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新生（二）

沉穩又緩慢的腳步聲在寇溯身側響起，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挪動腳步繼續往前跑，他只覺得自己的腳彷彿有著千斤重，他甚至連回頭去看那個好像在朝著他的方向走過來的人都不敢.

那個腳步聲在他身邊響起、停頓、又離開，直到關門聲響起，寇溯才感覺到自己是在呼吸，心裡有一口氣都跟著鬆了.

寇溯感覺雨大了不少，他到處亂跑的思緒這才回籠，他回頭，身後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那個乾淨的院門口牆面上豎著擺放著一把黑傘.

這把傘是婆婆留給他用的嗎？因為看到下雨了而他在淋雨……

寇溯自嘲一笑，怎麼可能呢，人家無非就是把傘放在門口，他還自作多情的以為是給他的，人家婆婆估計都想要出門的，結果看到自己在門口杵著就回了家了.

寇溯又深深的看了那把傘一樣，然後繼續頂著大雨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溼漉漉的寇溯並沒有得到父親的關注，反倒是他的後媽一直在那裡指桑罵槐，說他把水都帶進屋裡來了，明裡暗裡的罵他晦氣.

寇溯懶懶一笑，先洗了澡，然後關上門戴著耳機隔絕了所有人的聲音.

因為不用聽他都知道，他的父親只會在後媽媽他的時候嘆氣，然後訴說著自己的不容易，卻不會為他辯解一句.

估計每次他去學校的時候就是所有人都最喜歡的時候吧，畢竟只要給錢就行，人怎麼樣倒是無所謂的.

寇溯隔了許久，估摸著爸爸和後媽都差不多要睡了才把耳機從發燙的耳朵上取下來，癱在床上發呆.

具體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寇溯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叫醒他的是屋外絮絮叨叨的罵聲，他忽然覺得無趣，翻看手機訊息，找到了朋友去做暑假工想要自己賺錢換手機的訊息.

反正他也沒事幹，找點事做也省的每天就那麼幾個地方去了.

寇溯給朋友發的訊息很快就得到了回覆，他沒打算做長，畢竟也就是另一種消磨時間的事情，就找了個超市收銀的工作，工資還算好，上班的時間也多，應該可以對這家人眼不見心不煩好一陣了.

而通往那家超市的必經之路，居然又要路過西巷.

寇溯簡直就覺得是奇怪了，他在這裡生活了那麼久，好像最近，就經常會往西巷的方向去.

這次他路過西巷的，看到婆婆門口的黑傘已經被收了起來，他也沒過多在意，就去了兼職的超市.

超市老闆和藹可親的看著他笑，說經常有學生來他這裡做暑假工，寇溯也確實看到了不少同齡人在幫忙卸貨和擺放商品.

老闆離開了以後，大家沒什麼事情就開始閒聊，寇溯聽到他們從大學生活討論到家庭，然後就是工資以及後面該怎麼花這筆錢，他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一直默默聽著.

不得不說這份工作很清閒，幾個年輕人很快就相約著下班後要一起去吃一頓了，寇溯也不想回家，隨口便答應了下來.

幾個人聊著聊著又不知道說什麼了，突然就有人說了一句：“我今天早上來上班的時候看到西巷那個人開門把門口的傘拿走了，我看她的臉還挺嚇人的.”

這話很快就有人搭腔了：“我小時候遠遠的見過她一面，其實除了婆婆那臉上的疤……好吧，是很嚇人來著，但是我爺爺奶奶說那個婆婆以前可是遠近聞名的漂亮姑娘啊.”

“真的假的啊？”

寇溯也問了一句：“那婆婆怎麼會一個人住在這裡？”

“漂亮嘛，那個時候地主家花了不少錢買了她，然後婆婆不願，還被打斷了一條腿，那個時候女子別說要讀書了，連不想嫁人要逃跑都做不到，”那個女生滿臉唏噓：“而且把婆婆抓回去毒打一頓的還就是婆婆的家裡人.”

有人猜測：“那婆婆的臉毀容了，是不也是被打的啊？”

“也有可能哦，畢竟看起來就不是天生的疤，如果真的是被打出來的，也未免太慘了些吧.”

接下來的幾句話都是沒有來由的猜測和聽說的故事，寇溯吃過飯回家的時候，又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或許是這幾天總是會聽說西巷婆婆的事情，寇溯在回家路過西巷的時候，還特地站在原地看了一眼那個平時他都不怎麼會去注意的門，也沒想到門居然就在他的眼前又一次從裡面被開啟了.

寇溯終於看到了她的臉.

西巷婆婆的後背佝僂著，臉上的皺紋在那道幾乎橫穿了整張臉的疤的稱託下都顯得不是那麼明顯了，她的眼睛很亮，儘管眼圈周邊的細紋也同樣很多，但也很有一種歲月從不敗美人的美感.

“你……”寇溯難得的結巴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婆婆，晚上好……”

婆婆笑了一聲，反手把院門推開了一些，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動作：“你的手受傷的，進來處理一下吧.”

婆婆的聲音同樣蒼老年邁，但是聽起來卻讓人莫名舒服，寇溯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被劃傷了一道傷口，應該是在幫超市卸貨的時候弄傷的，不過現在已經結痂了.

“不用了婆婆，很快就能好的.”

寇溯擺擺手拒絕了婆婆的好意，在回家的路上順道去便利店買了些零食，然後就在路邊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女孩身上的衣服是他上次見過的破舊衣裳，她的臉上依舊髒兮兮的，好像是在因為什麼事情煩惱一樣，蹲在路邊愁眉苦臉的抱著膝蓋.

寇溯看了看周圍，身邊不少人都當做沒有看到這一幕似的走著自己的路，他猶豫片刻，還是從袋子裡拿出了一包薯片遞給了女孩.

女孩好像也因為他的突然出現給嚇了一跳，抬頭，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有些不安：“哥哥好……上次的事情對不起……”

“我當時已經說了沒事了，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吧.”寇溯有些糾結，因為他也有些害怕這個小女孩就是電視上說人販子用來騙人降低警惕心的工具.

“不用了，謝謝哥哥.”