眼投錯了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要眨一下眼皮子,就是狗孃養的。”說著,伸出手任由幾個打手捆綁。
金髮慌了神,吧嗒一聲跪在地上:“老大,疤爺是我大哥,請老大開恩,留他一條活路。”
“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黑老大一揮手,“扔林子裡去。”
幾個打手推搡著刀疤出洞,刀疤昂首挺胸衝金髮一笑,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將要走出洞口時,黑老大一聲厲喝:“把他押回來。”幾個打手又押著刀疤往回走。
黑老大陰森的臉孔忽然雲開霧散,露出一副猙獰的笑臉:“誤會誤會,實在是誤會。早聞你疤爺是條不畏生死的錚錚鐵骨,今日一見果如其然,實在令我敬佩!”
刀疤雙手抱拳:“謝老大不殺之恩!”
黑老大拍著他的肩膀,目光在他身上溜來溜去,不停地點頭:“唔,是條漢子,是個將才,從現在起,你接替金髮的工作,金髮替我打理yin水谷。”
金髮伏首謝恩,刀疤故意猶豫,金髮抻他的衣角:“還不快謝謝老大。”
刀疤不屑,冷冷道:“謝老大的信任,小的願一輩子追隨老大,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黑老大重重給他一拳,哈哈大笑起來:“有脾氣,很像我年輕時,是塊成大事的料。好好幹,幹好了,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他突然又陰下臉來,黃牙盡露,“要是幹砸了,或是壞了道上的規矩,你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黃泉路。”
刀疤故作膽戰心驚,吞吞吐吐:“小的不敢,小的就是有十個膽也不敢壞了道上的規矩,不敢壞了老大的千秋偉業。”
黑老大虎虎地瞟他一眼,背手走出了圓體溶洞。
此時起,刀疤正式踏上了臥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